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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最初我们家有五个女孩。
那个时候我们家相当热闹，每次吃饭大家围坐一圈，你要东她要西，乱轰轰一片。母亲和父亲总是开心地笑。我原以为生活就是这么美好。
但有一天母亲与父亲出工回来，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我不敢去问母亲怎么回事，就悄悄地躲起来。这时只见母亲愤愤地说，如果咱们家有个男孩，他会这样欺负咱们？父亲坐在边上不吭气。
这时候我才知道母亲最渴望的是有个男孩子。
这是我后来长大后才明白的，在村里哪家男孩多就意味着哪家势力大，别人不敢欺负。
过了不到一年也许是老天睁开了眼睛，母亲如愿以偿地有了弟弟。那年母亲32岁。有弟弟之后母亲的神色较前大有变化。那双忧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干起活来也是那样有精神。好象这都是弟弟给带来的。 所以我特别的善待弟弟。
弟弟的加入改变了五朵金花的格局,我们家就成了五个女孩,一个男孩.
（二）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一个个长大读书了。
但母亲对待女孩子读书并不是像一般村里的女人们，认为孩子们能认识几个字，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而是希望我们多读书。母亲常给我们说，读书好，你看我们没念下书，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让你们念不下书。
这个时候我朦胧地明白，母亲清楚，能改变我们姐妹及家庭命运的不是男孩的多少和男人的气势。只有书能改变它们的命运。可那时的我却不能理解母亲的心事。
有空的时候母亲还给我们写写字。在记忆里，母亲的字清秀娟丽，很是漂亮。现在我能写一手漂亮的字，应该是得益于母亲的教益的。
母亲一生勤劳，但她并不太苛求我们。只是在我们不好好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总给我们念起一首诗：“少小读书不用心，不知书里有黄金。早知书里有黄金，夜点明灯下苦心。
这首诗到现在我没有搞清楚她的出处。是民谣没听别人说过，是诗不见经传。那大概是母亲自做的吧。
小的时候不明白，有的时候还嫌母亲唠叨，总认为学习我们还是觉得不错的，干嘛总是这么三催四喝的，有的时候连个好觉也没的睡。
但妈妈好象并不在乎我们的感受，发现我们不努力时，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这样做。
后来，我们一个个长大了，姐姐们也都高中毕业有了合适的工作，我也升入初三了，有一天我对母亲说：“妈妈，我不想念书了。”当时母亲没有吭气。
过了两天，这是我很难忘的。母亲与我坐在柿子树下，当时红红的太阳就在我们头顶，天很热。躁烦的蝉声不断的传来。
“你真的不想念书了吗？”母亲问我。
“……”
“我看你的意见。”母亲说，“你自己会拿主意的。”
那时我听到了母亲声音中的苦涩。听到母亲的无奈。我不敢看母亲的脸。后来我还在想当时母亲的眼睛里肯定贮满泪水，母亲的脸色肯定是苍老的。因为我当时觉得母亲的声音已经走了调，但母亲还是很坚强地把话说的很连续。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向妈妈提出不念书的想法。
可是打自己心里却还是觉得这书是念给妈妈的，是念给村里人看，包括我以后的考上大学，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几年之后，我终于轻松又轻松地考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大学，对我来说是完成了一件使命。我如释重负。不过后来听同学说老师告诉我母亲，说我完全可以考一所更好的大学，结果却是这样的。但我并没有从母亲脸上看出不高兴。母亲不知更好的大学是什么，她也同样认为能考上已经是我们家的福份了。
（三）
现在我们一个个都已经是进入中年行列的儿女，而母亲也已是年近古稀。但母亲那一头乌亮的头发却不减当年，很多人都很羡慕。母亲说，这都是儿女们给的福呀。
上次回家我看到母亲的头上有了几根白头发，我要给母亲拔去，母亲说不用啦，已经快七十的人啦，再不长白头发就不正常啦。我说母亲是永远年轻的。母亲说老喽老喽，不比当年啦。
言语中含了些许苍凉。
有次听邻居说，你母亲经常念叨你们，说她的儿女们有出息。她们不回来，是工作忙。
现在我们回去多了点，母亲说不要经常回来，会耽误工作的。可每次走的时候总能看到母亲灰白的脸上掠过的留恋，深井似的眼睛中含蓄地储着的泪水……
这时我也才真切彻底地明白：我们一生的幸福与安康就是母亲一生的心事。
[ 本帖最后由 楼兰 于 2007-5-12 20:5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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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2 20:4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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