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 发表于 2006-11-5 16:09:33

猫之死



 花花过来,瞧瞧,又给你买来好东西了。  
  来,到我的怀里来。  
  又不听我话了,是不是想挨打呀!
  ......
  天天里,听得见老人自言自语,与其说是只猫,倒不如说是乖巧通灵气的小宝贝。
  从毛茸茸活泼可爱的小不点,到近似虎威的大家伙,几年了?徐家老太笑眯眯地望着 “花花”想。老伴走了三年,记得转年邻居家送与她,二年多些了。
  无动于衷的花花,没有同以往那样,见了主人倏地蹿上跳下,亲昵欢快地“喵喵”直叫唤,围着撒欢依偎在怀里,反而脚步慢腾腾,像喝醉酒汉子来回晃动,不时还有要跌倒的迹象。
  花花,你怎么了?正招手等待着。先前“喵呜”地叫,跃入她怀里的猫,无视徐家老太,突然“咳、咳”地吣起来,半天抬起无力的头,冲着徐家老太“呜哇、呜哇”直叫唤。在印象里,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徐家老太立时紧张起来,赶紧从躺椅上坐起,直瞪瞪盯着看花花。此时,花花显得疲惫不堪,累极的样子,虚脱般没有了力气,最终在老太太脚下歪倒了。  
  花花,花花。迅速的弯腰把它抱了起来,花花软塌塌地,睁着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老太太,还不时有气无力地“呜哇”几声。  
  徐家老太吃了一吓,感到了事情严重,惊叫起来:我的花花怎么了?
  天气虽然不是很寒冷,但风刮起来还是禁不住使人打寒颤。花花大概是病了?徐家老太蹒跚着瘦弱身躯,抱着猫气喘吁吁地赶往社区卫生院。  
  这只猫与她相濡以沫,陪伴她走过了二年多的光阴,在孤寂的时候讨得欢欣,在忧伤的时候给她快乐,在思念的时候给她带来一丝慰藉。人生之旅有时会搭错车,不是谁都能左右得了,即使徐家老太六十岁那年不再重新组合家庭。她渴望能与之白头偕老的,没想到那个挨千刀的又走在了她前头。儿女们呢?仿佛再婚让他们丢尽了颜面,形同陌路人,既是徐家老太亲生儿女。
  卫生院的医生听说要给猫看病,讶异地看着徐家老太。六十三、四岁的人很健康,只是瘦弱了些,不象有精神疾患。  
  大妈,我们这不是兽医门诊,猫的病我们看不了。一位戴眼镜的大夫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说着话直摇头。为只猫简直不可思议。
  求求大夫,帮我看看它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满精神,过会回家就不行了。
  哦。那位戴眼镜的大夫站起身来,端详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猫。那么说它一直很好?
  是很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猫还在抽搐,肚子大幅度一起一伏,喉咙里依旧发着微弱的“咳”声。
  它吃什么东西了吗?大夫用手按按猫的肚子。大概食物中毒的多,浑身发凉已经没救了。
  食物中毒?徐家老太愕然张大嘴,嗫嚅着说。中毒,怎么会中毒呢?不可能的。发凉,大概路上冷的缘故,会有救的。大夫,求求你!
  真没救了大妈,我不骗你。你看它已经没有呼吸了。
  刚才还在蠕动的腹部停止了,身子彻底地舒展开来,光滑的毛发柔软、熨贴。它睡着了,象平常日子悄无声息地偎在她怀里睡着了。
  花花、花花。徐家老太轻轻地唤着,用手抚摩着它。你怎么走了呢?以后谁陪我这个老太婆哟!他们还在等着我走呢?我该怎么办呀!老头子走了,房子还是他子女的呢......徐家老太絮絮叨叨,兀自只管说,眼睛里闪动着晶亮的泪花。
  我也该走了!真的该走了。说着话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挪动着沉甸甸的脚步,抱着那只尚有余温的花花嘟囔,人一下苍老了许多。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徐家老太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再次沦为孤家寡人一个。老来相伴寻求幸福,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双方儿女都不同程度出面干预,致使他们再次的婚姻就蒙上了层阴影。  
  恍恍惚惚的徐家老太,在冷飕飕满世界乱窜的清冷寒风里,与那只已没有气息的猫游荡在路上。抱在怀里热乎乎的,仍然相互温暖。由于走得急,不曾有心慌气短的征兆,现在呢?她忽然觉得两腿灌了铅般沉重,时不时地打哆嗦,不得不找个有阳光的地方。
  没有人怀疑老太太怀里的猫是死掉的,因为她始终摩挲着它,自上而下地做着习惯动作,细心、专注而又痴迷。一只哈巴狗跟着主人身后,颠颠地跑着,猛然发现徐家老太怀里有只猫,便停了下来,歪着头摇着尾巴定定地看,尔后向走在前面的主人“汪、汪”地叫,似乎告诉主人它发现了个异类。贝贝,快走。主人喊了起来,贝贝晃动着身子,使劲嗅了两下鼻子,极不情愿的低着头追赶主人去了。  
  花花,咱也回家。徐家老太缓过劲来,把满是皱纹的脸俯在猫的脑袋上喃喃着说。
  想起孩子们的阻拦,他们不顾一切结合,是需要毅力和勇气。两位老人不明白,子女们为什么会从中作梗,要知道垂暮之年,是多么需要有人陪伴。挽着臂膀相拥走过最后岁月,一同看那夕阳西下,沐浴她的恩泽,人生何求!
  脾气暴躁性格耿直的老伴先他又去了,徐家老太懊悔自己那时没规劝老头,不应该动怒和生气。自己的儿女敬而远之,母亲再婚仿佛造了孽;这一方呢,总是担心着什么。是房屋还是财产?不得而之。但从此成了仇人的确是真的,很少再踏入这个家门,都象躲避瘟疫般不再来往。  
  咳,看来我们不应该在一起的,两下儿女都如此地不近人情,也不理解我们老年人心里是咋想的,搀着老伴徐家老太仰着脸。她眼里的男人已经形同朽木,斑白的鬓发象枯草,饱经沧桑的容颜没有了光泽,如同皲裂的树皮纵横交错。  
  管那么多干什么,过一天说一天,活一天算一天,照顾好自己吧!唉--。长长叹口气,用手拍打着徐家老太挽着的手臂。
  急促的汽车笛鸣,一下拉回了她的思绪,慌忙折身。徐家老太远离了人行道。
  没有年轻人的浪漫和激情,行将走向墓园的老人,只是渴望在最后日子里,得到些须理解和安慰,能够安度晚年,能够幸福,能够舒心。各自有各自的家庭,谁也干涉不了谁,可为什么就容不下两位老人呢?
  到卫生院徐家老太没感觉到累,现在由着性子反而迈不动脚步,她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老头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深陷的眼睛象干枯的井,没有一丝水渍。我走了,自己照顾自己吧!当着儿女们的面,让徐家老太打开了他锁着的小木匣。这个小木匣里面有他一生积蓄,本想留给徐家老太,算是对狼心犬肺儿女们的惩罚,老太太拒绝了。实际上,阻止老人结合就是确保这份财产不流失。
  临走的时候,老头眼里有泪。你不应该,即使你一分钱没得到,他们也认为你得到了。人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何必看得如此重要呢?要知道世上还有一些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那一夜子时,老头枕着徐家老太手臂,带着遗憾安详地走了。
  待人和蔼可亲的徐家老太,除了房子和用的家具,孤身一人出出进进,再也看不到老伴花丛中的身影,没有了可以听她唠叨之人,还有陪伴她看夕阳的哪个人,院子里显得落寞、冷清。直到邻居把花花给她,才算有了寄托。
  花花怎么会食物中毒呢?徐家老太百思不得其解,待花花如同孩子般的呵护,她吃什么花花吃什么,甚至有时还给它买专用食品。如果说中毒的话,那我也该中毒。专用食品更是不可能,假如有毒,那还不知要毒死多少只猫呢!
  胡思乱想的徐家老太还没到家,就让邻居喊住了。徐家大妈,快回家看看吧,你屋子里的东西让老头家的儿子们拉走了。“嗡”地一下,徐家老太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家里一片狼籍,遭抢劫似的满屋里乱七八糟,到处地里是衣服和东倒西歪的家什……徐家老太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半天才喘过一口气。俺娘哎--,这是缺了哪辈子德,竟这样待我一个老太太,这不伤天害理吗?  
  “呜--”徐家老太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抱着猫的怀里,放声恸哭,为刚刚死去的猫也是为了苦命的自己。好心的邻居默默地收拾着凌乱的杂物,没有人上前劝说老太太几句,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哭出来更好受些。
  大姐,猫怎么了?大贵家发现了那只在怀里僵硬的猫,这还是她家猫妈妈的崽呢,妈妈还在温暖的安乐窝里睡大觉,想不到她的孩子已离它先去。  
  徐家老太看上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扶着墙壁颤巍巍地站起来,左右摇晃着走出屋门。大贵家赶忙上前搀扶,被老太太伸手谢绝了:不用,我自己能行。  
  院子里有支小铁铲,徐家老太拿在手里,向那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走去。邻居们站在大门外观望,不知老太太究竟要干什么.
  树下,老太太弯腰用铲子掘着土,神情肃穆。不一会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把猫放下去,尔后仔细认真地覆上土,最后倚偎着大杨树坐下来。  
  对了,九点左右的时候,我看见老头的儿子拿东西给猫吃,会不会……有人醒悟过来。
  真的吗?大贵家叫了起来。
  嘘--,小声点好不好?别再让老太太听到。
  老太太平日里不出家门,老头的儿子无法……这小子真歹毒,想不到使了这么一手!
  天空阴郁,阳光暗淡灰白。徐家老太合着眼,头靠在树干上,痴呆地望着混沌的苍宇,冷风撩拨起她那满头的银白华发。
  初冬时节,一切都显得冷寂许多。院子里,花草失却了争奇斗妍的竟相妩媚,只落下枯枝败叶;曾经郁郁葱葱的杨树,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冷漠的天空;鸟儿蜷曲着身子缩成一团,懒得鸣叫。
           完

骆中 发表于 2006-11-5 16:12:46

猫之死道出社会问题,孤独的老人。

芊芊 发表于 2006-11-5 16:31:25

在老人的眼里,她的子女不如猫啊!猫死了,老人唯一的一点亲情也死了。这是一个关于道德的话题,子女怎样去爱自己的父母,特别是失去另一半的亲人,是让他们孤独终老,还是开心平安?是自己的颜面重要,还是老人的幸福重要?该文文笔流畅,立意很好,欣赏!

蒙山 发表于 2006-11-5 22:08:37

谢骆中芊芊看过来

吕和义 发表于 2006-11-5 23:30:42

这是一个现时的社会问题,因为它已经普遍深入到了我们的生活中。

蒙山 发表于 2006-11-6 19:42:59

引用第4楼吕和义于2006-11-05 23:30发表的:
这是一个现时的社会问题,因为它已经普遍深入到了我们的生活中。
是啊,很多老人的再婚,受到子女的干预,给老年人的身心造成伤害!谢谢和义兄弟

猫猫 发表于 2006-11-6 21:53:13

社会问题,老人再婚没什么不可.问好蒙山!猫死了吗?5~~~~~~

蒙山 发表于 2006-11-9 09:21:40

问好猫猫!
那猫让混帐儿子下药给毒死了

六月 发表于 2006-11-9 10:44:27

"初冬时节,一切都显得冷寂许多。院子里,花草失却了争奇斗妍的竟相妩媚,只落下枯枝败叶;不远处,那棵高大、挺拔曾经郁郁葱葱的杨树,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冷漠的天空;鸟儿蜷曲着身子缩成一团,懒得鸣叫。"

如果把结尾改成这一节,效果如何?

蒙山 发表于 2006-11-9 13:14:51

引用第8楼六月于2006-11-09 10:44发表的:
"初冬时节,一切都显得冷寂许多。院子里,花草失却了争奇斗妍的竟相妩媚,只落下枯枝败叶;不远处,那棵高大、挺拔曾经郁郁葱葱的杨树,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冷漠的天空;鸟儿蜷曲着身子缩成一团,懒得鸣叫。"

如果把结尾改成这一节,效果如何?
谢六月朋友的指点,感觉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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