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小偷

夜郎自大

　　　
　　一天放学回家后，女儿问我小偷是不是坏人，我顺口回答是，然后就去忙别的事情去了，也没有在意女儿的表现，好一会我看到平时话很多的女儿不说话，坐在桌子边出神，这在以前是从没有发生过的。我猜想女儿肯定有心事了，于是就坐到女儿的旁边问她怎么了，好一会女儿才对我说今天她帮了一个小偷，帮了一个坏人。从女儿的口中我了解到女儿班上有一个男同学偷了另一个同学的一支笔，被发现后好几个同学都围着偷东西的这个同学又推又打，打得鼻子出血了都还不放手，于是她就去报告了老师，老师来到后不光叫偷东西的同学到办公室去写检查，还把打人的这些同学也叫到办公室去写检查。出了这件事后班上的很多同学都不理她，说她是在帮助小偷，帮助坏人。女儿说他们家没有钱，他可怜可怜的，没想到他是坏人。我帮了坏人，我做错了，明天我就去向老师做检查。
　　女儿还在那里喃喃诉说，坐在女儿旁边的我却感到手足无措，我既不知道怎样对女儿进行解释，也找不到安慰她的话，呆了好一会我才对她说你做得对，小偷虽然是坏人，但是也不能打他，何况那个偷东西的同学他还不是真正的小偷，不算坏人。女儿问我什么是真正的小偷，什么样的小偷才算坏人，我知道女儿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不问出个结果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对女儿说真正的小偷就是在大街上专偷别人钱物的那种小偷，他们才算坏人，那些偶尔偷过东西的人还不算是坏人。为了阻止女儿不再深问下去，我对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于是我把那段被我尘封了二十多年，至今想起来都不堪回首和汗颜的往事向女儿托了出来。
　　上初中时，由于学校离家很远，我只好到学校去寄宿，那个时候我们学校还没有学生食堂，所有寄宿的学生都是放学后自己做饭吃。虽然那个时候的田已经分到了各家各户来种，但是粮食还是很紧张，每个星期我从家带的米都是按一天一斤定量称好带来的，而且都是一半大米一半包谷（磨成沙粒状）在家掺好了才带到学校来（很多寄宿的同学都同我一样），菜就是盐巴和辣椒（生活好一点的人家则是油辣椒），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菜吃。在学校吃饭因为没有油水，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都比较多，从家带来的米往往都不够吃，为了填饱肚子，我不得不和其他寄宿的同学在放学后到学校附近的山坡上找野菜，拿来洗净后掺在饭中一起煮来吃，这样从家带来的米才够吃一周。即使这样，我仍然时时感到饥饿，肚子经常都在发出抗议。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我实在饿得受不了，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叫起了跟我睡一床的吴仁宇，问他饿不饿，他说饿，我对他说我们出去找点吃的东西，他问到哪里去找，我说学校背后的那片竹林里长有很多竹笋，我们去掰几棵来煮吃。一听我说去掰竹笋，他有点犹豫，说怕被捉住。我鼓励他说天黑没有哪个看到，我们偷偷去掰几棵就回来，肯定不会被发现，说这话时我的心也挺害怕的，但那个时候饥饿已经占了上风，说出的这些话明着像是在鼓励他，实际上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也许他同我一样也是饥饿难捱，听我这么一说他就答应了。
　　那片竹林在距我们学校不远的一块麦地边，自从看到竹林里面长出竹笋后，我就不止一次地想到那里去找几棵竹笋来吃，若干个夜晚我都走到了竹林边，但是一个人却不敢进去，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在渴望和放弃中徘徊。摸着黑我带着吴仁宇来到竹林边，走进竹林中摸到竹笋，我和吴仁宇马上用力一掰，“啪，啪”两声，竹笋被我们掰断的同时，声音也很响地传了出来，这声音不光把我和吴仁宇吓了一大跳，同时也引来了竹林旁边村子里的狗叫。我和吴仁宇吓得连掰下的竹笋都顾不上拿，就从竹林中跑出来躲到了旁边的麦子地中，大约过去半个多小时后，狗叫的声音才平息下来。竹笋断裂的声音，狗叫的声音让吴仁宇不敢再掰了，他说他害怕，想回去，我虽然也很害怕，但却不想就这么空手回去。我建议说我们一人再去掰一棵，掰到手就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他们就追不到我们了。在我的再三游说下，吴仁宇终于答应了。我们又一次潜入竹林中，将手向竹笋伸去。“啪，啪”！声音刚刚传出，村子中立即有亮光向竹林这边扫了过来，随即听到有人大声说：“快点起来，有人在竹林中偷笋子！”随即就看到有亮光从村子里出来，并快速地向竹林这边移了过来。
　　顾不上已经掰断了的竹笋，我和吴仁宇撒腿就向学校跑去，我们刚跑到寝室把门关上，就看到有亮光也跟在我们的后面跑进了校园，连衣服都没有脱我们就立即钻到了床上。刚躺下就看到有亮光扫到了我们寝室的窗户上，并且声音也传进了我们的耳朵中：“肯定是学生，我听声音是往学校这边跑的”，然后又听到有人在用力拍我们的门，也有人在拍旁边寝室和女生寝室的门。我们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但身子还是簌簌地抖个不停，真怕这个时候有人把门打开或者是他们把门推开撞进来，还好他们拍了一会后见没有反应就走了，临走时还听到有人大声说：“你不用躲，我知道是哪个，明天我再来找你算帐”。
　　昨夜一夜都没有睡好，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宁，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在做恶梦。天亮后该来的还是来了，做早操时，值日老师把我们住校的学生全部留了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抱着四棵竹笋站在值日老师的旁边，值日老师说昨晚是谁去偷的笋子自己站出来，不自己站出来查出来的话要严肃处理。我看到很多同学和老师都在旁边站着，一个个的目光都盯在我们这一帮人的身上。值日老师的话说完后队里没有声音，我把头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咚咚”地跳个不停，真怕那个抱着竹笋的农民会突然走到我的面前来。一分钟后值日老师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队里马上有了反应，有人在小声地说，哪个偷的快点站出去，不要连累大家，再不站出去我就要揭发了。说这话的是跟我们同一个寝室的一位同学，昨夜我们进寝室时肯定被他看到了，看来不站出去是不行了。我抬头看了吴仁宇一眼，见他也正在看着我，于是我犹犹豫豫地走出了队列，吴仁宇也跟在我的背后走出了队列，其他同学立即就地解散。
　　我站出来后，反应最惊愕还是我的班主任，她不相信我会去偷，因为我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是班上的班长，学校的团支部副书记，学习成绩在全年级又是最好。所以当我站出来时我看到她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值日老师还没有发话，班主任老师就走上前来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对抱着竹笋的农民说：这几棵笋子一共多少钱，我帮他们陪。那位农民要了班主任老师的两元钱走了，竹笋却没有留下，随后赶来的学校领导也叫我们班主任把我和吴仁宇带回到班上去处理，事情就这样平息下来了。
　　过后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问我为什么去偷，我低着头不说话，连问了几次我都不说话，然后她又问我是不是吴仁宇叫我去偷的，这时我才把头抬起来看着墙壁小声说不是吴仁宇叫我去偷，而是我叫吴仁宇去偷的。这次轮到班主任沉默了，好一会才听到她轻轻地对我说：“告诉老师，为什么要去偷东西，是不是没有吃的了？”一听到“吃”字，我的肚子马上条件反射地叫了起来，我不敢看我的班主任，也不敢说话，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班主任老师对我说你去上课吧，下课后到我家来吃饭。听了班主任老师的话，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做过小偷的经历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记忆中，我曾为此而发誓过，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报答我的班主任老师，可还没等我走出大学校门，她就去世了。
　　我一直很担心女儿是不是能够理解我的苦心，刚才没有认真去听女儿的话就对她说小偷是坏人，然后现在又把自己做过小偷的事讲给她听，更怕这个事会适得其反损毁自己为人父的形象，在女儿的心中留下阴影。讲完后我看到女儿一直盯着我看，我连着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都不答应，我悚然了。过了好一会，女儿才轻轻地对我说：“爸爸，你不是坏人，偷东西的同学也不是坏人，明天我就用我的零花钱帮他买一支笔”，这时我才注意到女儿的脸上闪着泪花。

[ 本帖最后由 夜郎自大 于 2007-5-16 17:17 编辑 ]

楼兰

看这个题目就来兴趣了，可惜没时间了，当晚上回家再看吧。问好夜郎，谢谢你对楼兰工作的支持，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

夜郎自大

谢谢楼兰的光临。

夜郎自大

问楼兰一个事，能把我以前注册夜郎王时发的那些贴转到现在的注册名下吗？

楼兰

呵呵,,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这样,你可以咨询一下别人好吗?

楼兰

夜郎,你的女儿 真懂事啊.看女就知父的,这女儿该是像她妈妈吧!

孙守红

吕和义

孩子的心是人类灵魂的天堂，但愿更多的心灵能落在这样的天堂里。为你有这样一个女儿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