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超 发表于 2023-5-8 17:41:46

柳邦坤:行走、阅读、习写

行走、阅读、习写
柳邦坤

      一

   我不是旅行家,也不是以行走为主业,但我酷爱大自然,当然对旅行也很钟爱。若要亲近大自然,也就离不开行走。
   行走中可以近距离感受自然的神奇,也可以获得审美体验和意外的惊喜,享受旅行带给我们快乐的同时,也让我们获益。
      去年暑假回家乡北疆、中国纬度最高的地级市黑河,与亲属一道自驾游,沿着黑龙江一路向北,过呼玛、十八站,到祖国最北端的县级市漠河,整整跑了一天时间,晚间到达漠河城,安顿好住处,就急匆匆赶往北极公园。虽是向晚,漠河却因为地处高纬度,夏至前后日照时间长,晚间七八点还很亮,等游完标志性景点,从最高处下山返回时,陡然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升起,皎洁、明亮,而且离我们好像特别近,似乎可以伸手触及,于是我们纷纷跃起,欲摸一摸月亮,那一晚,我们欢跳、揽月,拍了不少照片,兴高采烈,观赏了中国最北的月亮,忘记是他乡。旅行,让我们收获快乐和喜悦,有时也让我们莫名的感动。
      第二天我们去了北极村,中国最北的地方,是北方中的北方,终于找到北了!获得一种满足感。从北极村出来,我们又踏上行程,折向西南,奔赴呼伦贝尔大草原,中间要翻越大兴安岭山峰,穿越大兴安岭林海,跨过许多条河流。有好长一段路,路旁有正在盛开的柳兰伴行。也看到原始森林被五六大火毁掉后的残迹,林业术语叫火烧迹地,还能见到一些火燎木,看了让人不胜唏嘘。走了好久,最终走出大山,到达当天的落脚地额尔古纳市,来到山林向草原过渡地带,这是个美丽的充满草原风情与俄罗斯风情的边陲小城。
   第三天再度出发,先到黑山头,然后沿额尔古纳河向西,蒙古包逐渐多了起来,马、牛、羊也越来越多,还有在西方油画中看到的打草机卷成的圆形草捆,以前在梦中出现的草原景象历历在目,中国最美丽的大草原呈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在草原上,可以驰骋想象的翅膀,可以放松身心。内蒙古草原与新疆、云南等山地草原不同,它更寥廓、更平坦、更宽广,真的是天高地远。置身辽阔无边的草原,可以极目远眺,可以引吭高歌,远处马、牛、羊,只是一个个小黑点,人当然也如此。在广袤的大地上,人是那样渺小,但人又是强大的,可以爬上高不可攀的山峦,可以涉过深不可测的江河,人可以征服一切艰难困苦,包括难以征服的自己。但是,人不能离开大地,就像安泰一样,接触了大地,他就会变的力大无穷,不可战胜,因为大地是他的母亲。人更是如此,大地母亲可以给人无限的力量。
      在有限的行走经历中,让我特别震撼并深深留在记忆中的,一次是被黄山之美所征服,然后在黄山光明顶看到太阳从云海喷薄而出的壮观场面;一次是从丽江到香格里拉的沿途,见到路两侧让人目不暇给的美景;还有一次是我率电视台和报社记者沿边行采访组采访结束,从嫩江回黑河的古驿道上巧遇兴安岭金碧辉煌的秋色。
      面对神奇、美丽的大自然,我们可以想很多,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就是尽情欣赏足矣。
      旅行,可以把自己送达到一个你想去的地方。旅行,可以让你的心灵在漂泊中找到归属地。走出家门,会发现别样风景和风情,会增长知识,会认识更多的人。所谓阅历,就包括你的见识与经历。
       阿兰·德波顿说:“旅行能催人思索”,“宏阔的思考常常需要有壮阔的景观,而新的观点往往也产生于陌生的所在。”旅行,能够让人思考,让人顿悟,让人获取新知。而对于更多的人,旅行,就是寻找快乐,发现惊喜,体会幸福,享受满足。旅行,本不应该那样沉重。旅行,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二

      我比较喜欢关于自然生态方面的书籍以及与旅游有关的书籍,包括这方面的杂志。先说杂志,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购买《中国国家地理》《华夏地理》《风景名胜》《大自然》《中国文化遗产》《旅游》《旅行家》《国家人文地理》《环球人文地理》《中国国家旅游》《户外探险》《博物》《摄影旅游》等杂志,多是在我曾经工作和生活的城市黑河、淮安购买,也有一些是出差到哈尔滨、北京、上海,在这些城市的报刊门市部和报刊亭购买。跟随杂志上作者的脚步神游华夏和世界,探究自然奥秘,也自得其乐。
      从游记散文、生态散文来说,作家及作品对我影响较大的,早些年主要是杨朔、秦牧、刘白羽这三大家,如杨朔的《泰山极顶》《茶花赋》《荔枝蜜》《香山红叶》等;秦牧的《古战场春晓》《土地》《花城》《社稷坛抒情》《天坛随想录》等;刘白羽的《长江三日》等。这个时期,也读、学或教过(担任几年中学语文教师)叶圣陶的《游了三个湖》和《记金华的两个岩洞》、碧野的《天山景物记》、冯牧的《澜沧江边的蝴蝶会》、袁鹰的《井岗翠竹》、彭荆风的《驿路梨花》、王宗仁写青藏高原的散文等。这个时期还有郭风、黄永玉的散文也读过一些,如黄永玉的散文集《太阳下的风景》。读黄永玉的表叔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反倒是后来的事,读以上作家的散文时,沈从文的作品还没有走进人们的视野,他是被遗忘的作家,“被遮蔽的大师”(汪曾祺语),直到1997年他去世后,他的作品才销售火爆。后来比较喜欢读汪曾祺、贾平凹、周涛、张承志、余秋雨、林非、梁衡、迟子建、王充闾、王剑冰、马力等人的散文作品,还有画家吴冠中的充满画意的散文。贾平凹有较多散文是优美的游记;易中天的《读城记》让我对如何解读城市有了进一步认识;迟子建写家乡北极村和永安林场的散文,让我也更眷恋北疆地域风情。近年对苇岸的生态散文、李娟的地域散文、许知远的行旅散文也颇多留意与关注。
      与散文游记和生态散文关联度虽不大,但也是我近些年较为钟爱的作家的散文集或回忆录,主要有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齐邦媛的《巨流河》,前者为附逆的民族罪人,却又是一个文采斐然的才子;后者对大时代娓娓道来的述说,让人唏嘘。高尔泰的《草色连云》《寻找家园》,让我走进抗战时期金陵附近的昔年山乡以及敦煌和他在大漠的磨难岁月。还有野夫的《乡关何处》,作者对家族亲人的回忆与叙述充满人生况味。
      比较喜欢的写游记、写自然生态的外国作家及作品,主要有俄罗斯和苏联作家契诃夫、普里什文、阿尔谢尼耶夫等作家,还有诗人叶赛宁,如契诃夫的《萨哈林旅行记》、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及《大自然的日历》、阿尔谢尼耶夫的《在乌苏里的莽林中》。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特马托夫的地域风情独具的小说也是喜欢阅读的。
       从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美国作家约翰·巴勒斯《醒来的森林》、英国作家怀特的《塞耳彭自然史》中感受自然的神奇与美妙。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散文也如同他的绘画一样充满诗意和朦胧美,而另一位日本作家德富芦花的用他的生花妙笔对大自然的千变万化进行了简练、美丽的描绘,《自然与人生》也是我读过他的在大陆也许是仅有的一部散文集,陈德文的翻译超级好。
      行万里路大概算是做到了,但读万卷书没有做到。虽然“万”是虚指,却也是让我们多读书,但少年读书如饥似渴时,赶上十年“文革”,无书可读,有条件读书了,却又失去了年少时的狂热。

      三

       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写游记,也许是酷爱旅行,并随时把旅行的见闻与观感记录下来;也许和多年从事新闻宣传工作有关,到了一个地方,习惯了解其历史、文脉以及发展现状。在市委工作期间,有机会下乡到各县(市)去,这样对辖区的历史、人文、地域风情有了一些认识和积累,于是有了《带你游黑河》这本书。北疆黑河有独特的自然风光,如黑龙江流域的壮美,五大连池火山无与伦比的神奇;浓郁的异国风情,如边境旅游;原生态的民俗风情,如鄂伦春、达斡尔、满族的民俗;也有名胜古迹,如瑷珲古城、墨尔根古城等。用文字将家乡的风土人情推介宣传开去,就成了酝酿已久的夙愿。借鉴了各旅游胜地的宣传方略,尝试着以游记的形式对家乡旅游文化资源做一次系统的汇集,让家乡的风情走向世界。
       如果说那是对一个北疆边城风土人情的勾画,《大地上行走》则是游历祖国山川、古迹、城市后的描摹。前者是为养育的家乡扬名,后者是为眷恋的这片土地立传。行走在大地上,是漫长的旅程,也是漫漫人生之旅、心灵之旅。每一次行走,都是一次人生邂逅,都是一次心灵洗涤。
       本书共收入散文游记八十余篇,多数是近年行走的记录。通过这些游记,可以进一步了解华夏河山的壮丽秀美,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且行且思,也有旅行中的观感,也有对行走的解读。从北到南,来到新的家园,这是有别于黑土文化的又一种文化,于是走近大运河探究,走近古淮河寻访,为新的家园吟唱。
       听过余秋雨的一次报告,对我的地域散文写作影响较大,那也是第一次聆听著名作家的报告。余秋雨先生是应《北方文学》杂志之邀,参加北疆本土散文作家刘邦厚的散文研讨会,时在1995年,余秋雨还没有后来那样高的知名度,那时已出散文集《文化苦旅》《文明的碎片》,《山居笔记》《行者无疆》《千年一叹》等,那时还没有出版。
      在大黑河岛国际贸易洽谈中心的一个会议室里,余秋雨侃侃而谈,他这样评论刘邦厚的散文:刘邦厚是黑龙江的代言人,他的散文有种大气,有种高贵的情怀。他希望刘邦厚的散文写的更好,努力创作黑龙江文明的缩写本,争取达到这个高度:如果想了解黑河两岸文化、黑土文明、民族心态,读刘邦厚的散文即可。不久刘邦厚的散文集《人生彼岸》出版,读这位从北疆走向文坛并官至省文化厅副厅长的前辈作家的散文,看他是如何对养育自己的故土进行解读,对我也是有启发的。后来他创作的电视剧《黑龙江三部曲》的首映式放在了家乡,在首映式座谈会上,我表达了对他的敬重,当然也对其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进行了分析,也把自己的拙著送他指教,我的发言和拙著分别得到了他的首肯,他给予的评价与赞美,让我汗颜,这对我当然是一个激励与鞭策。后来他不幸过早去世,借此也表达对这位师长的怀念之情。
       在评论了刘邦厚的散文后,余秋雨突然来一个转折,大谈特谈起当代文化的构建问题。他一路走来一路演讲,为现代城市文明构建鼓与呼,是他更津津乐道的。他到各地演讲,演讲由传播新时期的艺术观点和人生观念始,又转向城市文明问题的探究。余秋雨在黑河纵谈城市文化的构建问题说:城市文化、城市文明的建设问题,是比较严重的问题。现代城市应该有什么样的文化构架、应该明确什么样的文化定位、应该确定什么样的文化性格,等等,要请那些具有全国视野乃至国际视野的文化设计者来把它做好,然后由城市的文化操作者来完成。他还谈到文化的层次问题,认为没有层次的文化是平面文化。散文中的高贵的情怀就是文化层次,就是人格层次。没有人格化的文化是卑微的文化。他说文化崇拜是一种高贵。
      研讨会之后,组织了与会专家漂黑龙江,之后在他一部新出的散文集的序言里他写了这次黑龙江上的游历,“我所期待的,是春潮初动、冰河结冻的时分;而更倾心的,则是秋风初起、霜天水影的景象。为什么更倾心?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春天的激情早已减退,夏天实也已终结,大地霜降,河水骤冷,冷走了喧闹的附加,冷回了安祥的本体。凉凉的河水延绵千里,给收获的泥土一番长长的宁静,给燥热的人间一个久久的寒噤。”他愿意看到“霜冷长河的雄伟长卷”。这是他心中的“至高美景”。 正是这一次黑河之行,余秋雨把他不久后付印的这部新散文集定名为《霜冷长河》。霜冷长河,多么令人暇想、令人感慨的命题,它使我们想到纯净、想到高洁、想到中年……余秋雨的对刘邦厚散文的评论以及他对黑龙江的近距离观察与感怀,让我这个在黑龙江畔生活的人获益匪浅,他对城市要重视文化建构更给我很大启迪。
       贾平凹、周涛、张承志的许多散文也是行走的记录,但那是行走的感悟与思考,启迪人心智,贾平凹的灵动、周涛的大气、张承志的深邃,是一个标杆。他们的散文不是简单的对一地的介绍,而是心灵抒写,人生思考,那是一个高度。散文大家洗练纯熟的文笔,对人与自然以及生存环境的深刻剖析,那是需要功力、积累与智慧的,自身差距是巨大的,学习是无止境的。
      因此,从自身业余写作来看,达到那样的高度,还不现实;把散文游记和生态散文写的更好,也还有很大的差距。这就给自己确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继续行走,认真阅读,用心习写。

   (本文为作者由河海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行旅散文集《大地上行走》的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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