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培升：生命，以爱的方式回复世界——凌宏诗集《月光下的花朵》评析
生命，以爱的方式回复世界——凌宏诗集《月光下的花朵》评析
董培升
优秀的诗歌具有一种向上的生命力，一种爱的品质，一种对自然的热爱，一种苦难中心怀希望的情绪，让人学会去爱，与世界达成谅解与妥协。“被诗歌拯救”的诗人凌宏，亦诗亦商几十年，从俊朗小生蜕变成儒雅大叔，在不得不感叹时间刀刃的锋利。历经沧桑岁月的沉淀，身上更增添成熟男人的魅力。凌宏说《月光下的花朵》是一部爱情诗集，诗集分录五辑，约有360多首诗作，不免让我心生猜想，一个鬓发渐白的老男人内心还藏着多少**？我认真阅读这部诗集——感觉说是抒情诗集更为确切，因为我从他的诗歌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精神之光，文字爽利通达又思想透彻，照进“静静的村庄”，照进“暗下来的城市”，照进我们内心的“修行”，让诗意的玫瑰在月光下绽放“成为一种指引”。
一、以爱的名义，解析生命的密码
华兹华斯在《抒情歌谣集·序言》中说：“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它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味的情感。”凌宏一路走来，风刀霜剑雨打雪淋，一半历经人世的冷暖，一半惯看生活百态，在一次次的跌倒与爬起中明了世事沧桑。他爱诗读诗写诗，用诗歌解析生命的密码，袒露内心的伤疤，拒绝沉沦而超越爱与被爱的表象，让人触摸到一个中年诗人律动的灵魂，既有智慧，也有痴恋：
有你的春天，我便感动于花的盛开
只要人间有你，我就别无所求
因为爱啊
即便你，永不再来
一想到，你还在
我便幸福
无论如何，爱都是我们人类不可或缺的情感，是亘古不变的诗歌主题，值得用一生去追求，因为爱，曾经燃烧过、痴迷过、投入过，绽放了生命风姿。当然，有些爱或深或浅、或浓或淡、或明或暗，指向很具体，需要有依托的生活和希望，男女之间的爱常常如此，脚下的土地、居住的老屋及熟识或陌生的动植物亦是如此，“我的目光/越过多少枝头/千朵万朵的桃花，为你开放”。
诗集以“爱”为主线展开，有些是在描述他“爱”了什么，有些是他反思如何去“爱”，更重要的是，在他“学”会以爱的名义，转变了“爱”的方式后，自我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发现别人没有发现的美好。凌宏通过文字的审视、推翻、捣碎、重组，立体化、多角度诠释了相恋、相知至相爱的历程，有时候甚至舍弃宏大叙事而转向生活细节的点滴，撒下一份懂得,一份慈悲，懂得欣赏美好的事情，同时也承载起他的生活品质和价值观。可以说，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有着穿越寒冬的顽强生命力，如同一只孤独的麻雀、一朵棉的影子、一条被钓到的鱼或者一个秋天的果子……
我愿成为一个苍老的人
所到之处，容颜改变
让我看到枯萎，也看到熟透的果实
让我在哀伤里，也会挺直腰杆
让我领略峡谷，领略一抹西边的彩云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1904年在给一位诗人的信中写道：“爱对于个人是一种崇高的动力，去成熟，在自身内有所完成，去完成一个世界，是为了另一个人完成一个自身的世界，这对于他是一个巨大的，不让步的要求，把他选择出来，向广远召唤。”凌宏通过写诗来关注社会生活、个人情感和生命体验，发出自己喑哑的声音，写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一片叶子》《在春天里看着爱情的方向》《我是松林里的一只蚂蚁》《逃离，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等，见证诗人独自言说、自我认知的心理轨迹，洞明命运的虚无、人性的悲凉，前路苍茫而信心满满。
“我们都会老去，而我们/老去的那个日子/要与我们恋爱的时光重逢。”（《牧羊女》）爱有时是偶然，在特定的时间空间成就最美的遇见，深深触动了心弦，让那个宝贵的瞬间记录了那一刻真实地存在，更多的是证明“我”有爱的能力。“我把道听途说的故事，编织成空间的梦想/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是欺骗的谎言”。（《月光下的花朵》）以“形”写“神”，生动鲜明而内蕴深厚，情调因浪漫而让人震撼。同时，凌宏善于沉浸浓烈的情感色泽，用语因清丽而别有意趣，不消极也不颓废，把对心爱之人的浓情蜜意进行高度的艺术概括，开合自如、张弛有度、意境迭出：“我远走的路途/就像仰望中的北斗/空寂而曲折”（《月》），“我们不是醉生梦死的人/为了你，我更不应该”（《清醒》）。
二、用爱的热忱，追寻生命的自渡
将灵魂敞开给人看，需要真诚的勇气。凌宏说“人生是个大课题，诗歌也是，能做到痴情的倾诉与热爱，足够了。”我认为这是他诗意的觉醒，历经万般迷津，才晓得万般无奈，如此才能走向自渡，才可以看到盎然的生命绿色。“我把自己对自己的安慰/当做空穴来风/当做一种自欺欺人/有时生疼，有时又无止境的温暖”。
一是从容。或许是年龄的缘故，他的人生态度来自于对世界的宽容、慷慨、怜悯和淡泊，其诗歌节奏也渐趋缓慢，不再是和内心**的一场竞赛，而是在平静的回忆中闲庭漫步。如《幸福是一股潜流》《我成了一棵树》《岁月钩沉》《做一个苦思冥想的人》等，他开始“做一个苦思冥想的人/深深地痛，深深地幸福/深深地感伤，深深地眷恋”，他不再让矛盾的焦虑跟着理想的脚步同行，而是以诗自渡，随着时代的脉搏而获得新的韵律和节奏，无论是“看惯”也好，妥协也罢，只要睁开双眼，“我想把思念的痛连根拔起/而你扎下的根/已深植于脚下的土地”，诗歌更有可塑性与延展性，更有清晰和明确的表达，从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二是丰富。一方面在抒情中融和了叙事和戏剧元素，将情与爱、生与死、恐惧与梦幻装进了故事，装进了意外与冲突，加之对意象的选择、压缩、提炼、象征乃至变形，诗意更厚重，如《茶杯》：“有四盏白色的茶杯/从来没有被茶水滋润过/孤零零被撇在一角”，也许是爱，也许是承诺，也许是理想，也许是欲望……闪烁着理想和人性的光辉，读他的诗有一种身心受到净化的感觉；另一方面创作题材已不局限于脚下故土，他像一位行吟诗人，天南地北的游走，从戈壁草原到激荡的南海，从青藏高原到高峡平湖，打开了诗人的视野和创作，与天地万物融合为一，如《黑》：“其实，黑也是美的顶峰/它比煤炭和地狱更明亮/它化腐朽成神奇，它的黑/在我的世界里，比白更珍贵。”又如《想起戈壁滩》：“提着血淋淋的心/在戈壁大漠上狂奔/无暇顾忌一场大雨的嘲笑”，诗情更丰富，意象更斑斓，诗意更浓郁。
三是蜕变。凌宏走出现代文明背后隐藏的不可停顿的匆忙与焦虑，从自发到自觉完成了自我蜕变，更是在生命追寻中的一次华丽转身，他试图从不同的视角，不同的维度，用爱去解读和理解生命，让他的诗作更贴近生活和理想本身，如人和人的关系，人和时代的关系，人和自己的关系，在人生与文字的蜕变中承载、阐释和追问，越发纯熟而游刃有余。如《蜕变》：“我不知蜕变的过程里/有没有痛苦/也不知蜕变过程里是否有欢乐……就像我，在人生的旅途中/需要完成的蜕变一样。”
就文学本质而言，诗人不应照相式地反映事物，而要潜入灵魂的情感深部，让小意象与大情境的呼应对话，达到心与道合的天地同参之境。韦勒克认为：“一部文学作品，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反而交织着多层意义和关系极其复杂的组合体。”凌宏的诗歌不仅留下咏叹的爱情，更重要的是爱的精神。他用诗性的热情感染别人，其中一些诗歌里的句子读来更别具一番滋味，它们是诗人在城市点燃的火焰，也是诗人撩拨城市的敏感神经，只要诗人的心中充盈着悲悯、爱与希望，便会传递爱的正能量，情不自禁地传达出生灵同草木皆有情，在车前缠绵的两只麻雀，相伴入眠的蛙鸣，应季的小草、树林里的蚂蚁以及第一声的蝉鸣等等，用其独特的诗性情感，超越狭隘的我，让人与自然互相解思，有同等生存的价值和意义，深刻地敬畏和领会生命，与众生休戚与共，相爱相生。
三、写爱的真意，重塑生命的灯塔
航船需要灯塔，人生需要方向。生命之塔也许只是一个信念、一盏烛灯、一丝微笑、一点坚持或一个梦想，“在城市，我是燃烧着的一支烛/俯视着纷杂的窗口/独放着一缕缕光华”（《烛·灯》）或明或熄，是点是灭，重要的是能否发现并重视灯塔，给人劈波斩浪，勇往直前的信念和力量。
他的诗宽广而包容,笔下既有鲜花、落叶、春风、夕阳、芦苇、蝴蝶、松鼠、狐狸、大海等自然物象，也有酒店、餐厅、寺庙、老屋、草房、村庄等人文景观，还有很多诗作写在具体地域上，如亚龙湾、德令哈、三亚、湘江、五台山、婺源……从神奇瑰丽的自然世界，到多姿多彩人文景观，凌宏坚持用诗歌的真意表达，设置一个期待，找寻一个目标，无论从一个起点到达一个什么样的终点，都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以真写真，以情喻人以情动人，演绎出撼人心魄的美丽故事，让心灵不再空虚，人生旅程不再迷茫。如《空置的酒杯》：
我不想在前行路上
空置着酒杯
我是可以落泪的
落波涛汹涌的泪
落久别重逢的泪
落满含幸福的泪
维特根斯坦认为，“思想即语言”。可以说，一首诗的创作,既是世界赐予诗人灵魂的礼物,也是作者奉献给世人的灵魂体验，是诗人独有的、浪漫地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凌宏选择诗歌来作为理解生活的路径，其诗的锐度具备雄性意识和生命经验的淘洗，不仅仅展示了心灵内部的真实，亦在思想坚韧，实现了自己内心自由，而不是成为自嗨、自恋、自欺的语言游戏。
“其实冷风不算什么/其实辽阔也不算什么”（《呼伦贝尔》），诗人揭示所处时代环境中具有普遍意义的关联与探索，书写人生的真爱、真相、真意，在复杂的表象中伸出本能的清醒与洞察，也是凌宏诗作的独特性所在。首先，他把生命与爱情置于思想和灵魂的高度，甚至毫不隐讳地让自己处于一种全然开放的状态，面对这个世界面对爱，如《知了的叫声》：“知了在高处的叫声/只是一种呼唤/它是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一束光，给我”。其次，他将爱情置于世俗的目光，成为人性的，人间的，充满活力的，凸显她爱情的气魄和胆略，如《德令哈之夜》：“让我忘掉在高原上，日积月累的忧伤/让我带着月光，向远处飞翔。”三是诗人善于运用排比句式，表明自己爱得那样真诚、那样执着、那样浓烈，如《想》：“想遥远的那个小岛/想粼粼的阳光/想吹过的凉爽的风/想一阵阵不绝于耳的涛声/想展翅飞翔的海鸥”，且有时反复使用，强化主题并点拨得分外明晰，既升华了诗人的爱情，也彰显诗人之爱像浩瀚大海广阔无垠，如辽阔天空无边无际。四是他的诗作具有鲜明的指向和个体情怀，在语言密度上加强了音调、节奏、意象、隐喻乃至口语的介入，在诗里咽下千般苦，埋下千般痛，使内涵率真而浓郁，丰厚而接地气，达成了灵与肉的价值平衡。
“这一生没啥后悔的事/如果有唯一的话/那就是，爱你时/爱得还不够”，凌宏用爱的诗篇回复现实世界的繁复，让人从诗中体验出其生命的**和跌宕起伏的命运，还有对自然、社会和生活的一份感恩与热爱。诗人柏桦曾说：“诗人的一生是他的诗篇最丰富、最可靠、最有意思的注脚，这个注脚当然要比诗更能让人怀有浓烈的兴味。”凌宏风雨兼程，不辞辛苦，追寻着诗意的火光，无论是激越的诗情，还是奔放的诗体，都潜化成一种恒久的召唤力，既揭示了特定的个人生活经验和意义，也燃尽内心的荒芜，获得涅槃重生。
爱是一座诗性的灯塔，舍此又怎能闯过浊浪滔滔，抵达彼岸？
2023年10月18日定
董培升，笔名阿声，主要从事散文、评论创作，作品见于《长城》《作品》《萌芽》《当代人》《荣宝斋》《中国艺术报》《文艺报》《中国书画报》等报刊，河北美术研究所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传记和报告文学委员会主任，代表著作有《遥远的凝眸》《国风墨韵》等，有作品被《读者》《特别关注》《半月选读》等选载。
以爱的方式回复世界 刘海平 发表于 2024-3-11 21:25
以爱的方式回复世界
问好海平老师 流星雨季 发表于 2024-3-12 15:21
即便你，永不再来
一想到，你还在
我便幸福
问好朋友，感谢关注 石门捕鼠犬 发表于 2024-3-12 18:58
问候老朋友！
问候犬兄，欢迎入驻网站，期待您发帖 问候老朋友！:handshake 即便你，永不再来
一想到，你还在
我便幸福
:handshake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