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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比我小很多的女孩.
??她一直在楼下读着英文,我就在她的上方的屋子中听她清亮无忌的读书声.
??关于她,住在楼上楼下的人们都是看不惯的.于是对她就有很多的风言风语.也是,有谁能看惯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一个女子,耳朵上插着耳麦,长长的线一直从脸颊垂到大腿边上的裤兜里;有谁能看惯在大廷广众之下像演讲似的大声地宣读着英文,却连一分正经的工作都没有的女子呢;有谁能看惯碰到同楼的人而一言不发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过,面对同类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公主呢;有谁能看惯在隔壁的屋子就能听到"亲爱的,我回来了",思想解放得如西方世界中的歌女呢.没有.没有你就成了大家的众矢之的,也就无怪乎大家看你像看一个怪兽一样的眼神了.
??也许是慑于大家的议论,总觉得她应该是个很不好接触的人，所以也从来没想到与她搭腔。不过休息时间很少出门的我,坐在电脑旁用手指轻敲键盘时,好奇的驱使让我总是竖起耳朵始终捕捉着窗外传来的琅琅读英文的声音,只是即使在路上碰上,也还是相互不搭理的各走一边.
??听说她的父亲曾是一个矿供应科的科长,捞了不少的钱,也曾供她上过大学,本希望她能出来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嫁一个好的丈夫,也就了了父母亲的份份心事,却不曾想到的是她在大学第二年却因爱情失败精神紊乱,失言乱举,最后只好掇学回家.后来也曾嫁给一个小技术员,开始日子过得还很和美,但随着生活压力的加大她的神经再次崩溃,婚姻也随之破裂.再后来又重新组织家庭,又重新回到单身.大家说像这样的女人她能做什么.她又能做好什么!应该说是大家会相信她能做什么吗?
??就这么一个人,有天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一张招生广告,上面写着招英语辅导班的内容,大致招生范围是那些还没入学的娃娃.粗劣的毛笔字,螃蟹脚似的横七竖八,排列得不成行列地落在一张不大的大红纸上.当时我就想像这样的毛笔字,也应该不会有人来请她辅导自己的孩子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的大红纸在墙上贴了不多久,就被你来我往的人们顺手扯成了风条千缕,有的挂在墙上,像一面面垂头丧气要被摘下的旗帜;还有的虽紧紧粘着,但那其中的字迹也成了淡墨痕;其余的早已经做为垃圾被清洁工载走.她一个学生也没收到.有天下班归来从楼下经过,一句被风吹来的话钻进我的耳中:"像那样一个神经病似的人,有谁敢把自己的孩子交到她手中,还不培养出一个个的神经病啊.你看她写的那两下毛笔字，啧啧……"接着再传送过来的就是嘻嘻的笑声与应和声.
??那天我突然有了想接近她的想法,这样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却被大家如此奚落,不可理解,真得好让我纳闷.她的神经不正常,还努力地学习,总比那些个神经健全却连一行书都不愿看的人要强得多吧.
??但她好象并没有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依旧是我行我素,我生故我在的样子。在人们的注目之下高声地读着英文.可那段时间正好是放假,我因外出游玩,也就没再顾上搭理心中的那个想法.
??当我回来就不再见到她的身影,也许果如鲁迅先生说孔乙已的那句话:“孔乙已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那段时间她不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在人们渐渐淡忘她的时候,她出现了,忙碌地收拾着家——粉墙,铺地板，出售旧家俱,添置新家俱。楼下有个男人说据说她是又要结婚了吧。可大家等了好久，大大的动静还是安静了下来。那天我下班回来，楼下除了一桌玩麻将的人之外，就是她了，她依旧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大声地如演讲般地读她的英文。我走过去：
“嗳，你好。”
??“你好。”她也很礼貌地回复了我一句。
??“你还是在读你的英文吗？”
??“是的。”
??“你就只读英文，而不结合一些名著来加强一下你的所学吗？比如《茶花女》《飘》《红与黑》等等。”
??“我不喜欢文学。我只喜欢看新闻类一些事实性的东西。”
??“哦，可以问一下，你多大了？”
??本来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很唐突的，没想到她没一点遮掩地说：“三十五。”
??“噢，我还以为你很小呢。我今年四十了。”
??“看来你也不像你的年龄那么大。”
??和她愉快的交谈，让我去除了心中一直以来认为她不好接近，难以理解的芥蒂。于是我也就毫无顾忌地直接切入主题：“你总这样坐在楼下大声念，别人说你，你不介意吗？”
??“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在做着什么！”她毫无掩饰地面带微笑面对着我，坦然地说。
??交流愉快地结束。回到家，我还在反复想着她的那句话：“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在做着什么！”我们的生活不也是这样吗？很多时候，有的人太过于搜寻别人的不是，在发现别人的不是中兴奋着话题，快乐着自己；而我们呢，也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别人的诽短流长，却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我，但她却真真实实地活着自己。
??第二天下楼时，她早已经比更多的人早起，依然在楼下像演讲似的高声地读着自己喜欢的英文！
[ 本帖最后由 楼兰 于 2007-6-30 01:3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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