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超 发表于 2023-4-4 16:32:41

【文坛记忆】李存修:话说老迈

话说老迈(代前言)
李存修

    引子

    我们这帮人都习惯喊金敬迈为“老迈”,新入伙的朋友喊他金老、金先生等,他概不接受。时间一久,他们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喊起“老迈”来。老迈家里几代人都喊他“老迈”——“老迈”是金老的乳名。    论年龄,老迈比我大一轮。有他在场,我尽可自由一点,放肆一点,感觉十分轻松。三年前,老迈在九十岁上驾鹤西去,再也不管我们了。虽然九十岁是许许多多的人期盼的幸福的寿限,但我对他的离世却感到特别难过,非常不习惯:哪里能再找到这样一位老迈呢?以后再回到广州,我再也没机会跟他进行畅谈,再也不可能享受到他的幽默了!      老迈真不该走,但我们又留不住他!
    相遇
       我三十几年前与老迈相遇是缘于中共广东省纪委《党风》杂志及其主编高凯明先生。那时,杂志社每年年末要组织一次座谈会,每次到会的就那么十来位。除我之外,他们多是著名的军旅大作家,不仅在岭南叱咤文坛,即使在全国也大名鼎鼎:金敬迈,他的小说《欧阳海之歌》风靡中华;梁信,经典电影《红色娘子军》的编剧,由他作词、黄准作曲的《娘子军连歌》与电影相应生辉,一直流传至今,铿锵有力的“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耳边;赵寰,因创作《南海长城》而受到毛主席三次接见,并被主席约到书房跟他聊天;张永枚,参加了1974年3月16日的海战,后在《人民日报》发表长诗《西沙之战》,“炮声隆,/战云飞,/南海在咆哮,/全世界,/齐注目,/英雄的西沙群岛……”在大江南北引起共鸣……   他们都是我的前辈和老师,我对他们除了尊重还有佩服。   第一次年会,在座各位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等细节,常常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一次又一次挥之不去,而印象最深的当属金敬迈先生。要说在文学创作与声誉等方面,我俩根本就不属同一个档次,但我也研究过,我俩也有一些相近之处:他少时帮人擦过皮鞋,卖过报纸,我也有一个艰苦的童年;他在抗战时期边读书,边行走,一路入川到重庆,我也有从山东到四川的经历……有了这些共同点,到了次年的年会上,我就主动坐在他的身边,我俩越拉越近乎,越拉越投机,之后就拉在了一起。   民间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此话果然在我身上应验了。
    交友

   我和老迈都住原广州东山区,一条从白云山流下来的杨箕涌从该区中间流过。听当地老人们说,以前河里水清鱼跃,岸边古榕遮日,常有乌篷船来往。如今,旧景不再,几百米的距离,沿河路边出现了几十家各种风味的南北菜馆,我们常在这里吃小饭,喝小酒,谈天下,论长短,每次都乐此不疲。   经过一段时间的密切交往,我越来越感到老迈慷慨、健谈、实在而幽默,没有老革命的架子,不善大人物的“套话”,对男女老少一视同仁。在金元至上、等级分明的风气中,我能遇上这样一位“老头儿”实在是难能可贵!于是,我们的人脉圈子就越来越广泛,越来越热闹。   首先,家居珠江宾馆附近的一帮二十几岁的文化青年向老迈渐渐靠拢,其中包括张清水和张卿两兄弟,向军和詹真旺一对朋友,陈文和他的一帮年轻记者等。他们感到和老迈在一起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也是成长过程中的必要历练;老迈与他们在一起,则心情愉悦,变得越发年轻。   我觉得,虽说部队与地方是一家人,但部队与地方的文化表现,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而在一定的范围内,老迈就搭起了这样一座小桥,让军地文化在这里进行一些更多的交流。      在我们这群人中,老迈是我们的精神领袖,不是群主的群主。2004年,广东省旅游文化协会成立时,我们这帮人再也不是两个老头加一群小青年了,而是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一个独此一家的旅游文化阵营:省和市里的文联、作协、社科联、文化艺术影视部门、多家出版机构、多家报刊杂志、十多家旅游机构、北京天津和深圳的多家媒体,还有部队单位,更重要的是全国有十几个省、市皆有重量级人物参加到我们的阵营中来。我们异口同声地推举老迈为名誉会长。起初,我们习惯在杨箕涌旁边的小餐馆里聚会见面,后来,又扩展到省内外各地,我们处处都受到了当地各方人士热情的支持和欢迎。特别有趣的是,我们所到之处,各地的欢迎词中几乎都有一句千篇一律的话:“金老,我们是读着您的《欧阳海之歌》长大的!”      我心知肚明:这些年,我们协会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其变化和进步的背后,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有老迈的人格魅力和他笔下欧阳海的英雄形象在作着支撑。
   旅行

   或许是因为在北京的秦城监狱和河南的劳改农场被关押的时间太长太久了,重获自由之后,老迈要按照自己的状态和性情去开始自己喜欢的新的生活。   凡能结伴出行,都是出于心灵与感情的融洽。我们喜欢与老迈在一起,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官气和娇气;老迈愿意参与我们的队伍,也是因为我们这个圈里年轻人多,这是老迈所喜欢和需要的环境。每次外出,按理说,老迈应受到更多的关照。有次在赣南,我们安排两位女生照顾老迈,没想到老迈反其道而行之,竟将两位小青年照顾了一路。老迈豁达而亲人,老老少少和他在一起,丝毫没有距离感。有位青年编辑叫詹旺珍,老迈说这名字太女性化,硬叫人家改成了“詹真旺”。通过改名这件事,大家觉得与老迈之间的距离更亲近了。   我们离开广州外出,除了正常的考察、访问,有的活动还具有相当的挑战性。而老迈对此从不畏难落后,从没拉集体的后腿。   有一次,我们在安徽登原南岳天柱山。行至中途,天气突变,雷雨大作。我们决定立即回撤,并且特地安排两人保护着老迈。结果,为避雷雨,他们不慎走散!这一来,可把我吓坏了:万一老迈出一点差错,我怎么办?在下山的路上,我透过雨雾,不停地大声喊着“老迈——老迈——”……等回到住处一看,老迈早回到了酒店,正笑呵呵地迎着我们呢!我的心如一块大石头呼通落地!这个怪老头,早年并没有参加过山地游击战,他是凭何本领最先下山的!   还有一次,我们集体穿越安庆巨石山那个长达千米的千曲洞。该洞狭长幽深,回环百折,忽明忽暗,凉透肌骨,而且洞中套洞 ,洞高仅一米左右,若前行,须弯腰,或跪爬,别无他法。那年,老迈已年过七十,途中,他未叫苦喊累,与我们一起爬出了洞口。最苦的是邵江天,因他弯腰有难度,所以出尽了洋相。      爬过千曲洞,我进一步认识了老迈:他年老心不老,勇敢坚定,照样有着青年人那种敢于争锋的劲头!
    童心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自江门新会人梁启超留下了著名的《中国少年说》之后,全国人民更加重视对青少年一代的关心、爱护和培养。说归说,但真正落到实处则又很难。在关心青少年成长方面,老迈做得就非常好。   喜欢青少年是老迈的天性,是一种大智,也是一种本真。当年在重庆西南军政文工团排练场,还带着红领巾的元帅之女贺捷生,就喜欢到场子里去与老迈凑堆聊天:那么一堆男女演员,小小贺捷生为什么偏偏去靠近并非主演的金敬迈?在老迈音信全无近十年的日子里,第一个探听到“老迈还活着”的人就是这位当年的红领巾!      我与老迈居家不远:我家在珠江宾馆东大门一百米外,他家在宾馆北大门北行两百米过杨箕涌小石桥不远处就是。因此,我们两家人在节假日时常会碰在一起。这时,我的小女又礼似乎就不再是我家的孩子了,因为她会和“金伯伯”玩得不亦乐乎:虽然两人相差60多岁,但老的不老,小的不小,老少不分,其乐融融。   又礼12岁时,悄无声息地捣鼓出了一本少儿科幻小说《杰克漫游太空》。责编要我请人为小说写篇《序》,我十分犯难:谁愿为小孩子作《序》呢?我把打印稿随身携带,好一段时间未曾向人开口。一次,在旅行途中,我们住长江边一家酒店,我与老迈被安排同住。晚饭时,我冒昧地向他提及此事,老迈顿了一下,然后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老迈竟把一篇两千多字的《让心灵张开翅膀》的手稿送到我的手中!我心里一热:老迈这个“夜猫子”!这都是为孩子写呀,如果是某成年人的书稿,老迈就不一定会一口应承下来,即使答应了也不一定能连夜成篇!      与老迈相识的那些年,我知道他最忙就是“六·一”前后。这段时间,我们很少去打扰他,因他已被各类小学提前“预订”去了。红领巾们特别喜欢听金爷爷讲那些生动活泼而又风趣浪漫的故事。      关心孩子,爱护孩子,有一颗童心,不像挂在嘴上那么轻松,要看其感情的真挚和灵魂的纯洁。
    亲民

   老迈与众不同,他有个“怪脾气”,有时叫你不知说他什么好。为此,我时常生他的气。   中国人有种“论资排辈”的传统习惯,特别是在江北,讲究更甚。无论开会、吃饭、乘车、参观等等,都要认真“排排座,吃果果”:职务、职称、官衔、级别和年龄等,以至军龄、工龄和学龄等都要认真组合排列,众人习以为常,各自就范。但我们的老迈就是个例外:无论乘车开会,还是聚餐议事,老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总是捷足先登,抢先落座,即使你说破天,他也不会屈从,绝不挪窝!你要是想对他再“好言相劝”一番,他就会对你进行无声的拒绝,以示“反抗”。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默认了。   出行途中,老迈率真而自如,既不装腔作势,更不会虚情假意,只要有可能,他都希望能践行其中。在海南,他见农民车水浇地,就亲自上去操作,而且像模像样;在安徽一农家,他拿起菜刀帮农妇切菜,菜板上的基本功,谁也挑不出毛病;对路边摊贩,他仔细地问东问西,尤为关切;在海边捡贝壳和小石子,他没完没了,任性如顽童……   我们常约老迈在寺右二马路和明月路一带进行小聚,无论谁买单付资,对餐后所剩他坚决主张一律打包带回,送给他们干休所门口值班的老两口。开始几次,是老迈亲自带回,后来,我们中的青年人张卿或向军就主动代劳了。
      结束语

   老迈西去后的那个夏天,我们几位朋友曾有一次相聚,大家提出要为老迈做些悼念活动。因时令不对,只有愿望,难以形成气候。后来又有两次相聚,同样无果。明年3月15日是老迈逝世三周年的日子,我们一帮人达成了一致意见:编制一本画册,以表达我们对老迈永久的缅怀之情。      虽然文章只有十几篇,而且作者有天南的海北的,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远远不能代表老迈社会交往的方方面面,但从中也能看出我们是老迈真正的朋友和知音。      当我第一次从来稿中看到老迈曾在舞台上出演过“匪兵甲或匪兵乙”,几年后就写出了除《毛选》外创出版纪录的《欧阳海之歌》时,我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除了金敬迈,谁还创造过这种惊天动地的奇迹!      “报告!属虎的!”这文章一开始就挺唬人的!   《阿向心中的老迈》作者为请以老迈为团长的广东作家团队赴湘西采风,一举出手数万元,使活动圆满成功!老迈那圆润及洪亮的朗诵和演说随着清风在土家族的山寨间流转。   《迈哥与幺妹儿》,只要一看到这个题目,那杨小妹和迈哥哥的深情厚谊也就不言而喻了。还有老迈家乡的赵日超和山东的冯英木,他们都未曾与老迈谋过面,但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对老迈的深情缅怀。      我又想起臧克家先生在悼念鲁迅先生时写的诗句:“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2022年12月25日于故乡安丘

赵日超 发表于 2023-4-5 08:32:28

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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