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柱 发表于 2007-1-6 08:35:13

奉献给旅游文化小说坊的朋友们。

徐则臣——《人民文学》

作者介绍:

 1978年生,江苏东海人,在《人民文学》、《当代》、《钟山》、《大家》、《山花》、《天涯》、《上海文学》、《莽原》、《百花洲》、《美文》等刊物发表作品50余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短篇小说选刊版》、《散文选刊》等刊物转载并被收入多种文学选本。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生。现为《人民文学〉编辑。获第四届春天文学奖。

    本文为徐则臣在山东淄博2006年金秋笔会上的讲座。

    非常高兴到淄博来,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基层的作者见面。
《人民文学》杂志,主要发表小说、诗歌、报告文学、散文、专栏等,专栏主要是约稿、机动的。小说有新浪潮栏目,主要是发表年轻作者的作品。
  散文。写散文比写诗、小说更难。散文直接表达内心,需要沉淀的东西更多,需要耗费的精力更大。在《人民文学》发散文稿很难,用稿比较少,每期两个或三个专栏,主要是文化活动方面的,比如易中天的专栏。一般散文的要求,尽量贴近生活,这是《人民文学》用稿的潜规则,跟生活的步调可以一致。每个杂志都有自己的风格和规则,有以一贯之的东西在里面。目前发表的散文一是生活经验比较扎实的,生活感悟较多的;一是新散文,艺术散文,致力于实验的散文,主张经世致用。艺术地感悟生活,根本问题是新,尽量写出别人没写出的东西。有些作者还是沿袭着过去的写法,由一点小事,生发一下,形成散文,这样的散文一般发表比较困难。散文必须有个人经验和公共经验的区别,有自己的痛感在里面。

 散文要适应地引入小说的一些说法,有附着,立得住,免得空泛。有硬的东西立在那里。比如余秋雨的《文化苦旅》,用小细节把散文立起来。

 小说。小说写作是孤独的。如果真想写东西,真想有所进步,必须看书,看最好的书和杂志,拓宽视野,了解文学进行的状况,当下文坛的状态,别人在写些什么?这是对作者是非常重要的。

 写小说需要交流,需要几个人相互取暖,相互聊天和鼓励。如果一年到头没有聊天,一个人在那里写,在那里摸黑走,没有相互的照亮,没有碰撞,是很难有效的。要尽量找人交流,写作没有对和错,走过了才知道对错。

 有的作者不敢写,这是没必要的,先写出来再说。写作本身就是表达自己的途径,题材再好,如果不写出来,永远也不是成为惊世之作。小说最难的是开头。有时一周,或一个月只写一个开头,把调定下来,才能再接着写。

 《百年孤独》用了三个时态的开头,很有新意。有时前三句话就能看出开头,甚至于有时从第一句就插入小说主题。

 编辑每天收到那么多稿子,没有时间细看,有时看一会就丢掉了,所以一定把开头写好。

 中国有这么庞大的创作队伍,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稿荒。每到发稿子的时候,我们就没有稿子发,这是一个矛盾。许多人写作是无效的,当然这是对杂志来说。有些作者来信说“我已发表了几百万字”,这样作者的稿子,我们退掉多的是,这就更需要把稿子写好。写一篇是一篇,每一个都是自己优秀的。

 墨西哥有位著名的小说家,一生只写了一篇长篇,二十几万字,但是你看他的短篇,篇篇都有自己的特色,都不一样,很经典。

 现在有些作者,像车间式的出产小说,就像打字工,不动脑子,用手指思考。所有的作品都是一个模式,没有新意,出不了好作品。现在一些人满足于自己写出的东西,很得意,很有成就感。从不对比这个小说和上一个小说有没有不同,是否有进步!

 当下小说的现状和分析:小说和故事的区别,界线在何处。故事是小说的载体,当下作家越来越重视小说里的故事,希望首先有一个好故事,然后再讲其他的。故事本身不成为小说,加上其他成分才成为小说。故事和小说的区别是:故事是平面的,哈哈一笑就完了;小说在哈哈大笑后,让你回味,让你停下来。故事本身是有限的;小说的内涵是无限的。比如杯子摔下去,杯子碎了,水泼了,这是故事。但如果我把杯子推下去,杯子碎了,水泼了,为什么推下去,动机是什么,就是小说。小说有多种理解,有多种立体的、可能性的问题。故事只能看到一样。小说有许多种猜测,所以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故事是轻浅的,小说是浑厚的。小说是包藏的艺术。

 小说不是简单的呈现,横看成岭侧成峰,作者将主题是层层包裹,像中国的套合。在叙述的过程中,才发现蕴藏着很多很多的问题。

 宁夏作家说:“都说宁夏作家写的土,因为那现实就是摆在面前的,小说怎么能摆脱现实!”关注生存现实,进行底层写作,但是现在把底层写作降格了,写得主人翁没有活路。其实文学意义上的写作,关心的是人,是人心的问题,更好的小说应该写人心的。没有任何一部小说写贪官能成为经典的。要贴着人心写。但要写出让人回味无穷的东西。小说的美德就是发现,就是发现未知的东西。和摄影机比,小说是慢的,摄影机是没脑子的,而小说是要用脑子的,是滞后的,很难和生活同步。小说要思考、要沉淀,需要时间,同步出来的小说一般没有深度的思考。

 汪增棋说:“近处模糊远处真。”近的模糊远的才能看出真实的本质。

 底层写作如何艺术地转化为小说,而不是简单的拍摄。但现在小说家写人、写苦,把人往死里逼,逼到头,小说就完了。是把他逼到可能性里面,而不是必然性,这不是小说应该做的。人物本可选择,但没有选择,这是可贵的。

 用文学艺术把污秽的事写的那么美,把悲惨写的美,这是大手笔。许多小说主人翁自杀后小说结束。小说不必达到最高潮,最美的时候,不是在最高潮的时候,而是在之前的时刻。要有分寸感和空间感,给读者以想象的余地。

 电影不是把话说的特别满的,像《2046》《东邪西毒》。韩国金冀德有一部电影,主人翁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但他不是哑吧,因为他不需要说话,意思就表达的很完整。

 编电视剧特别能挣钱,大家在一起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把话说透,就成了。电影则不同,像写小说进行创造。

 有些小说文字和故事特别美,但不能用,因为没有新意。你写得是个人经验,还是公共经验?如果你说的经验别人都能说,你写的别人也能写,你的新意在哪里?处理公共经验的时候,把自己的经验加进去。用独特的体验去感悟她,写出独特的东西,写出陌生感,陌生感很重要,陌生感不是求新求异,而是新鲜的感觉。某些作品给世界文化画廊提供新的形象,像阿Q,孔乙已。也许有人说太阳底下无新事,你写什么都是别人写过的,但如何翻新,将别人写过的东西写出新意。比如鲁迅写:孔乙已是“用手走过来的,排出九文大钱”,那人物形象一下子立起来了。这就是区别。

  写小说要解决的问题:一是大的问题,二是小的问题。当下难以出现在经典,大的问题没有解决。像写战争的小说太多了,对越战争的、朝鲜战争的、抗日战争、国民战争,但很难找到像《静静的顿河》那样好的,为什么?一是个人问题,一是整体问题。我们写文革,从伤痕文学的时候就开始写,只写自己多苦,受了多少苦难,可是,也很难写出新意,只围着自己打转。

 拉斯笛的小说《受苦的孩子》,他从人身上写了民族、国家,完全站在更高的平台上,反应生活,这是我们所欠缺的。

 南非的库切,到过殖民国家后,再来反思本国文明,他观照的是民族问题、国土问题、政治问题,他涉及到政治,却不是政治小说。

 把经典小说和一般小说来比较,经典小说肯定在脑子里留下人物形象。

 比如写农村的老夫子,夏天着躺在床上休息,客人进院门了,他看见后,让老婆马上关上房门,快速地穿整体衣服,再出来见客人。小说并没有说他是老夫子,但老夫子的形象完全出来了。要把小的东西写活。真正的短篇小说只需要四五个细节支持,把小细节落实在小说里。

 有话则短,无话则长。人人都能说的话,就少说,或不说;别人都不好说的时候,就多写。我们现在是追着事写,而不是贴着人写。人成了道剧。好的小说是人在走,在人走的过程中,才出现事。写的特别顺的时候,一定要警惕;而写的坎坷的时候,可能是好的状态。

 人的思路是有惯性的。为什么有些作家不想复制自己,结果还是复制了自己。写作时一定要想一想,是不是重复了自己,或重复了别人。

    锤炼小说在我看来就是删。我今天写了,明天再看时主要是删,把多余的字删掉,删了几次就干净了。魏巍曾对我说:你一定要保持语言干净;你要说自己的话,不要说别人说过的话。别人能说的,你就别说了。

 把小说的力量用到底,用到每一个字上,每一个细节上,这样才会写出好作品。

 问:请推荐一下看什么书?——徐则臣

 适当看一点现代的作品。看最好的杂志,看最好的书。如诺贝尔奖的作品,从中吸取营养。

 问:你如何看待八十后创作?——徐则臣

  文学总是一代代走来的。八十后的作品风格也不同,毕竟会慢慢风化的,他们的差别也越来越大,他们的阵营里也在分化。八十后本身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他们也会成过去。他们在成长中慢慢懂得了什么是他们的风格。毕竟是中国的文学一代,中国文学不可能从七十年代跳到九十年代。

宋以柱 发表于 2007-1-6 08:37:14

--漫谈徐则臣和他的创作..........
李云雷


  最初知道徐则臣是因为他写作上的勤奋,他刚入学不久,一位朋友就对我说,徐则臣在入校后的一个月里写了一部长篇,我听了大为吃惊,还有些不相信。后来见到了这部《河水向西》,我还是难以相信是一个月写出来的。徐则臣的勤奋还表现在他发表的数量上,迄今他已发表了30多万字的作品了,这对一个年青的写作者来说,是一个可观的数字。在今年寒假后的一封信中,他颇为后悔地提起自己整个假期都荒芜了,因为只写了几篇散文,我看后不禁哑然失笑,因为我连散文都没有写。从此处也可见出他对自己的要求之高,对时间安排之紧凑。
  勤奋之外,徐则臣更值得关注的特点是谦虚与热情。与他聊天,总让人很放松,可以海阔天空地谈,也每每有所收获。谦虚使他能更多地汲取别人的长处,连他发帖的签名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由此可见一斑;热情则使他充满信心,也使他能更多地与人接近,互相坦诚地交流。但谦虚与热情,并不是说他就没有自己的固定看法,事实上辩论起来,他也是相当顽固的,而对于不同的想法,他则很宽容,可以持保留意见,但却肯定是能听进去,并经过自己认真的思考的。
  说到徐则臣的创作,因未能将他的作品全部看完,只能说一些粗浅的想法。
  首先是他创作体裁与题材的广泛。他可以写小说,也可以写散文、诗歌,还可以写评论;小说中他长、中、短篇都涉猎过,在这些体裁中都有不俗的成绩。在题材上,他的作品涉及到了乡村的风俗与都市的生活,对成长中的儿童以及高校中的知识分子都有所涉及,构成了作者宽广的视野,对生活的细致观察使他的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宽容的态度让他的作品蒙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而想象与对故事的编织则体现了他作为一个写作者的技艺与独特之处,正是这种虚构的能力赋予了他的小说以生动与丰富性。在细腻的描写与流畅的叙述中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从他的笔下,我们不但能得到美的欣赏,而且能够对生活与世界的深入认识。
  在小说的创作中,对故事的重视是徐则臣的一个着重点,这从他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出,《大风歌》、《春暖花开》、《养蜂场旅馆》、《纸马》、《古代的黄昏》、《古代的夜晚》、《忆秦蛾》等等,每一个小说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正是在故事的铺陈与编织中显示出了作者独到的功力,在他的笔下,故事与故事中的人物交织在一起,在情节的摇曳与转折中,展示了生活与世界的变迁,表达出了作者的感慨。但在每一个故事之中,我们从中所读到的不止是故事,他的故事是蕴涵着丰富的涵义的,比如《纸马》中对风俗及其变迁的描写,让我们看到了历史进程中的尴尬,而《养蜂场旅馆》中的迷失与觉醒,则在表面的写实中暗示了另一种世界与另一种逻辑的存在,其神秘在故事的结尾如一阵凉风拂向我们,让人不得不悚然而思,而《忆秦娥》则在历史与现实的编织中让我们窥到了一个爱情故事的真相,其中死亡的腐败气息与执著的感情,甚至与神秘的阴谋结合在一起,其复杂的况味值得人细细品位。在则臣的创作中,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乡村的世界,这无疑与他成长的历程与关注的兴趣有关。在这里,有丑恶也有善良,他展示了人性的各个方面,在《鸭子是怎样飞上天的》、《大风歌》、《留在夏日的无名指》与上述作品中都可以见到。
  但在这里,我想着重谈谈他的长说《河水向西》和《春暖花开》,这是具有互文性的一个长篇和一个短篇。前者描写了一个14岁的少年成长的经历,而后者则从成年后的视角来重看昔日的师生关系。《河水向西》展现了一个少年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人物与这个年龄必然要经历的一切,在作者的笔下如清泉般汨汨流出,乡间风物的细致描写,加之回溯性视角与回忆的语气,使作品带有一种唯美的色彩,虽然结构与节奏的把握也不无瑕疵,但在总体上可称为一部出色之作。而《春暖花开》因其篇幅短小,似乎更加紧凑,在多年之后的师生已摆脱了昔日单纯的关系,在社会的变动与每个人物的变化之间,便出现了一个让人惊诧的故事和结局。在这两篇小说的互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个少年世界的坍塌,与一个梦的破灭过程。
  对语言与叙述的重视可看作徐则臣创作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可感受到其语言的流畅,没有丝毫的坷绊。如果说小说的叙述可分挤出来与流出来两种的话,那么徐则臣的写作无疑属于后一种,流利的叙事与深厚的文字功底将读者很轻易地带入了一个艺术世界。而在写作中,我们看到他也在对叙述不断地追求与实验,这在《一路鬼话》、《废话的力量有多大》、《雪夜访戴》等作品中可以看出,在前两个作品中,他尝试以唠叨的口语进入小说,承担叙事的功能,而在后一部作品里,他将《世说新语》中的一则小故事铺陈成了一篇小说,在古代与现代之间游移,而叙述语言也是在古代白话文与现代汉语之间的编织,我们从中也可以看出作者自我突破的努力。
  对故事的重视与语言的讲究构成了徐则臣小说写作的两个特点,但怎样使故事更具有内涵,怎样使流畅的语言更加细腻、更加有力,却是他必须加以注意的。我可喜地看到,在最近的写作中,徐则臣的笔触更加节制了,而与此同时,在写作方向的选择上,也有了更多的困惑,我将这看作是他写作的进步或进步的征兆。我相信,随着他对自己写作理念的不断反思,其写作必将开拓出新的空间与可能性。
  与小说相比,徐则臣散文的写作更加细腻动人,或许这种体裁更接近自我内心的流露,而一旦脱离了虚构,他的文字更显得真切、深沉,这我们在阅读《风吹一生》、《天黑以后》等作品时都会感觉到。而在评论的写作中,他也同样发挥了叙述流畅的特长,他的批评也是可以作为散文来阅读的,在潇洒自如的叙述与论证中,我们可以透过文字看到他的从容,这是很难得的;而对文学自身的执著关注,也使他与其他批评者区别开来。
  以上简单地分析了徐则臣创作上的一些特点,由于阅读并不全面,难免有粗陋之处,我在这里邀请大家到他的文集里去细细品味他的作品,也许能够对作者有一个更细致全面的了解。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又看到了徐则臣那张真诚的笑脸。和他去交流,你一定会与他成为好朋友。

2003年6月2日     来自《左岸文集》徐则臣卷。

宋以柱 发表于 2007-1-6 08:54:25

我个人非常喜欢徐则臣的小说和散文。

雁南征 发表于 2007-1-6 09:00:17

受益,谢谢分享

芊芊 发表于 2007-1-6 10:54:03

把小说分析得如此详尽,实在是受益非浅的。不愧是<人民文学>的编辑,仰慕其才华横溢啊,读君之语,真的胜过读书千万。祝福他!

宋以柱 发表于 2007-1-6 11:45:45

感谢雁南征、芊芊的关注。新年好。

蒙山 发表于 2007-1-6 20:07:42

老弟是个有心人.谢谢!

宋以柱 发表于 2007-1-6 22:18:30

哈哈,为了支持你,为了小说坊。

祁白水 发表于 2007-1-6 22:32:52

真是少年得志!

莲叶田田 发表于 2007-1-19 00:19:53

重看一遍依然是好!
页: [1] 2
查看完整版本: 奉献给旅游文化小说坊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