移动的心情 发表于 2007-7-23 15:39:14

生死墨脱:一段路 一生情(投稿)

                  生死墨脱:一段路 一生情
                                                                                                                                                       欣雨

引子


墨脱藏语意为“花朵”,古称“白玛岗”,意为隐秘的莲花圣地,这里是藏传佛教信徒向往的圣地。墨脱也是中国至今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地方,人力背夫是这里唯一的运输方式,又称为“肩上的世界”。这里有世界上最深最长最险峻的峡谷——雅鲁藏布大峡谷,有被《中国国家地理》评为中国最美丽雪山之首的南迦巴瓦峰。然而,与墨脱的美紧密相连的却是泥石流、塌方、山体崩塌、蚂蟥、雪山、原始森林、野兽、毒蛇、毒虫……墨脱这条路可以说“与死亡同路,与虫蚤同眠,与野兽同舞”。

5月5日从长沙出发,6月9日回到长沙。一个月的时间,我从西安走青藏线到拉萨,经历了10天的生死墨脱,去了纳木措,走滇藏线入云南,去了香格里拉、丽江、大理、昆明,最后到凤凰。30多个天马行空、了无牵挂的日子,几乎已经习惯了每日背起行囊就走。

回到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我常常在梦中见到自己行走在布满苔藓,潮湿阴暗的森林里,那是通往墨脱的路。那让我经历了生死,却不曾后悔,永远难忘的地方。在那里,我交下了生死情谊的朋友,见证了人性的美好,我卸下了伪装,放弃了虚荣,回归到了真实的自我,仿佛经历痛苦之后的涅槃。经历了种种艰辛,身体已几近崩溃的时候,我看到了墨脱,静静地卧在群山的怀抱间,那是一个千年的等待,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对我说:“你来了。”是的,我来了,就只为看你一眼。

徒步墨脱的10天中,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每天都在疲劳、疼痛、饥饿、担忧中度过,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面临什么,在自然的面前,我们是如此的软弱无力。正因为这种艰难,墨脱才成为了我终生难忘的经历,也让我接下来的旅途变得苍白。我永远不曾后悔,在这个五月,我所经历的生死墨脱的过程。

在离开拉萨前往云南的车上,我这样写道:“看着路旁藏式的房屋,朝圣的人们,心中有着无限的失落。这不是对于一个城市的失落,而是对于一段记忆的失落,我们曾经的天真和快乐就这样留在了西藏。我并未想过会经历这一段生死墨脱的旅程,也不曾想自己会遇到那些一生难忘的伙伴,如果这是一种注定,我感谢上天的安排。”

这是一段关于生死墨脱路的真实纪录,献给晋义、黄杰、阿静、大春、小四,和那一段我们共同经历的岁月。

5月11日 阴差阳错 我决定去墨脱

我和阿静5月10号晚到达拉萨。阿静和我在网上认识,当时我发帖寻求走西藏的驴友,阿静便加了我。我们在西安第一次碰面,然后一起坐火车到了拉萨,住在拉萨郊区的格桑林卡,老板阿军同样是我通过网络认识的,四川人,为人豪爽。

按照我最初的攻略,我在西藏的路线是纳木措、珠峰、尼泊尔,一条休闲加腐败的路线。阿静没有做攻略,一切听我安排。然而尽管我的攻略做了厚厚的一本,老天爷却并不给我面子,我们到拉萨的第一天晚上,拉萨气温突降,下了一整夜的雨。结果第二天我们得知通往纳木措的雪山封山了,同样糟糕的是,尼泊尔领事馆当时也因为一些纠纷拒绝签证。

我和阿静对于寺院的兴趣不大,留在拉萨便显得无事可做。踌躇的时候,我在东措的留言板上看到了一条征集驴友徒步墨脱的信息,几乎是一时兴起,我对阿静说:“不然我们去墨脱吧!”话音刚落,一个男生突然跳了出来,“你们要去墨脱啊,我们也要去。”就这样,我们联系上了其他7个同样要去墨脱的驴友,并有了之后的生死历程。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男孩的出现,并告诉我们其他人的联系方式,我也许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我不坚持,阿静也绝对不会去冒这个险,我们也就不会有这次经历。也许这就叫做阴差阳错,东措的那个男孩最终去了珠峰,我们却去了墨脱。

第二天一早要出发,我和阿静当晚从阿军那里把行李搬到了“飘零小栈”,和其他几个走墨脱的驴友住到了一起。阿军得知我们要走墨脱,很是担忧,因为我们刚到拉萨,高原反应并没有适应,走墨脱第一天就要爬一座海拔4220米的雪山。阿军让我们最好在拉萨适应两天再说。然而我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心想自己只是有些头疼,还准备了高反的药,应该没问题。阿静起初也一直劝我不要冒冒失失的走墨脱,说那里非常危险。可能由于天蝎座的本性,我尽管知道很危险,但决定了就不会改变,心里还隐隐地期待徒步墨脱真的能像书中说的那么艰难,不然就没意思了。阿静始终在犹豫,只说先陪我过去看看,走不走到时候再说。

在“拉飘小栈”见到了其他几个人,大春、黄杰、小陌、晋义、小四、虫虫、汉云。买了一条冲锋裤后,徒步墨脱所必须的装备:冲锋衣裤、登山鞋、登山杖、睡袋、登山包以及必须的药品都已经全部准备好。把一些不需要的物品留在客栈,我仅带了睡袋,药品和一套备用的衣裤,外加我的D80。关于这个相机,汉云曾经让我最好不要带,然而我考虑到进去一趟不容易,要是不能留下一些记录实在是遗憾。后来证明这个相机果然有点累赘,还差点永远的留在了原始森林。

当晚,我们签下了生死保证书,大意是说明自己如果发生意外,团队其他人不需承担责任之类,我是第一次写这种东西,有一种“此去不知归路,前途生死未卜”的感觉。阿静持续头疼,吃了一些镇痛药又喝了一支葡萄糖才稍微好些,我却坏了肚子,一晚上起来四五次,基本上就没有睡觉了。有点担心这些是不好的征兆!

5月12日 拉萨到派镇 徒步的起点

我们九个人包了一辆7座的金杯,早上七点多从拉萨出发前往派镇,行程约需12个小时。
车从拉萨开出不久,景色渐渐变得秀丽。进入林芝地区,慢慢呈现出山清水秀的景象,林芝被称为西藏的小江南。

    途中经过海拔5020米的米拉山口,经幡飘扬,由于刚下过雪,视线所及全是白茫茫一片,在米拉山口行走,能明显的感到氧气的稀薄,稍微走快一点就透不过气。有藏人在出售风马,在山顶放飞风马是他们祈福的方式。

从米拉山口一路往下,可以看到成群的牦牛散步在平原和山坡上,正是融雪季节,一路随处可见山泉汇集而成的小河在平原上纵横交错,不时会有山涧瀑布出现。雪未融尽的地方,山体就呈现出白褐相间的斑驳色彩。

我们今天所走的公路就是被称为“景观大道”的318国道,一天下来,可以领略到十里不同景,一日不同季的景象。翻越米拉山后,车子基本上都是沿着尼洋河行驶,由于海拔在3000以上,这里的季节相当于内地的早春时节,路旁的油菜花开得正旺,3月初我在江西没有看到油菜花的遗憾在这里终于得到了补偿。

从八一通往米林的路上,可以看到被栅栏围住的成片青稞地和油菜花,再加上色彩鲜艳的藏式民居和几匹悠闲自得的马儿,让人有一种归隐的想法。当时就想,恩,等以后咱有钱了,也到这里买一块地,修一座小屋,种一片青稞,再养上几匹马儿。每天早上起床,俺就喝着甜茶,看着马儿吃草。坐在旁边的晋义居然也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米林县前往派镇的路开始变得颠簸且泥泞不堪。米林位于雅鲁藏布江畔,山林茂盛,青山绿水加上雪山的映衬,如果不是在车上被颠来颠去,真会以为在仙境中行走。

晚上9点左右,我们到了派镇,住宿在兄弟饭店。兄弟饭店二楼的几个卧室,是在一个大空间的基础上,用木板简单隔开的。隔着木板,别说隔壁的打鼾声,连呼吸声都能够听到,站在床上就能越过木板看到隔壁房间的景象。

在派镇,我们得知几个门巴背夫第二天将要背货进山,这对于我们是个好消息。跟着他们一起走,就不用担心迷路,人多的话,在心里上也比较有安全感。


5月13日 翻越多雄拉 我滑了下去

早上一醒来就听到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心里有些紧张。旅店的老板说过,这里下雨,山上就是下雪,今天要走吗?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动静,隔壁房间的人似乎都起来了,隐隐约约听到虫虫说要走。于是起床洗漱、吃饭,让老板多蒸了一些馒头带上。7点30分,我们坐上了开往松林口的唯一一辆货车。雨一直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我和阿静、小陌坐前面的驾驶室,其他人及门巴背夫都坐在后面的车斗。开车的师傅叫根地,珙巴人,长得很帅。可是才24岁,却已经有3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已经7岁。名花有主,我们三个女生很是失望。

松林口的山路盘旋而上,一路能看到高大苍翠的树林,随着海拔的升高,植被也发生着变化,从灌木层到地衣,再往上就是皑皑的雪山。我们坐在驾驶室只觉得车子一直在转弯爬坡,山路看上去似乎比车子还窄,幸好只有一辆车上松林口,不存在会车的问题。路上的石头很多,车子从上面开过去时必须非常小心,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侧翻而掉入山谷。坐在货车斗内的人可就惨了,随着车的颠簸,忽左忽右,在车斗内被甩来甩去,还要不断地躲避路旁横扫过来的树枝。小四在车斗内就被颠得出了鼻血,光荣“高反”。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松林口,海拔4220米的多雄拉呈现在眼前。

为防止雪跑到鞋子内,上山之前都要打绑腿。15元一副的军用绑腿,顺着小腿紧紧地包裹起来,听说这样还可以防止静脉曲张。根地师傅帮我们打好绑腿,再把脚踝处用胶带缠住。尽管这样,雪水最后还是全部渗透了进去。

背夫们早就打好了绑腿,身上的货物高高叠起,他们已经开始爬山。我生怕掉队,赶紧跟了上去,走了大约200米的乱石路,就开始在雪上行走。我走得很慢,由于氧气稀薄的原因,走上20米就要停下来大口的喘气,有背夫从我的身旁经过,我听到他的呼吸声,竟粗重得仿佛一头负重的牛。越往上走,风雪越大,张口呼气,却被大风堵住了喉咙,心脏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剧烈地撞击着胸腔。雨雪夹着冰雹打在脸上,头发和脸已经完全被打湿,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太阳镜上的水气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前面的人很快就不见了身影,我紧紧地跟着前面的脚印以防自己迷失了方向。

双腿十分疲惫,有种无力的感觉。我用登山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再将脚拖上去。很想直接倒在雪地上,手脚一起往上爬。疼痛、寒冷、疲惫……脑海一片空白,眼前只有成片的雪和雪上的脚印,无意识的迈动着脚步,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我无关,只剩下不断地走走走。

这里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插曲,上雪山的时候,我都是沿着前面的脚印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脚印边多了一条用棍子划出来的痕迹,晋义也发现了,于是对我说:“这一定是前面的人特意留下给后面指路的。”我当时信以为真了,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除了棍子的痕迹,还不时会出现一个手掌印附带屁股坐过的痕迹。后来在从背崩往墨脱的路上,我在泥巴路上又一次发现了熟悉的痕迹,难道在只有一条道的山路上也需要指路吗?再往前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我们沧桑的小四同学,已经走到连举起打狗棍的力气都没有了,就一路上拖着棍子走,于是就有了那条指路的痕迹。在雪山上的痕迹不用说也是他制造的了,那些手指印和屁股印则是走不动的时候随地一坐而留下的。

多雄拉由几座连绵的山峰组成,总是当我以为自己登上了山顶的时候,抬头一看却发现还有一座更大的山头伫立在面前,忘记到底翻过了几个山头,我终于看到了那飘着经幡的多雄拉平台以及距离我不远正在休息的同伴。加快脚步赶上去,就着雨水和寒风,我吃下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馒头。想停下来多休息一会,可是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停止运动,寒气就开始入侵,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继续向多雄拉山头进军,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我加倍地感到身体的疲惫,头又开始隐隐地发痛,是高原应有的反应。多雄拉山头已近在咫尺,我对自己说,就是爬也要爬上去。到达山顶的那一刻是激动的,顾不得垭口吹来的寒风和冰雹,我和阿静、小陌忙着相互拍照。很想在山顶坐一会,感受一下雪山之巅,怎奈一直发抖,只好作罢,匆匆下山。

下山比起上山容易了许多,没有了气喘的感觉,膝盖的疼痛也缓和了很多。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我开始在雪山上奔跑,在我认为下山只是小菜一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经过一个大约70度的斜坡时,我忘记要脚后跟着地慢慢下山的告诫,加快速度想要赶到前面去,一下子没有站稳,屁股就坐到了地面,由于惯性,整个人开始顺着雪往下滑。小陌在我的前面,看见我滑倒了,急忙喊:“不要滑,不要滑!”可是我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径直朝小陌滑了过去,小陌被我撞倒也开始向下滑。我头朝下趴在雪上,只感觉雪从脸的两旁飞快的滑过,脑海里就两个字,完了,完了。我不知道自己将要滑到什么地方,只觉得仿佛要飘起来一般。不知道滑了多远,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到了前面的人,听到了同伴的叫声,意识终于又回到了身上。还没来得及庆幸,小陌从我的身边滑了下去,滑过我面前的一个山包,不见了人影。

小陌掉下去的那一刻,我趴在雪地上呼吸都凝固了,我想:“完蛋了,小陌不知道滑到哪里了,怎么办?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当时在斜坡上,一动又开始往下滑,用手指使劲按在雪里才停住。这时我听到了小陌的声音:“我在这儿,救救我。”原来小陌往下滑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抓住了悬崖边上的凸起的一块植被。这时,晋义从后面赶了上来,将我扶了起来,我对他说:“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可以走到路上,你快去救小陌。”晋义又急忙往下走,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小陌被拉了上来,才慢慢地朝路上走去。

我和小陌抱头痛哭,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对于小陌的愧疚。事后,我一直对阿静说:“对于小陌,我是真的愧疚,因为我的过错,却将她推到那么危险的境地。”看着她往下滑,而自己却停下来的时候,我真的希望继续往下滑的是自己。

忘了是谁说了一句:“别哭了,小心雪崩。”爬雪山最怕的就是雪崩,我们停住了哭声继续下山,我说:“小陌,你走我后面吧。”我实在害怕自己再次伤害到她。接下来的路,我
走得战战兢兢,看到陡坡,我就觉得自己要往下掉,我是真的害怕了。晋义看出了我的恐惧,他一直陪在我的旁边,碰到陡的地方甚至站在我的外面,他叫我不用害怕,如果真的再次滑下去,他也一定可以挡住我。

往下走,冰雪融化的水流越来越多,有些隐藏在雪的下面,一脚踩下去,才发现自己站在水里。我们的鞋子这时候已经全湿了,雪水从鞋口渗透进去,起初是刺骨的寒冷,双脚几乎失去了知觉,过了一会之后,却开始感觉无比的温暖,双脚像浸泡在热水中一般。已经可以看到雨雾笼罩的山谷,呈现出青翠的颜色。

到了山谷,接下来都是乱石路,我甚至怀疑根本就不是路,原本就是一条河道。开始我还在石头上跳来跳去,防止踩到水里,后来干脆放弃,直接淌水而过,反正鞋子里已经都是水了,再多一点也是无妨。这样的石头路走了2个小时,我们看到了农田和放养的马匹,终于出现了人类的痕迹。又走了一个小时,上了一个缓坡,看到了隐藏在林子里的屋顶,拉格到了。

到达拉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我们住宿在背包客之家。先到的伙伴已经定好了饭菜,安顿了下来。这里的房间有通铺和两人间两种,通铺已被先到的门巴族背夫占据,我们都睡两人间。所谓的两人间,其实就是把一间大房子用木板隔成3、4平米一间的小房子,再放上两张小床。为了挡风,屋顶和靠外面的木板都用塑料布围着。

雨一直下,我把湿的外套换下来,晾在屋梁上。又把湿鞋和袜子都拿到厨房去烤。脚在水里泡了一整天,从鞋子里脱出来冒着白腾腾的热气,仿佛刚出笼的包子一般。换上拖鞋,坐在炉火前。我开始怀疑自己,这才是第一天,接下来会越来越艰难,我能坚持到最后吗?如果再一次碰到危险,我还能这么幸运吗?

一队从汗密方向过来的游客在晚上9点左右到达,他们告诉我们,前方的路将会越来越难走,有跳到肚子上吸血的蚂蝗,还有很大一片的塌方区,并且接下去全是石头路、水路。尽管这些我早在网上就了解过,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5月14日 拉格到汉密 与蚂蝗的初次邂逅

7点多起床,8点多出发。尽管我昨天很努力地烤鞋,又在炉火边放了一夜,登山鞋还是又湿又重。鼓足勇气才把享受了一夜的脚重新塞回湿鞋子里。

今天一直在潮湿的原始森林里穿越,小路由烂泥和碎裂的石子铺成,溪水汇聚,好在没有下雨,水流不大。我们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沿着小路在森林里迂回曲折地前进着。不时会有水滴洒落在头颈,不知是雨滴还是露水。这里给人一种热带雨林的感觉,树木的枝叶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天空。走在其中,能感受到沉重的湿气和树木的腐朽之气。树木的枝干甚至路上的石头都被黄绿色的苔藓包围,一个人走在森林里,有时会怀疑自己走进了一个迷宫,似乎永远找不到路的尽头。我有时甚至觉得在那些树干和草丛后面,躲藏着无数的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路面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大树,长满了苔藓和野草。加快脚步往前走,寂静的森林里只听到鸟鸣声和登山杖敲击在石头上的金属声。

我不喜欢这样的原始森林,总觉得里面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然而我们今天的路程就是在一座座的原始森林里不断的穿越,只有在山与山之间才能看到一小片开阔地。上半天里,我们遇到开阔的地方都会抓紧时间休息,因为下午我们就将进入蚂蝗区,在那里就没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蚂蝗是栖息在树叶及灌木草丛中的软体动物,只要有人经过,碰蹭这些植物,蚂蝗便会依附在人体皮肤上面。有人说蚂蝗只要闻到汗味,或者听到人走动的声响就会开始四处弹射,寻找食物。因为蚂蝗叮咬后释放出来的毒素会破坏凝血功能,所以伤口处涌出来的血液不能马上凝固,一不留神,衣服上就会出现一大片血染的风采。

中午在桥上吃饭,大春声称看见了十几条蚂蝗,估计蚂蝗区快到了。我和阿静决定武装到牙齿,重新打绑腿,用胶布缠好,把衣服袖子也用胶带缠紧,戴上手套,把脖套围到眼睛下面,戴上冲锋帽,再加上一顶从拉萨带过来的牛仔帽。以前有网友说,过蚂蝗区,留下眼睛看,鼻子呼吸,耳朵听,其他的都可以遮住,我现在是连耳朵和鼻子都遮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墨镜在过雪山的时候丢了,我一定会连眼睛一起遮住的。

恩,一切准备就绪,我和阿静先出发了。害怕蚂蝗,我们一路上几乎不敢停留,可是走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见到蚂蝗的影子,倒把我们热得不行,想要解除装备又担心前面那座山就是蚂蝗区了。

大春、黄杰、小陌和小四从后面赶上来了,我于是调侃地说:“我怎么还没看到蚂蝗啊,好遗憾,都不知道蚂蝗长什么样呢?”话刚说完不到5分钟,就看到小陌开始尖叫:“蚂蝗!”然后拼命地甩手臂。她的袖子上正粘着一只褐色的蚂蝗,黄杰伸手抓了下来,宣布我们正式进入蚂蝗区。

被小陌这一吓,我一会儿觉得帽子上有蚂蝗,一会儿又觉得有蚂蝗在脖子上爬,一边走一边扭来扭去地检查身上。结果在过一个水坑的时候,脚一滑,几乎就摔在水里了,幸好用登山杖支撑着没有掉进去,当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是怕身上弄脏或打湿,我当时认为如果我摔倒了,蚂蝗就会从四面八方跳到我身上,我就会变成蚂蝗的晚餐。

我身上的第一条蚂蝗是在鞋子上发现的,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是一根小树枝,仔细一看它还会动,再一看有吸盘。完了,是蚂蝗。我顿时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去对付这个小东西,一边叫黄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它往我的鞋眼里钻,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幸好黄杰及时出手。

有了这一次惊吓后,我是恨不得赶紧飞到汗密。什么脚疼啊,累啊,全都抛到了脑后,几乎快要撒开步子跑了。阿静也被我吓得不轻,因为我告诉她,她身后的蚂蝗在跳来跳去。我们一路狂奔,小四、小陌和大春一会儿就被我们甩在后面不见了人影。

走着走着,黄杰突然说:“汗密到了。”我根本就不相信,心想,又是一个晋义。因为晋义老是跟我们说快到了,快到了,其实还有好远。黄杰说:“真的到了,不信你自己看啊。”我一抬头,哇,真的有两排房子啊,飞一般地扑了过去。接下来就听到我和阿静在房间里的惨叫了,因为我们在鞋子和绑腿上发现了好多蚂蝗,有一只已经穿过绑腿,在我的袜子上探头探脑了。还好旅店的老板在旁边,帮我们一条条全消灭了。

我们到后大约二十分钟,晋义气喘吁吁地赶到,说虫虫的腿摔伤了,遂州饭店的老板于是赶过去接人。见到我和阿静居然最先到达,晋义很是吃惊,因为我俩一直都是走在最后,没想到被蚂蝗一吓,居然把潜能都发挥出来了。

当晚我们就住宿在遂州饭店,我和阿静在这里终于洗了入藏以来的第一个澡,尽管是在一间木板隔起来的小屋里,透过木板的夹缝还能看到外面的人影。但是为了让我们的头发不至于成为榨油的原材料,我们还是以超声波的速度完成了这个自我清洁的过程。

在澡房内就听到了小陌和虫虫的尖叫,不用说,又是蚂蟥惹得祸。我和阿静起初也是被吓得边跳边叫,不停地跺脚,把边上的几个门巴人笑得半死。

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开始感觉到全身的酸痛,肩膀、腿、膝盖、脚踝到脚趾都在控诉我对它们的虐待。从工作以后我基本上就没有运动过,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家里看电影,突然让它们承担这么高负荷的运动,身体的确很难适应。今天走得快,终究还是付出了代价。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捶腿,祈求它们明天一定要帮我争气,千万不能罢工。

驻守在汗密的军人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据他们所说,因为持续下雨,前往背崩方向的塌方已经很严重了。如果明天继续下雨,可能会无法通过。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心里都有些着急,可是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祈祷老天不要下雨。遂州饭店的老板正好要去背崩办事,同意明天给我们当向导。


15号,汗密到背崩 遭遇泥石流

(一)
队伍分成了两批

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老天是不是要故意考验我们,才给我们的墨脱之行增加如此多的困难。我们期盼的好天气非但没来,而且从昨天晚上12点开始就一直下雨,到今天早上6点我们起床时仍然未停。

昨晚答应给我们做向导的老板开始犹豫,一直说等等看,然而今天有38公里的山路要走,按照我们的速度,即使路上不遇上塌方我们也至少需要走12个小时,为了在天黑前赶到,我们必须尽早出发。

说真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的很希望可以留下来休息一天。昨天从拉格到汗密的28公里山路已经将我的腿脚走到疼痛难忍,膝盖甚至不能打弯,由于长时间的上坡下坡,再加上都是在坚硬的石头上跳跃式前进,脚趾头已经淤血肿胀,在坚硬的石头上走路,就像在石尖上跳舞一般,每迈一步都疼痛钻心。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没有如果的。9点左右的时候,阿静问我:“我们的队伍要分成两批了,一批继续往前走,一批在汗密停留一天后从拉格返回,你要往哪边走?”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往前了,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返回。”于是,我、阿静、晋义、大春、黄杰,我们5个人决定继续向背崩走,虫虫、小陌、小四、汉云决定在汗密休息一天后返回。

雨还是一直未停,我将原本放在外面的相机用塑料布包好放在登山包内,今天的任务就是走路,我必须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上面,走到了就是胜利。老板考虑到要去背崩办事情,仍然决定和我们一起走。后来据小陌说,老板走后,老板娘一直哭,边哭边说:“天下雨啊!”“有塌方啊!”

9点半,我们整装待发。尽管今天仍然要经过蚂蝗区,而且蚂蝗比起昨天的还将更加凶猛,我却不再像昨天那样害怕。只是打好绑腿,其它地方不再顾及。今天我们要担心的是塌方、泥石流,是我们到底能否活着到达背崩。比起这些,小小的蚂蝗就不值一提了。

出发前,虫虫将一直陪伴她的哈达送给我,希望能保佑我们一路平安。和留下的同伴一一拥别后,怀着几乎是悲壮的心情,我们上路了。今天,我们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二)汗密到马尼翁 不断行走

什么也不去想了,脑海里只剩下走路两个字,不停地走,不管脚下是石头、烂泥还是骡马的粪便,不管身旁是森林、悬崖还是咆哮的江水。双脚逐渐麻木,开始时每走一步都要咬着牙,渐渐地居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痛。我想自己的双脚是不是要涅槃了。忘记走了多久,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我感觉到口渴,加快脚步,看到有水从山顶流下,用手捧着就喝,也不去管它是雨水还是雪水,有没有寄生虫。

老虎嘴是通往背崩路上的第一个险道,然而我那天实在是太过于专注地走路,除了脚底下,其他什么地方都没看。经过老虎嘴的时候,我还想:“这地方挺好的,还可以躲雨呢!”当时如果往右边的山崖看下去,估计腿就软了。

关于老虎嘴我这里还是稍微介绍一下,“老虎嘴路宽不到1米,最窄处仅20厘米,旁边就是悬崖,下面奔腾着咆哮的雅鲁藏布江。一路布满棱角分明的石头,路边山体有蚂蟥窥伺。最早的路是在靠上面的地方,因为经常有人在这里掉下去摔死,就在靠近谷底的地方开了一条路,但是后来发现,正因为经常有人从这里掉下去,所以野兽常会来这里守候。最后在两条路的中间又重新开了一条宽一些的路,就是现在的这条。”

    滂沱的雨水早已将身上淋透,冲锋衣裤此时已起不了任何作用。登山鞋内也已是汪洋一片,脚趾被浸泡得膨胀发白。雨水汇集而成的溪泉,冲刷过草丛和岩石,顺着山涧,一路直奔雅鲁藏布江而去。身体的出汗加上雨水的冲刷,热量散发的很快,只有不断地走路才能驱赶严寒,稍一停留便觉寒气逼人。

蚂蝗有了雨水的滋润,越发的猖獗。我走在最前面,速度又很快,尚未受到蚂蝗的袭击。晋义的身上却已被我抓下了十几条正在畅饮的蚂蝗,鲜血将他的衣服染成了斑驳的红色。实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我们也只敢站着休息,用登山杖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大口的呼吸着潮湿的空气。遇到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就要停下来相互检查身上的蚂蝗。



十二点多的时候,我们到了阿尼桥,从汗密到阿尼桥15公里,我们用了3个小时走完,按照这样的速度,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今天可以在8点天黑前赶到背崩。在阿尼桥的木屋内稍事修整,大家相互检查身上的蚂蝗,我在肚子上发现了第一个成功入侵者,正蠕动着肥胖的身躯,贪婪地吸食着鲜血。从晋义身上抓了很多蚂蝗后,我以为自己已经不怕蚂蝗了,可是看到这样一个恶心的东西趴在自己身上蠕动时,还是手脚发软,只能大声呼救。晋义就在门外,然而不知道蚂蝗叮在什么地方,不敢贸然进来。见我叫得实在凄惨,才硬着头皮冲进来帮我把蚂蝗拔掉。

我在衣兜里找到了一块巧克力糖。分成了三分,每人吃了一小块。老板、大春和阿静都到了,围着柴火,吃了些压缩饼干,喝了几杯热茶,继续行走。下一个休息点是马尼翁。

过了阿尼桥,转过一个山坡,便看见了一段一段的塌方,所幸这些塌方虽多,但是已经没有泥沙滚下,踩着前人的脚印,快速地通过,有惊却是无险。然而老板说,这些塌方都不算什么,我们需要担心的是快到背崩的那一段塌方,如果严重的话,将无法通行。

被蚂蝗咬过第一口后,衣服上残留的血腥味又持续引来了其它的蚂蝗。此时已顾不得这许多,感觉到有蚂蝗在叮咬的时候,就让身后的晋义帮我拔掉,拔完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走路。身体的疲惫让我根本无暇顾及这小小的不适,我必须用全部的力量来走路。

下午5点多,我们到达了田园中的孤岛——马尼翁。路旁用篱笆围着的水田里,有人正披着雨衣栽种水稻,一派怡然的田园风光。我们在坡上无人居住的木屋内休息。

(三)遭遇泥石流

从这里到背崩只剩下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然而这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将是我们今天要面临的最危险的路段,我们之前担心的塌方、泥石流就集中在这一路段。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既然到了这里便决然不可能往回走,硬着头皮也只能向前。6点多的时候,我们到了最大的塌方区,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大约30米长的山路被泥石流完全冲垮,山坡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裸露着黄色的肌肤,泥浆和石头像熔浆一般,从山顶不断地往下喷涌,石头从山顶坠落,在空中划着弧线,最后砸在雅鲁藏布江边的巨石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坐在被泥石流冲断的山路边,看着对面遥不可及的路面和不断滚落的石头。我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只是觉得好累,真的好累。看着周围的人在忙碌着,跑上跑下的查看地形,商量要怎么走,有一种遥远的感觉,好像他们做的事情和自己并无关系。我只想坐在这里休息,我想我是没有办法过去了,除非我长了翅膀。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逞强,为何明知很危险还要巴巴儿地赶过来。

晋义从路上爬下山坡到江边探路,回来说我们可以沿着山坡慢慢往下爬,到雅鲁藏布江边后,从江边绕过泥石流区,再从另一边的山坡爬回路上。我在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往下走,毕竟底下的情况我们并不了解,要是江边也过不去怎么办?可是他们都下去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又会怎样呢?往回走是断然不可能,33公里山路到汗密,就是爬我也爬不到了。而且这里是原始森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时,阿静对我说:“我们一定能行,我们一定可以过去。”我知道她在为我,也在为自己打气。阿静的坚定给了我信心,我想,无论如何我也应该试一试。

老板先下去了,我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下爬,没有路,山坡又非常陡峭,只能攀着树枝、草根、藤条慢慢地往下滑,这是一个当地人都不会去走的路线。我脸朝着山坡,扶着树枝和藤条,一点一点地往下退,在呈90度的山坡上,脸几乎贴在泥土上,我能清晰地看到潮湿的土壤里跳动着的蚂蝗和奇形怪状的小虫。在晋义和大春的帮助下,总算到了江边。我看到阿静在给男朋友打电话,边打边哭。那一刻,我也好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我当时觉得他是一定不会理解我的,他一定会说我是神经病,说我吃饱了没事跑去送死。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去承担吧!

所有人都下来了,可是我们却发现江边已经没有堤岸可以通过,泥石流冲下来的石头和泥巴一直延伸到了江里。水流很急,从水里过将要冒被水冲走的危险。考虑再三,我们决定往上爬几米,踩着被泥石流冲下来的石头和泥巴过去。毕竟被石头砸中的机率要比被水冲走的机率小一点,而且石头滚到江边的时候,速度也已经有所减缓了。

老板第一个跑了过去,阿静跟着老板也安全的通过了。晋义在我的前面,我背上包,想要跟上晋义的速度,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动了,淋了一天雨,登山包以双倍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身体几乎不能保持平衡。我被包牵引着,走一步朝左边倒,再走一步又朝右边倒,跌跌撞撞地到了泥石流的边缘。晋义已经走到了中间,回过头拼命地叫我:“快点,快点。”

我朝他的方向走去,一脚踩进了粘稠的泥浆内,泥浆淹没了我的膝盖,我一只脚跪在石头上,一只脚陷在泥浆里,拼命地往外拔。我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石头正在朝我滚来,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有一刻,我以为自己会在这里被泥浆和石头掩埋。

脚终于拔出来了,晋义一直在前面的大石头后等我,我连滚带爬的朝他的方向走去,不断地陷进泥浆,再不断地拔出来。走到大石头后面,上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发抖,靠着石头,我说:“我不走了,我走不了了。”晋义近乎凶狠的喊道:“不能留在这里,一定要走过去。”我知道如果我一直不走,也会拖累他,咬着牙,又继续往前走,可是平日里看起来并不高的石头,今天却怎么也跨不过去,身体攀在石头的边缘,我感受到从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散发出来的疲惫,它们拒绝我的支配。晋义在后面不断地把我往上推,几乎是爬着出了泥石流区。

(四)生死一线

满脑都是休息的念头,我不断地念叨:“我不要走了,不要再走了,就是留在江边过夜我也不走了。”我很清楚自己当时的状况,关节几乎散架,手脚就像断线的木偶,看似完整,却毫无用处。我怎么可能拖着这软绵绵的手脚爬上近百米的陡坡呢?阿静已经爬到了一半,黄色的冲锋衣在山坡上异常的显眼。我很想对她说:“阿静,再见。”我几乎认定了自己今夜已不可能再见到她。

晋义在前面不断地催促,他让我坚持,让我不要放弃,他说:“一定要上去。”我感动于他的坚持,在彼此都已疲惫不堪的状况下,在我自己都已经放弃了希望的时候,他却还在为我打气。我尝试着再次往上爬,我想我要坚强,要勇敢,即使是真的体力不支坠入山谷,我也要试一次。跟在晋义身后,抓着草根,踩着石头,我几厘米几厘米地往上移动身体,不知道是土太松还是脚太软,每爬几步,就会往下滑一段。我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次从雪山上滑下去的情景,那种可怕的坠落感。靠在山崖上,我说:“我真的不行了,我一动就会往下掉,让我到江边过夜吧。”天突然间就黑了,深不见底的黑,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我听见江水的咆哮和心脏无力的跳动,以及不远处小虫的鸣声,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或许这便是永恒,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很想靠在山崖上睡觉。

晋义用头灯照明,发现我们的上方竟然是一块山体滑坡后留下来的凹面,寸草不生。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是一个近乎90度的陡坡,仅有几根草和突出的石块可以支撑身体。我只有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山崖的泥土上,才能暂时地保持平衡。阿静和大春的身影完全淹没在黑夜里,我们迷失了方向。晋义大声的呼喊,希望前面的人能给我们指路,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走。可是我们的声音在密密的丛林中只是无力地转了一圈就被滔滔的江水淹没。没有路、没有光、没有指引、没有力气。晋义、黄杰和我三个人静静地趴在悬崖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等待。我听到晋义说:“黄哥,不然我们到江边过夜算了,明天天亮再上来。”黄杰想了一下说:“不行,要是晚上涨水怎么办?”这个时候,我已经什么都不去思考了,我只想静静地等待,等待我应该面临的宿命。

从头顶上方闪过了几丝手电的光亮,一定是有人上去了,晋义大声问:“我们要怎么走。”我听到了阿静的回音,然而她似乎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还在继续往上爬的大春开始朝我们喊:“往左走,往左走。”往左走就到了有树的地方,有树我们就可以爬上去了。可是当时我们站的位置距离有树的地方还有将近十米。晋义和黄杰也许可以走过去,可是以我当时的状况在悬崖上根本连站稳都成问题。掉下去即使不摔伤,也绝对没有体力再次爬上来。

考虑了一会,晋义决定自己先爬过去,再用绳子把我拉过去。然而我很担心,我一方面怕他拉不住自己,绳子松了,我就会掉到江底;一方面又怕自己拖累了他,万一将他也一起带下去怎么办?当时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在悬崖上呆的时间越长,身体就越疲惫。我抓住绳子朝晋义走去,走了两步就开始往下滑,90多斤的人加上几十斤的包,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一根绳子上,在那样的陡坡上,我不知道他要费怎样的力气才能将我拉住。然而他拉住了,我只往下滑了一小段。在黄杰的帮助下,我重新爬了上去。晋义用绳子系住我的腰,这样我就可以腾出手来攀住山崖。

我站在晋义原来的位置,晋义继续往左边走,他想要抓住左边的树,只要抓到树,我们就可以上去了。可是绳子太短,如果爬过去拉树,就必须放开绳子,放开绳子我就会掉下去。我抱着悬崖上突出的一块石头,手臂越来越酸,绝望到崩溃的时候,我朝黄杰大声喊道:“打110吧,我真的不行了。”在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激发潜能的游戏,如果我宣布放弃,就会有人将我救上去,这一切就都会消失。

晋义让我朝他的方向试着再走几步,可是沉重的登山包让我的身体一直朝悬崖外倾斜,稍微一动就会连人带包一起往外栽。我是真的背不动这个包了,我已经无数次地希望老板能够下来帮我将包背上去,可是我们连老板究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晋义让我把包扔了,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相机和拍摄的资料都在登山包内,我在过泥石流区的时候就早已把它扔了。“可是,我的相机还在里面。”我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哭。“你先扔了,我明天帮你捡,你不扔,我们今天都上不去。”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和我的相机说再见了,我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晋义也不会让我扔包,他知道相机对于我的重要性。

晋义距离左手边的树只有2米了,我却吊在悬崖上怎么也上不去,在我的腰部有一块石头,如果我能够踩到石头就可以站稳,可是不论我怎样努力,腿始终没有办法抬起来。我不知道晋义还能支撑多久,我甚至想好了,如果真的不行,我就解开绳子。在这个晚上,其实很多次我都已经放弃了努力,我把自己的生死交给了天。是晋义和黄杰的帮助和鼓励,让我一次次地重新拾回信心,重新变得坚强,支撑我一直爬到了这里,我不想继续拖累他们了。

也许真的是命不该绝,在我彻底绝望,几乎已经放弃了攀爬的时候,老板打着手电出现了,我们被拉了上去,连同我的登山包。晋义和黄杰连拉带推地把我往山路上带。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再上去的我,重新又回到了路上。

看见阿静,我再也忍不住,扑在她身上大哭。那是一种对生命失而复得的喜悦,我终于又活过来了,我没有被泥石流淹没,我没有从悬崖上掉下去,我没有独自一人在江边面对未知的恐惧和威胁,我现在又好好的站在了路上,我又可以继续往前走,可以天天看到大家,可以重新见到我的亲人和朋友。

阿静被我传染也开始放声大哭。不知道哭了多久,一抬头突然发现大春眼泪汪汪地站在旁边,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们别哭了!”,“其实我也好想哭啊,可是男人哭起来太没面子了!”我们破涕为笑。

(四)

到达背崩 享受重生的喜悦

从泥石流区上来已经是晚上10点多,我们还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够到达今天的目的地——背崩。几个人打着手电,在漆黑的山路上行走,山路陡峭而狭窄,山路下面就是咆哮的雅鲁藏布江,如果一不小心掉下去,只有一个结果。好不容易从悬崖下爬了上来,大家都是心有余悸,这段路走得格外小心。一路上又过了两个塌方区,幸好路面还没有完全冲垮,勉强能通过。我的手电筒在夜爬华山用过之后忘了换电池,结果只打了半个小时不到就没电了,走在前面的老板不得不一边走一边回头帮我照路。我紧紧地靠着路面的最里面行走,几乎用了十二分的注意力,那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被石头绊倒,一绊倒估计就直接掉下山崖了。

途中还发生一件事情,让大家虚惊一场。黄杰因为系鞋带落在了后面,没和我们说,回头发现少了一个人,我们几乎疯掉,以为他不小心坠入了山崖,晋义和大春往回走,边走边喊,我和阿静在原地等待。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找到黄杰,这么辛苦的走到了这里,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我们一定要好好地一起赶到背崩。过了几分钟,看到远处出现了三束灯光时,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晚上将近12点,我们到达解放大桥,这里有一个检查站,需要查边防证。检查站的大哥都已经睡觉了,被我们敲窗户给叫醒了,看到我们几个泥巴人站在窗外时,吓了一跳,说:“怎么这么晚才到?”得知我们是绕过了泥石流爬过来的,很是感叹,说:“你们真是不要命了,前两天还有当地人在经过的时候被石头砸到江里呢。”在检查站的小屋内休息,终于有开水可以喝,我几乎忘了上次喝水是什么时候,晋义边喝边说:“太幸福了,要是再喝不到水,我都准备趴在地上喝泥巴水了。”想到还有半个小时的黑路要走,我向检查站的大哥询问是否有合适的电池可以卖给我,那位大哥最后将他的手电筒借给了我,让我很是感激。基于在检查站受到的款待,我们极力邀请他们第二天上去杨老三家和我们一起喝酒。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背崩村的杨老三饭店,那是我们今晚要住宿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将湿衣服换下,我和阿静顶着寒风在用木板围起来的过道内洗澡,我从头到脚都是泥沙,从头发上洗下来的泥沙都快有半碗了,阿静比我稍微好一点,至少头发还算干净。洗完澡,换上干一点的衣服。立马开工吃饭,几分钟的时间桌上就只剩下空盘空碗了。当时只想着往肚子里填东西,根本就不管菜好不好吃,饭够不够香,有东西吃就是一种幸福。现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扔了一地的衣服、鞋子、绑腿、登山包,一桌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空盘,几个浑身伤痕累累的人,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辛苦了一天,换上干衣服,吃上热腾腾的饭,坐在暖暖的火前,我突然觉得幸福竟然距离自己如此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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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的心情 发表于 2007-7-23 15:42:48

生死墨脱:一段路 一生情

16号 背崩 幸福的乡村生活

我们决定在背崩休息一天,可以不用调闹钟,美美的睡到自然醒。我在鸟鸣声中醒来,听到阿静在旁边轻声地问:“文艳,你什么感觉?”我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的蚊帐,恍若隔世,脱口而出:“活着真好。”恩,真的,活着真好。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了生与死的距离,也许永远也不知道活着的美好。

我们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享受这种活着的感觉。我对阿静说:“我们这样也算从素不相识到生死之交了!”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将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虽然在个性上有着差异,可是这些差异和生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不用赶路了,可以慢腾腾的洗脸、慢腾腾的吃饭,吃完饭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发呆。我们在旅馆的门口,让老板帮我们拍了合影,大春穿着他的睡裤,一直在喊:“不要拍下半身”,(难得那么经典的穿着,怎么能不拍呢?)。我个人觉得这张照片最经典,最值得纪念了。套用晋义的话,“拍得相当犀利!”

饭店的老板娘已经帮我们把衣服鞋子都洗干净了,我闲着没事就开始摆弄我失而复得的相机,在屋内转来转去地拍照,逮着人就拍写真,黄杰的征婚照也因此诞生,还有大春的门巴媳妇盼夫照。几个当地的小孩更是成了我们的御用模特,被我们用饼干和巧克力哄着摆各种造型来配合我们拍照。

中午,我们给在汗密的汉云打电话,向他们通报我们平安,得知虫虫、小陌和小四又朝背崩方向来了。我们很着急,因为昨天走得实在太辛苦,很担心他们也会遇到和我们一样的情况。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让汉云赶紧找人去把他们叫回汗密,可是他们早上7点就出发了,到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走了将近4个小时。不过听说有几个门巴人和他们一起走,再加上今天没有下雨了,我们只能祈祷他们遇到的情况不要像我们昨天那么糟糕。

晋义准备了一些铅笔和本子,说要到背崩的希望小学去看那些孩子。我们决定一起去,开始在村子里的店铺收购铅笔,大春把村子里所有杂货店的铅笔都买完了。背崩希望小学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当地门巴人和珙巴人的孩子,他们是藏语和汉语一起学。老师基本上也需要懂两种语言。在老师的办公室内,我们看到一个很年轻的汉族女孩,江西人,是去年被分配进来的,过年都没能够回家,因为大雪封山,只有在暑假的时候,才有可能出去,还要走很远的山路,翻过雪山才能够坐车到八一,再从拉萨回家。我们问她,在这里是否习惯,想不想家?她说,怎么会不想,只是回去一趟实在太困难。真的不容易,一个女孩背井离乡,来到这样一个封闭的山村。我们也不知道能帮他们做些什么,只是留下了学校的联系方式,说以后会尽力帮他们寄一些物资过来。

从背崩的希望小学出来,我和阿静、晋义穿着拖鞋在村子的小河里玩水,记得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玩耍过,还在小河里抓小鱼,抓蝌蚪,那时候正是无忧无虑的年龄。难得这么大了还能重新享受这种感觉。玩得开心的时候,大春不知从哪里弄了四斤牛排过来,从拉萨出来就没吃上什么肉,在这里居然还能吃到牛排,大家一个个见肉眼开,连忙问边上的老乡借了个盆,在河里洗起牛排来。大春端着一盆牛排笑得跟孩子一样。

民以食为天,有了牛排,我们也没什么兴致戏水了,赶忙着回旅店炖牛排。为了好好地犒劳自己,同时庆祝昨天的劫后余生,我们又让老板杀了一只鸡,再温了两壶酒,晚上要大开吃戒了。(事实证明,吃牛排果然补充体力啊,几个男生普遍反映第二天走起路来是虎虎生风啊,可惜我没什么感觉,估计是吃得不够多。)

晚上六点多,虫虫、小陌还有一个叫依依的上海女孩赶到了背崩,得知他们也是从悬崖上爬过来的,只是因为是白天,加上已经没有什么石头往下滚了,所以没有我们走的那么惊险和艰辛。看到她们到了,我们也算是放了心。由于当时我们住的店床位不够,她们继续往前走寻找其他的旅店。

又过了半个小时,小四以他惯有的很沧桑的姿态走来了,拖着满身的泥巴和一根从爬多雄拉开始就伴随他的打狗棒。晋义的房间还有一个空床,小四就和我们住在了一起。一进门,小四就开始脱衣服,脱鞋子,脱完后很骄傲地指着脚上的伤痕说:“相机呢,快拿来拍照。”我们以为有多大事呢,凑近一看,不过就是磨破了一点皮。我和阿静把脚一伸说:“你看看。”我和阿静当时好几个脚趾头都已经因为淤血变成了黑红色,被磨破的地方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小四一看,立马乖乖地把脚收了回去,连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还以为自己走得很沧桑了,原来大家都比我沧桑啊!”

晚上八点开饭,我们把希望小学的校长和检查站的一位大哥也请来了。加上我们5个和小四、虫虫、遂州饭店的老板,围了一大桌,很有点过年的味道。我那天晚上是做好打算要喝醉了,就开始一个一个的轮流敬酒,一来一往,估计喝了十几杯就开始傻笑了。偏偏虫虫还说要让每个人讲什么真心话,轮到我的时候,我就开始哭,一个人一个人地感谢,真的觉得自己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很不容易了,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会在哪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当时我喝醉了,却很坚定地对晋义说:“我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在悬崖的时候,晋义用绳子拉着我的腰,我不断地往下滑,当时我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将他一起带下去,他后来对我说:“如果我真的拉不住你了,我也一定会陪你到江边过夜,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底下。”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谢谢”这两个字在此刻竟是如此苍白,我在心里说,这是值得我用生命去结交的朋友。

那天晚上,还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老田,贵州人,大概有四五十岁,他是晚我们一天,和虫虫她们一起过来的,因为走得比较慢,8点多才赶到,正好路过我们住的旅店,我们就把他喊进来一起吃饭。老田后来在墨脱讲了一句比较犀利的话,他说:“我来西藏,我就把命交给了天。”因为他这句话,我在后来从80K坐到52K的货车斗内睡得格外坦然。回拉萨后,在纳木措碰上了一个从川藏线入藏的校友,居然也和老田有一面之缘。这些都已是后话。

忘了那天到底喝到几点,只是听阿静说我一直抱着晋义当柱子。是阿静帮我洗了脸,扶我上楼睡觉。后来据晋义说,我醉了其他都不记得,偏偏还记得要拿着相机。还说我喝醉之后就狂吃牛排,吃了一桌子的骨头。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喝醉后想吐,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呢。不过这些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了,关键是我那天晚上真的开心。恩,现在想起来都会笑。


17日 墨脱,我来了

通往墨脱的最后一天,心中充满了对墨脱的期待,我们经历了千辛万苦所要到达的地方,这个在藏语中被称为“隐秘的莲花圣地”的地方,究竟会是怎样?又将带给我们怎样的感受?墨脱,我今天终于要解开你的神秘面纱了吗?

今天要走的是40公里的山路,不过据遂州饭店老板娘的描述,今天的路不但比较平坦,不用在石头上跳来跳去,而且路面也比较宽敞,如果说我们前几天走的路有板凳那么宽的话,今天的路就有桌面那么宽了。路虽然相对好走了,然而40公里的山路对于我们仍然是一个挑战。到过墨脱的人说,快到墨脱时,有大约5公里的上坡路,这个上坡会让人爬到崩溃,濒临崩溃的边缘时,墨脱就会以一种缥缈的姿态出现在眼前。

早上8点30分出发,天气终于放晴,站在山坡上看背崩村,小桥流水人家,山间缭绕着云雾,俨然就是一个桃花源。如果不是要赶路,真的希望能在这里多住几天,忘却城市的纷繁和人世的烦恼,只是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大春一改前日的萎靡状态,今天走得格外矫健,一转眼就跑到前面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因为脚疼有所缓解再加上昨晚的牛肉起了功效。同时不见踪影的还有黄杰和小四。我属于太阳一晒就没精神的人,和阿静走在最后,晋义为了照顾我们,不得不放慢脚步陪我们丈量土地。因为晋义总是走在最后陪我和阿静,以至于我们几乎对他产生了依赖性,途中有一次,我走着走着一回头突然不见他在后面,就开始变得很紧张,不敢一个人往前走了,一直在原地等着,直到看到他在山的拐角处出现,心里才变得踏实。

从背崩到墨脱的路以土路为主,连续几天下雨,土路全变成了泥巴路,黑黝黝的泥巴中冒着泡泡。有时会有巨大的芭蕉叶落在上面,踏着叶子快速通过便不会陷落。偶尔也会有一些灰白的石头散布在路中,如果技术好,可以踩着石头经过,不至于将鞋子蹂躏到惨不忍睹。

阿静为了保持她一贯的干净形象,在泥巴中镶嵌的石头上跳来跳去地表演杂技,我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出于安全第一的原则,我决定牺牲一下登山鞋直接从泥巴里趟过。结果我都不忍心看自己的鞋子和裤脚了,和阿静走一起老是觉得极度自卑。直到小四出场,心里才获得了极大的安慰,“原来还有比我更脏的!”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碰到了虫虫、小陌、依依、老田和他们的背夫。他们比我们早出发,但是虫虫的脚被钉子扎伤了,速度比较慢。我们急着赶上前面的大春、黄杰和小四,开始加快速度往前走。晋义一直喊着说要在下午四点赶到墨脱去钓鱼,不断地在我们后面嘀咕,快一点,快一点。我当时感觉自己特像一匹马的,被人在后面一直鞭策。不过晋义的嘀咕还是有效果的,我们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的人。路上遇到了很多学生,据说都是在墨脱上学,放假回家的。周末常常是走一天回家,再走一天回学校。

今天的路程海拔平均在900米左右,一路上的景观基本都是属于亚热带的芭蕉林和阔叶林了。前一天还穿着冲锋衣裤在雨水中瑟瑟发抖,今天就被晒得恨不得把能脱的全都脱了,这就是所谓的一日有四季吧。一路上只要碰到有水的地方,我们就开始轮流痛饮。大春的水杯以其轻便,大容量的特点倍受宠爱,从走背崩那天开始就成了公用。事后我们一直感慨,在家时即使和最亲密的人都很少共用一个水杯,现在六个认识几天的人居然可以毫不忌讳地共饮一杯水。真是环境弄人!

中途休息的时候,坐在黑黑的泥巴上,也不管草丛内是不是还有蚂蝗。大春很感慨地说:“唉,以前在家的时候,老是嫌沙发坐着不舒服,现在可好,坐在泥巴地里还觉得很舒服,不愿意起来。”我们大笑,真的,谁说我们不是神经病呢,都是些没事找罪受的主。

我们大约在中午1点左右到达雅让村,看到老田和依依,由于虫虫脚受伤,走不动了,于是他们就赶到雅让村,想要找马回去接虫虫和小陌。老田和村民说好了价格,600元两匹马,马匹还没有牵过来,老田和依依要去吃饭。我们便在雅让村等待,想等马匹出发去接人了我们再继续走。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马匹居然还没有牵过来,而那个之前谈好的价格的村民居然又喊着说要加价到700元。大春说到了墨脱请他们喝酒,他们都不肯降价。老田和依依回来后,继续和村民谈价格,我们便接着往墨脱走。

从雅让村出来后,路边基本上就没有了山泉,我们没有预备路上喝的水,都是临时接临时喝的,大春杯子里的水喝完后,我们便断水了。口渴加上太阳的炙烤,身体越发的疲惫,我连举登山杖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变成小四一般,拖着登山杖走路。实在渴到不行的时候,连葡萄糖液都拿出来喝了,不管能不能解渴,提供点能量也好。途中休息的时候,看到两个门巴人用竹筒喝水,我和阿静此时也不管什么下毒的传闻了,直接问他们说:“还有没有水喝?”他们把竹筒递给我们,也只剩一点了,我们只好每人喝了一小口,算是把舌头滋润了一下。当时真的很有冲动要爬到底下的雅鲁藏布江边去打水喝。

快到上坡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水源,是用竹筒从山上接下来的山泉。看到水的一刹那,脚步都变轻了,连蹦带跳地跑过去,用手捧着就喝,只是水流太慢了,喝起来不过瘾。饱饱地灌了一肚子的水,我又一次感到幸福。

记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幸福是什么?如果是一个正生活在饥饿边缘的人,他的答案一定是‘食物’,如果是一个快要冻死的人,他的答案一定是‘温暖’,如果是一个孤独的人,他的答案将是“陪伴”。”现在对于我来说,幸福就是有水喝。其实,幸福真的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将它想象的太复杂!

今天的行程如果除去路程远点,天气热点,山泉少了点,最后的坡难爬了点之外,应该算最安全的一段了。毕竟蚂蝗少了,没有雪崩、也没有塌方和泥石流。这段路的辛苦在于,山路随着雅鲁藏布江迂回转折,无边无尽,加上炙热的阳光,让人倍感焦灼和漫长。

喝完水,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传闻中那个让人崩溃的大坡终于出现了,转过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遥遥无期。每一个上坡,都以为要到了,可是到了坡顶又接着另外一个坡,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我几乎用了身体的极限在支撑自己走路,两条腿早已不属于自己,机械地前行。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很想大哭一场。只是晋义一直跟在我身旁,我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在哭,只能继续走,爬上了最后一个山坡,墨脱就呈现在眼前。心情异常平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坐在山头,呆呆地看着墨脱,这块人间净土,这个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就只为一睹其真面目的“隐秘的莲花圣地”,我在心里说:“墨脱,我来了。”

鱼庄是我们在墨脱住宿的地方,顾名思义,果然有鱼塘可以钓鱼。只是晋义钓鱼的愿望只能留到明天了,因为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我和阿静到达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洗澡,鱼庄内没有热水,我们绕了半个县城才找到一家可以淋浴的地方,10元一个人。洗完澡在鱼庄的餐厅吃饭,由于墨脱的东西很多都是背夫背进来的,物价非常昂贵,荤菜的价格在40到50元之间,素菜都是20到30元。我们偶尔进来一次都觉得这样的价格不能承受,真不知道当地的老百姓要怎样生活。

从拉格开始,每天晚上大家的都会围着柴火聊天、烤鞋,今天突然没有了烤鞋的地方,也没有可以供我们围坐的炉灶,显然有点不习惯,找不到可以娱乐的事情,只好早早地睡了。明天将会有一天的时间来好好的感受墨脱。

18号 墨脱:钓鱼、晒太阳、发呆

早上很早我就起床了,为了感受一下墨脱的清晨,也因为清晨和傍晚的光线比较适合拍照。黄杰同样起了个大早,我们背上相机开始绕城。走在墨脱的水泥路上,我竟然有点怀念往日赶路的日子。

墨脱县城很小,我们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逛完了。还特意在墨脱县政府的门前留影,尽管我一向很鄙视这种到此一游照片,但是这么辛苦的进来了,咱也就俗气一回吧,不然以后想俗气都没有机会了呢!居然还发现了一个卖丽江冰激凌的店,一问只要3元一根(那个时候,3元的东西在我们看来已经很便宜了)。黄杰买了8根,准备带回去给其他人吃,在路上先碰到了虫虫在一个饭馆吃早餐,再往前走,就碰到了晋义、阿静、大春、小四和小陌在吃面。墨脱县城的小,由此也可见一斑了,不同时间出来吃饭的人,居然全部都碰上了!

大家对于在墨脱能够吃到冰激凌都深感意外。吃完饭,阿静、晋义和小四去找从墨脱到52K的车,我和黄杰已经逛完就先回了旅馆。黄杰用防潮垫铺在地上,很享受地开始日光浴。我则开始了大清洗运动,将登山包登山鞋统统都洗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我的登山包在走背崩的时候弄得全是泥巴,结果走墨脱的时候,那些泥巴被汗水一浸,又全都沾到了我的白T恤上,害我昨天晚上搓衣服搓到手疼。

该洗的都洗完后,我开始坐在旅馆前写日记,顺便晒我的手机,我的手机自从走背崩的那天进了水之后就不能开机,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在那天的日记中我写到:“连续5天的奔波,我终于来到了墨脱——隐秘的莲花圣地。坐在旅馆的前面,懒懒地晒着太阳,看着鱼塘和悠闲的村民,仿佛自己已在这坐了一世。几天下来,经历了雪山、蚂蝗、泥石流,两次死里逃生,我一直在思索我们为何要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看这个发展中的小县城吗?真的只是因为它沿途的美景吗?或者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获得一种心灵的解脱。行走的乐趣在于它可以让人忘了平日生活的众多不快,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朝前走,不管何处是尽头。只有经历这般艰苦的旅途,我们才能更真实的认识自我吧!”

阿静、晋义和小四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从墨脱到52K,每个人的车费是350元。如果我们6个人包车,2000块钱应该可以搞定。当时我们6个人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大概是3000元,在墨脱没有银行可以取钱。这就意味着我们在墨脱的食宿,在52K的食宿,过雪山需要准备的食物,从24K到波密的车费必须控制在1000元以内。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在墨脱的这天连中饭都省了。几个人啃了几块压缩饼干就算完事!

晋义念念不忘要钓鱼,于是租了两根鱼杆,10元一天,吊上来的鱼如果要买是50元一斤,我们自然不会买啦,只是吊着玩。晋义显然是老手了,吊起鱼来有模有样的,我看得兴起,便接过鱼竿来尝试,没过多久,真的就有鱼儿上钩了,看到浮标往水下一沉,我激动得“嗖”地一声就把鱼竿给甩到了凉亭的顶上。鱼自然是没有钓到,害得鱼庄的一个小伙子还要架着梯子爬到凉亭顶上取鱼竿。钓鱼失败,我不好意思再尝试,于是继续发呆,还是发呆最适合我。

说实话,到了墨脱,突然失去了前进的目标,还真有点不能适应。6个人坐在湖中的小亭子里,小四和晋义在专心地钓鱼,大春在发呆,黄杰在睡觉,我发了一会呆后,开始和阿静谈人生谈理想,恍惚间觉得这种生活不是自己过的,悠闲到让人感觉不真实。

鱼庄餐厅的菜对我们来说实在有点贵,我们决定自己到菜市场买菜,再找一家小饭馆帮我们加工。买菜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我和阿静的头上,理由是我们是女人。郁闷啊,一路上大春一直说:“出来玩就没有男女的分别了。”原来有没有分别也是看场合的。

顶着烈日,我和阿静跑到了菜市场,结果发现卖菜的人早早就打烊回家了,只剩下一个卖牛肉的,买了一斤牛肉。从市场出来,看到有卖鸡蛋的,我们眼睛一亮,急忙走过去问价格,结果是3元一个,我们相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卖鸡蛋的老板得知我们买不到蔬菜,就将中午剩下的一些空心菜送给了我们,千恩万谢之后,我对阿静说:“我怎么觉得我们今天好可怜啊!”在杂货店又买了一些海带、木耳、粉丝以及两把刚从地里摘的小白菜。

我们把这些原料放到了一个四川人开的餐馆里,让老板娘帮我们加工,虽然后来的加工费比菜钱还贵,但是自己买得菜毕竟分量足,老板娘味道做的也不错,可以说还是吃得很爽。后来吃不完的菜都被我们打包带走了,加上凉拌海带,和几瓶冰镇啤酒,准备回到旅馆后一边看星星,一边喝酒。嗯,其实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阿静在墨脱迷上了棒棒冰,只要1元一根,我们很奢侈地每人吃了两根,阿静吃了四根(结果拉肚子),这里居然也能够买到冰镇可乐,只是太贵,忘了8元还是10元一瓶,只能买两瓶6个人一起喝。我们就这样提着一堆东西在墨脱的街上晃荡,晋义莫明其妙地被一个当地男人拉进了街边的茶馆,那人拉着晋义的手套近乎,说要请我们喝酒。我开始还以为遇到了同性恋,后来一想不对劲了,莫非是遇到了传说中会下毒的门巴人,阿静也怕了,说赶紧走吧,一堆人逃也似地跑出了茶馆。

晚上一直在旅馆前喝酒、聊天、数星星,墨脱的星空很美,比起纳木措也丝毫不会逊色,望着辽阔的星空,心灵便会觉得很平静。在城市里,已经有很多年我们都没有这样抬头仰望过星空了,只知道不断地忙碌,忙碌到已不知自己为何忙碌。明天要离开墨脱了,这个一生只会来一次,一生也必须来一次的地方。

19号 墨脱到52K 用屁股行走

包了一辆车,从墨脱到52K。这段路也有人选择徒步,大约需要走三天。我们都不属于自虐型的驴子,有车可坐,自然是弃步从车。

狭窄崎岖泥泞的山路上,吉普车不断地上下左右晃动,我们坐在里面跟蹦迪似的,一不小心就会和车子的某些部位来一次亲密碰撞。好在西藏师傅开车的技术一流,一路上虽惊险,却也并不很担心。比起前几天的徒步,我们今天已经是享受贵宾级的待遇了。一路上这样颠簸,坐在后座的几个人居然还睡起了大觉。

本来以为可以这样一路晃到52K,谁知道才开了2个多小时,我们前面的车子就抛锚了,它这一抛锚害得我们的车和后面的一辆车都不能通行,三个司机师傅于是凑在一块修车。等我们呼吸完新鲜空气,和后面车里的两只猎狗合完影,再吃完了昨天剩下的海带和炒饭,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车子还没有修好。

整整等了两个小时,前面的车子终于可以动了。可是这动得仍然不顺畅,途中又坏了两次,弄到最后,我们一看到前面的车停下来就紧张,老天,不是又坏了吧!在这种路上,想超车都没有办法,只能祈祷前面的车不要再出问题,让我们顺利到达52K吧。就这样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赶到了100K,又听说前面82K处有塌方,车子不能过,必须徒步走过塌方区,再到对面坐卡车到52K。

从100K到82K的路上,塌方已经很多了,有些地方,车子是从石堆上临时搭建的独木桥上开过。乘客这个时候都要下车,走过塌方,等车子开过后,再重新上车。这样上上下下经过了三个塌方区。快到82K的时候,司机让我们把行李带上准备徒步,汽车已经开不过去了。一下车就要趟水而过,山泉将路面冲断,我们脱了鞋袜踩着及膝的水流通过。

继续往前走,看到了最大的塌方区,很壮阔的感觉,刚看我还以为是一片空地,再一看才发现眼前的山,整个一半都已经崩塌,被水冲下来的碎石在我们面前形成了一片巨大的乱石堆。从山上流下的水汇集成两股急流,夹杂着碎石向雅鲁藏布江奔涌而去。

我们要走到对岸必须穿过急流。我害怕打湿鞋子,光着脚试图走过去,却发现水流远比我想象更深更急,汹涌的水流似乎要把人冲倒,我想用登山杖来稳住身体,试了几次,登山杖都是直接被水弹开。水中夹杂的碎石毫不留情地敲打在腿上,就像用锤子在捶打腿骨一样,眼泪刷就流了出来。水流很急,我几乎就要被冲倒,幸好旁边一个当地人把我拖了过去。过第二条急流的时候,水流更深了,连我腰上的小包都被溅湿,我抓着黄杰伸过来的登山杖,一鼓作气,冲到了对岸。有一些牦牛被困在了乱石堆上,它们的主人试图把拉过急流,可那些牛犟着脑袋就是不肯下水,几乎要将拉牛人拖到水中。

过了塌方区,卡车已经在等候。车厢内差不多都已坐满,除了我们,还有很多本地人和一些要去拉萨考资格证的墨脱医生。我爬上去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就坐下了。刚上车,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这是我们这种没有多少“扛大箱”经验的人。我们在车厢内一边唱歌一边拍照,很有点春游的味道。

可是这种兴奋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开始感受到“扛大箱”的辛苦。随着车子的起伏,整个人在车厢内被不停地甩来甩去。气温开始慢慢地下降,被水打湿的衣裤开始让我觉得寒冷。我靠着背包,学着大春哥的样子,用绑腿将自己绑在栏杆上,这样才能勉强地保持平衡。

快到52K的时候,卡车一直在爬坡。有时候坡太陡的爬不上去,就会朝后退几步,加大油门继续往上冲。碰到比较大的拐弯,一次过不去,要来回两次才能转过去。每逢卡车往后倒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揪紧,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大春后来转述了老田的话:“来到西藏,我就把命交给了天。”听到这句话,我突然觉得释然了。其实来墨脱,我也早已将命交给了天,既然这样何必做些没来由的担忧呢。接下来的时间,我在车斗内居然睡得很坦然,直到下雨把我冻醒。

晚上9点多的时候,52K到了。80公里的山路,足足花费了13个小时,我们等于是用屁股走了一整天,在墨脱坐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车上被雨淋得直发抖,下车后我连旅馆的名称都没有看,直接就奔到楼上的房间内换衣服,后来又在厨房的柴火前烤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在车上做梦的时候,我是先梦到吃的,后来又梦到烤火,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如果车子再晚两个小时到,估计我就要梦到上帝了!


20号 翻越嘎隆拉 胜利结束行程

早上3点半起床,我们准备4点半开始爬山。最后一座雪山——嘎隆拉,海拔4700米。过了这座雪山,我们的墨脱之行就将圆满结束。和我们住一起的那些要去拉萨考证的墨脱医生,2点半就已经出发了。

昨天淋了雨,加上之前在墨脱就有些感冒。早上起床后,我只觉头重脚轻,似乎有一点发烧。然而,不管怎样,今天是一定要爬过雪山的。吃了一颗感冒药,背上行囊,出发。

嘎隆拉山没有多雄拉那样一座连一座的山头,却比多雄拉更为陡峭,海拔更高,雪崩也更为频繁。我们打着手电,乘着夜色,向嘎隆拉进军。嘎隆拉上山的路,根本就不能称为路,从一开始就是在陡峭的岩石上攀登,不断的上坡,上坡,再上坡,几乎是手脚一起往上爬了。我们走的是当地人称为小路的上山路,据说还有一条大路,是7、8月间通车时,汽车所走的路。

一路向上,越来越冷,大约6点左右,天气微亮,我们看到了雪线。靠在石头上休息,我觉得头越来越沉重,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晋义看我脸色不好,便将我的相机取出,放在自己的包内。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加油,这是最后一天了。”沿着前面的脚印拾级而上,因为第一座雪山的意外,我走得非常小心,总是担心会滑下去。晋义一直在我的后面,让我有了些安全感,我想自己如果真的滑下去了,他应该可以拉住我。早上吃的感冒药这时候开始发挥效力,头不那么疼了,却开始犯困,眼皮变得沉重,每走一步,都想要倒下来睡觉。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做斗争,一个说:“睡一会吧,雪地躺上去应该很舒服。”另一个说:“不行,会被冻死的,坚持一会就好了。”

快到山顶的时候,可以看到很多一簇一簇泛着蓝光的雪堆,一脚踩上去淹没膝盖,这些就是曾经雪崩留下的痕迹。雪越来越厚,雪渣从鞋口滑入鞋内,我不得不用手不断地清理。半路,我们遇到了一个到拉萨考证的墨脱胖医生,他是和我们住一起,2点半出发的,然而他走得实在太慢,才会碰上我们。当时他没有背任何东西,还是背夫用绳子牵着他往上爬。看到我们的时候,他居然发了一句感叹:“唉,你看你们的装备多专业啊,有登山杖、登山鞋还有登山包,我就是没有你们这么专业,所以我爬不上去。”我们忍俊不禁。

阿静脚疼,爬噶隆拉山时一直哭泣,我想不出安慰她的办法,最后只好指着胖医生说:“我们多厉害啊,你看那个胖子,什么都没有背,比我们早出发两个小时,还要人拉着,都才走到那里。我们是最棒的!”没想到这一招还挺管用,阿静止住了哭声,我们便坐在嘎隆拉山头一边看着那位胖医生抱着氧气瓶吸氧,一边大笑。

在嘎隆拉山顶,经幡飘扬,有很多玛尼堆,在石块下压着的十块、五块、一块的纸钞。藏人表达虔诚的方式的确让人敬佩,翻越无数的山头,就只为在最高处挂上经幡,垒起玛尼堆,以便为自己求得一个来世。

从山顶下山,有一段很陡的斜坡,据说下山的人都是从这里往下滑。阿静和晋义先下去了,我害怕遇到像上次那样的情况,一直犹豫着不敢往下滑。可是坡太陡,我又不敢走。晋义已经做好了接我的准备,我心一横就开始滑。结果不能保持平衡,打了个滚,居然又是头朝下栽了下去。晋义一把没有拉住,被阿静接住了。就是这一滑,我的登山杖又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了。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个胖子居然又从上面滑下来,并且径直朝着我们的方向一头栽过来,我当时吓得脸都白了,要是被他撞到,估计就只能到山底找我们了。还好他快到我们的时候速度减缓了,从我们旁边经过,阿静怕他掉下去,拉了他的脚一把,他就停下来了,从雪堆里爬起来的时候,嘴巴和耳朵里都是雪。居然也不怕,说:“嗯,还是滑下来好玩,走得太累了。”

我们忍着笑继续往下走,晋义将他的登山杖给了我,随手捡了一根打狗棍,不知道又是哪位前辈留下的。下山的时候,满眼都是雪崩过后的痕迹。雪非常松,登山杖一插下去就不见顶。我们心里都非常紧张,这么松的雪,很可能还会继续雪崩。一心想着要赶快走出这个鬼地方,可是在松软的雪地里根本走不快,踩一脚下去就到了膝盖,经常是走两步摔一跤,还好在雪地里摔不疼。碰到陡一点的地方,我们就直接坐在雪上往下滑了,好在我已经学会用手脚保持平衡和控制方向,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阿静估计是要崩溃了,逮着人就问:“还有多久到山脚?”没有人可以问的时候,走两步就回头对晋义说:“我走不动了。”再走两步又回头说:“我真的走不动了。”几乎是哭红了双眼走下雪山的。

快到山脚的时候,我的精神反而好起来,开始奋力地追赶走在前面的大春。终于看到了开阔平整的公路,看到站在那里迎接我们的黄杰大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我快步朝黄杰跑去,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拥抱所有的人,想大声地呼喊:“我胜利了。”

我们搭车去波密,看到小四一个人在路上埋头苦走,按了几次喇叭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四在下山的时候,身旁的一个背夫对他说:“喏,你旁边那里就埋了两个人。”小四一听心都凉了,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到了公路上没看到车就继续往前走。要是我们没有发现他,估计他今天就直接走到波密了。

中午到波密,脱下潮湿的登山鞋,我和晋义、小四光脚走在波密平坦的水泥大道上。久违的城市,久违的人群,久违的喧嚣,曾经熟悉的一切重新将我们淹没。路上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不在乎,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在过去的十天里我们经历了什么。迎着波密正午的阳光,我们灿烂地笑着,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在波密广场旁的藏餐厅吃午饭,6元一碗的藏面,10元一瓶的甜茶,这是我们这10天来吃得最便宜的一顿了。下午包车去了八一,汽车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居然有点不习惯了,仿佛坐车就是应该被颠来颠去。窗外是如画的风景,我们已没有心情去欣赏,今天起得太早,车开了没一会儿,一个个就睡得东倒西歪。

中途停车吃饭的时候,我们又碰到了在雪山上的那个胖医生,他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忿忿不平地说道:“打死也不爬雪山了,命都快没了。”我们很好奇他在墨脱做医生能赚多少钱,毕竟里面那么艰苦,物价又那么贵。他告诉我们2000多,我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发出“啊——”的声音,胖子以为我们觉得这个工资高了,就马上解释说道:“我们里面物价很贵的,2000多不算什么。”我们齐声说,不是觉得高了,是觉得少了,里面一斤苹果卖到20元,一个鸡蛋卖到3元,真的不能想象2000多要怎么花。在汗密的时候,那里驻守的军人,每个月的工资还有5000多呢,而且部队里吃的东西都是不需要自己花钱的。

傍晚到了八一,我们决定好好地腐败一下,庆祝我们的墨脱之行,顺便也要慰劳一下我们的胃。我和阿静在八一充分发挥了女人砍价的本领,将宾馆200元的标间砍到80,四人间也砍倒80,顺利入住,不过四人间没有卫生间,他们只能到我们的房间洗澡。几个男人估计没有好好洗澡已经有段日子了,钻进卫生间就不肯出来了。剩下的人就在外面饥肠辘辘地等。不过说实话,经过一洗澡一打扮呢,似乎一个个都还真变帅了不少。

等男人们都收拾完,我们便出门觅食。大春和晋义有藏餐情结,于是找了一家藏餐厅,大鱼大肉地点了一桌,酒自然也少不了。阿静在酒桌上绝对是女中豪杰,喝个一两箱都不成问题。我是沾酒必醉之人,可是偏偏又还很豪爽,结果每次都是喝到晕乎乎的。当晚喝了两杯青稞酒就开始醉了,后来头上不知在什么地方撞了一个包。小四的头上当晚也撞了一个包,于是我们俩很怀疑这是不是相互作用的结果。

21号 回到拉萨 回到了布达拉

大春一大早就去了虫草市场买虫草,其他人对于这东西都不感兴趣,继续睡觉。8点起床、出门,准备找车回拉萨。

晋义一直推荐云南米线,我们便决定去宾馆附近的云南米线馆吃早餐,路上被一个貌似忠厚的中年男人拦住,问我们要不要去波密,我们说刚从波密过来,要去拉萨。他便很热情地说可以帮我们找车,80元一人。还帮我们把行李运到车上,当时我们还觉得遇到了好人,后来上了到拉萨的大车才知道原来他每个人收了我们20元的中介费,实际的票价只要60元。很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我们坐的实际就是八一发往拉萨的班车,司机为了多赚钱,将车门旁的临时位置也卖了出去,后来多载的这个人让我们的车遇到了麻烦。因为超载,我们的车被扣了下来,交警要罚款1000元,罚得也忒狠了点,司机自然不愿意,于是僵持起来。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让走,乘客们坐不住了,纷纷跑下车帮司机说情,最后罚了200元才放我们通过。

快到拉萨的时候,路旁的风景异常美丽,我坐在中间的位置,看得心痒痒,又无法拍照。终于按捺不住,陪着笑脸要求坐在晋义旁边的四川大叔和我换个座位,好在这位大叔也是性情中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到达拉萨,在拉萨汽车站的候车室内再次合影,胜利归来!经历了这次生死历程,大家都有点舍不得分开,就商量着要住到一起,晋义和小四因为东西还放在拉萨的朋友那边,决定还是继续住那边,我和阿静、大春、黄杰决定住亚宾馆。大春几乎是为了配合我们而非常不情愿地牺牲了他的腐败路线,和我们一起住进了9人间。

我和阿静去“拉飘小栈”拿回了我们寄存的东西,大春取回了他的车,我们就转移到了亚宾馆。亚宾馆的多人间相对八朗学、吉日和东措来说,要显得干净,但是居住的外国人较多,如果不是自己有伴的话,在这里便显得有些沉闷,没有吉日和东措的氛围好。但是亚宾馆的一个好处就是洗澡很方便,热水24小时供应,公共澡堂的卫生也做得较好。

晋义和小四收拾完便过来亚宾馆找我们,我和阿静还在洗衣服。洗着洗着,走过来一个背包的男孩,估计也是刚到不久。他朝我和阿静走过来,我还以为他要打听什么事情,谁知他一开口就竟是:“你们是宾馆洗衣服的吧,怎么收费?”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旁白的晋义和小四开始大笑,然后大声说:“是的,是的,你有几件衣服要洗?”我和阿静随即也接口说道:“一件五十元,拿来我帮你洗。”那个男孩大概意识到弄错了,很尴尬地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转身跑了。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一直被取笑,在墨脱居然晒成了菲佣!

晚上又是一个狂欢夜,吃饭、喝酒、K歌,然而我是属于那种对感情特别敏感的人,尽管当时大家都很开心,可是一想到我们很快就要分别,我心里就觉得难过。真的希望能够永远这样在一起,这次从拉萨分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临别的时候,大家合唱了一首《朋友》,我竟听出几分悲伤的味道。

22号 拉萨 抛不开的离愁

今天是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早上我们分头办理自己的事情,大春找寻走青藏的驴友,我和阿静找寻去纳木错的包车信息,黄杰办理去尼泊尔的签证,晋义和小四去火车站买回西安的票。

   大概现在并不属于旅游旺季,留言板上去纳木错包车的信息并不多。我们在吉日看到一家旅行社打出的纳木错两日游150元的信息,上前询问后得知这是包车费,在纳木错的门票和食宿自理。考虑到自己包车也许会更贵,而且找人比较麻烦,我们在旅行社报了名,定好第二天早上8点30分出发。

纳木错的车找好了,看看时间还早,其他几个人也都没有回宾馆,我决定去配一副墨镜。之前的墨镜因为在多雄拉摔的那一跤而永远地留在了山上,估计等雪化了才会重见天日。拉萨号称“阳光之城”,早上8点的阳光就已经让人睁不开眼睛,我戴了隐形,没有墨镜眼睛便越发干得难受。

配眼镜的地方是一家小店,上海人开的,在拉萨已经有十几年了。店虽小,眼镜卖得却丝毫不便宜,我看中的一款墨镜居然喊价220,又说我真心要就180。鉴于阿静在砍价方面的天分,我便拿给阿静,问她值多少钱?阿静看了一下,随口就说:“80元。”老板显然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妮子砍价这么狠,最后讨价还价一番,以100元成交。老板后来说,其实80元也就是个底价了,可是好歹也要交店租,要养家糊口,20元是肯定要赚的。

布达拉宫附近的超市很多,我们准备采购一些去纳木错的食物。纳木错附近的餐厅以价格昂贵和食物难吃而出名,最好不要尝试。虽然已经从墨脱出来了,可是显然墨脱对我们的影响还在继续。阿静因为在墨脱觉得压缩饼干相当美味,便极力要求我们去纳木错也带上压缩饼干,于是乎我们便将超市里的每个品种的压缩饼干都买了一袋。在墨脱10天没有看见水果了,再次看到琳琅满目的水果,几乎垂涎欲滴,只要不是贵的离谱的水果都买了一堆。

接到晋义的短信,问我们在哪里,他们已经买好车票,准备到亚宾馆找我们。怕他们久等,我们便没有继续逛,结账出门。坐三轮车赶到亚宾馆的时候,晋义和小四已经在等候,黄杰和大春还没有回来。我们约好一起去逛八廓街,顺便到玛吉阿米吃午饭。

玛吉阿米位于八廓街东南角,是一栋外表很普通的黄色小楼。传说,这里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曾经下榻的地方,有人说他曾在这里与一位月亮般娇美的女子相遇,于是写下了“在那东方高高的山间/每当升起明月皎颜/玛吉阿米的笑脸/会冉冉浮现在我的心田”这首情诗。

黄杰随后赶到亚宾馆,我们得知他签证出了问题,尼泊尔去不成了,准备买机票到厦门去看望女朋友。大春有事情暂时回不来,我们便先行出发。

八廓街是拉萨必去之地,又称八角街,位于拉萨旧城区,是一整片旧式的、有着浓郁藏族生活气息的街区。如今的拉萨已然越来越现代化,只有这里还能寻找到拉萨古城的原有风貌。八廓街也是拉萨每天客流量最大的地方,店铺林立,流动的货摊超过千家。这里除了可以看到西藏传统的藏饰、藏刀、藏袍、转经筒、宗教器具等,还有很多从印度和尼泊尔远道而来的各种商品。

八廓街绝对是一个能充分激发购物欲的地方,你会恨不得在脖子上、手上、脚上、耳朵上都挂满藏饰。 但是在这里购物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学会还价。我在八廓街买的一个手镯,从35元还价到10元。后来碰到一个藏族司机,他和我买了一样的手镯,却花了25元。我立马觉得超有成就感,少花了就是多赚了,我用几分钟的口舌就多赚15元!

很多老外都热衷于在八廓街搜集藏族的古董,他们砍起价格来也是毫不手软,我亲眼看到一个老外将一个旧鼻烟壶的价格从100元砍到28元,他们和摊主之间的沟通居然是通过计算器。摊主按出一个数字,老外看了后说:“NO”,老外再按一个,摊主又说;“NO”,就这样在反复的“NO”声中,一笔生意就成交了。

我住在西安七贤庄的时候,曾经碰到一个刚从西藏回来的美国MM,和她交流的时候,她显然认为拉萨八廓街的摊主对于外国人存在偏见,她说:“我要买一件藏袍,花了四十分钟讲价,他才同意190元卖给我,可是一个中国人过来,只花了五分钟,就用190元买走了。他们(那些摊主)总是认为我们是外国人就一定很有钱,总想着要从我们这里多赚一些!”这些老外大概在国外并没有还价的概念,到了中国便也入乡随俗,变得精明起来。

逛了一圈八廓街,我和晋义收获颇多,我们的目标是十个指头都戴满,目前来看,基本实现了一半。黄杰花了80块买了一对耳环,后来被我们鄙视,认为在这种地方花这么多钱买对耳环显然不值。

大春已经到了玛吉阿米,我们也火速赶到,坐在玛吉阿米的三楼,背面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由于所有逛八廓街的人都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来转街,从玛吉阿米的窗户看出去,便能呈现出一边全是脸蛋,一边全是屁股的景象。忘了在玛吉阿米点的什么,反正感觉是不怎么好吃,不过这里的气氛倒是不错。坐我们旁边的是几个刚凑在一起的驴友,据说是要去珠峰,听说我们从墨脱回来,便露出很敬佩的眼神。其中一个男生很是讶异地说:“你们真的是从墨脱出来的吗?怎么看上去精神这么好!”我倒,墨脱出来就该是满身尘土、骨瘦如柴、萎靡不振的样子吗?

小四同学又准备抒情了,在玛吉阿米的留言本上寻找空位。无奈连封面都被人写满,只好在一张餐巾纸上挥洒激情,洋洋洒洒地成就了一篇英文版的《致拉萨——我的爱人》。大春、黄杰嚷着看不懂,强烈要求小四用英文朗诵一遍,再用中文翻译一遍。可爱的小四居然照做了,惹得边上的人狂笑不已。

饭后,大春、黄杰先回了亚宾馆,我和晋义、小四、阿静继续在八廓街闲逛。小四继续搞笑路线,把我和晋义身上能戴的东西全部搜刮过去,然后在正午的阳光下摆着POSE展示身上的战利品。大昭寺附近的一条路上,有很多家很有特色的尼泊尔和印度的饰品店。在“小二的店”里,我看中了一条印度沙丽,非常漂亮,可惜在边角处有刮破的痕迹,店里又没有相同的款式可以更换,只能作罢。直到在云南的时候,我还一直念念不忘那条沙丽,再也没有看到那么漂亮的了。

回到宾馆,黄杰已经离开,他订了下午到武汉的飞机。少了黄杰,阿静没有人可以抬杠了,一下子变得很清净,大家都有点不习惯。晚上五个人吃饭,想到明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我觉得很难过,心里总像堵着什么似的。不敢再多喝酒了,很怕自己喝醉了会哭。

傍晚在布达拉广场散步,广场上放起了音乐喷泉。布达拉宫在喷泉和灯光的映照下,异常的美丽。对于布达拉宫,我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我一向不是很热衷宗教的东西。然而在那个晚上,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布达拉宫变得格外神圣。站在它的面前,凝视着它,心灵在那一刻竟变得很纯净,有一种想要与它融为一体的感觉。

晚上11点回到亚宾馆,坐在宾馆的院子里吃烧烤,大家各自谈将来的打算。我准备学好摄影,将来找一份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晋义要实现他40岁退休,然后周游世界的梦想;小四要好好读研,争取30岁出人头地;大春要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阿静准备回家先生个大胖小子。12点多,和晋义、小四一一告别,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两个字:“保重!”我们真的就要分离了,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会是什么时候?

第二天,在开往纳木错的车上,收到了晋义的短信:“习惯了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大家,习惯了每天全力以赴不去想那么多,习惯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欢笑,想念你们!”

亲爱的朋友,我也想念你们!
   

后记:

12号从拉萨出发,21号回到拉萨,整整10天时间。我们用自己的毅力走完了生死墨脱的旅程。有过痛苦、有过犹豫、有过绝望,然而我们走过来了,因为彼此间的鼓励,因为生死一线时的坚持。我们很骄傲,过了这样艰难的路途,今后还有什么不能去面对?

和朋友讲起墨脱的经历,很多人并不能理解,在他们眼里,我是吃饱了没事做。不止一个人问我:“难道你不曾后悔?”坦白的说,通往背崩的那天,在悬崖上不断往下坠落时,我真的后悔过,我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墨脱。但是抵达墨脱后,我觉得所有的艰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我用自己的方式成功地走完了墨脱,我认识了那些朋友,并结下生死的情谊,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幸福。

回来后,我总是不断地回忆起在墨脱的每一个片段。我怀念那些全力以赴的日子,我怀念那些可爱真诚的朋友,我怀念那种经历了千辛万苦后终于获得胜利的喜悦。在柴火前嘻笑、烤鞋的日子,相互捶腿、按摩的日子,相互鼓励、轮流背包的日子,在背崩煮牛肉、喝酒的日子,在墨脱钓鱼、晒太阳的日子,在货车斗内看天、唱歌的日子……一切的一切,怎能让我忘怀。

离开拉萨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开心,我舍不得那些生死与共的朋友。阿静安慰我:“没关系,旅途就是这样,同行的人总是会不断变换。”我也知道,曾经出来玩,我就告诉自己,要学会相忘于江湖,毕竟旅途和现实的生活是没有交点的。然而,我经历了墨脱,我发现自己做不到相忘于江湖,我希望我们能成为生生世世的朋友。从墨脱出来,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还好一路上一直有阿静的陪伴。可能人与人之间真的是有一种缘分的存在,有的人永远只能是萍水相逢,有的人却能够成为一生的牵挂。

回到老家时,晋义让我看了一条新闻,我得知了燕子在多雄拉遇难的事情。我越发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我遇到了最好的旅伴。其实在走墨脱之前,我们曾经写下了生死书,声明在徒步墨脱过程中如果发生意外将与同伴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规则,自己必须对自己的生命全权负责,旅伴没有义务去保护你和帮助你。正因为这样,在那种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在每个人的体力都已经透支的情况下,还能够去鼓励和帮助别人,真的不容易。在墨脱的时候,我们曾经开玩笑说,如果想让一对恋人分手,让他们走墨脱吧。又有多少恋人能经得住生死考验呢?

回来后,我又开始策划着下一次的出行,我想我是爱上了徒步这种方式,以及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和善良。有人问我,这次墨脱之行给了你什么?我想说,经历了这次生死的体验,我变得更加珍惜生活,珍惜朋友,珍惜一切美好的东西,我也变得更加的从容,更加淡定,抛却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全文完)

移动的心情 发表于 2007-7-23 15:47:10

生死墨脱:一段路 一生情

关于图片,因为太多,我就不一张张发上来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到我在天涯社区的帖子里查看:

天涯社区的链接地址为:http://cache.tianya.cn/pub/c/travel/1/121385.761.shtml

胜日寻芳 发表于 2007-7-24 06:39:41

羡慕你移动的心情朋友,真想跟你们一起去旅行:handshake

漫吹横笛 发表于 2007-7-24 06:51:11

我也想去,现在正在锻炼身体,锻炼好了就去。

梅影三叠 发表于 2007-8-1 09:06:20

好长哦,羡慕你呢。真正的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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