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施湾

鲁赤

回眸施湾

皖枞阳县铁铜中心学校鲁赤　邮编：246706

　　久居县城一隅，即便回眸，也实在见不到施湾模样，可我偏偏似有感应，特别是登高望远之际，仿佛那云遮雾罩的尽头，那儿的一草一木，山川湖泊，瀑布流泉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观礼，沉思瞭望。
记得文友青藤女士问我：“到底哪儿才是你的故乡？”我说：“说来话长，枞川的山水，处处是故乡。”
　　不错的。我出生在龙桥，那儿是我母亲的老家，好像还在练潭小学读过一二年级。三年级始，由于父母工作调动才回到了父亲的老家，今陈瑶湖镇后河村的王庄，在村前的古枫树下读三年级，四五年级又转至南冲小学，接着上初一。初二时又随父母调动转学到了施湾，直至上完初中，考上周潭高中后也没有离开施湾“大本营”。八四年还曾在施湾中学顶编代课一年。所以，我对于施湾，可谓情意绵长，那里有我青春年少的面影，有我昔日的荣光，也有青涩的情殤。我曾在那黄梅尖上钻过洞，古栈道上踏过青，深水潭里留过影，枫沙湖里泛过舟。那里的一切的一切，早已幻化成蝶，时常在我的心头纷飞如梭，烂漫如霞。
　　从何而说呢？对于施湾，我确实难以抉择。想起一首古谚：养女要嫁施家湾，面朝河来背朝山。说的是鱼米之乡的施湾，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的施湾。施湾三面环山，林竹茂盛，山货奇珍，物产富饶。一面环水，那便是久负盛名的枫沙湖。枫沙湖水据说由黄梅山下七十二条溪涧长年不断的山泉滋养，那里波光粼粼，鱼虾悠然，肥嫩鲜口，更有水产莲菱，堪称一绝，闻一闻清香扑鼻，偿一口口舌生津。还有鸳鸯戏水，鱼雁潜底，野鸭成群，白鹭翔飞。
　　沿湖围堰名为幸福圩，圩内稻香阵阵，满目青黄，丰收在望。据说当年的老八路，时任东海舰队指挥员的周蛟焕，在五六十年代因不满林彪一伙给他授的军衔，一气之下，抽刀斩断了军衔，被撤职遣送施湾原籍。周老少小离家老大回，对家乡充满感情。回乡后却不甘清闲，倾其所有，埋锅造饭，带领施湾人民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围湖造田运动。他每日里带着一架望远镜，察地势、摸水情，还带头肩挑手扛，历时二年，终于建成了施湾的大粮仓――老百姓称之为“幸福圩”。从此，施湾人民告别了饥荒。此事在周老平反后，《解放军报》、《中国农民报》等全国各大媒体竞相报道，传为佳话。离休了的周老放弃了城里的别墅，仍选择了施湾，将家安在了施湾后山的半山坡上，以便将幸福圩尽收眼底，那就是被老百姓昵称的将军楼。周老直至离世，也没有为自己疼爱的并且一直照顾他的小女安排工作。前年夏天，周老的小女、也是我的表弟媳，年纪轻轻就突发心脏病离世，令施湾人民稀虚不已，想想周老一生高风亮节，今日几人能比。弟媳翠寒，年幼随母远去黄山，母亲去世后才回到周老身边，身世坎坷，命途多舛，至今思之，仍涕泪涟涟。
　　将军楼的右边是古楼山，古楼山下是准提庵。当年我在施湾的时候，那儿还是一片梨园。现在的准提庵是前几年仿制的，原庵曾被广西军焚毁。古时的准提庵曾是清文学家周大璋教授门徒，潜心讲学的地方，清廷名相张廷玉少时在此蒙学，著名抗日名将戴安澜少时在此就读。寺前的那棵古枫树见证了古寺的苍桑历史，也见证了往昔的无限风光。如今的准提庵已是气势恢宏，殿宇轩昂，飞檐彩塑，曲径回廊，磬钟社鼓，小桥流水，翠竹环抱。远视之，金碧辉煌，近处之，心若止水。一条古栈道由此而伸向巍巍峨嶺，上山七华里，下山八华里，通往无为县的昆山、牛埠古镇。传说为当年的俊媳妇回无为娘家而修的古道，已承载了几百年的儿女情长，仅此一点，就已令天下的父母妻儿感动衷肠。古道变商栈，那又是一部尘封的历史，厚重的人文。从这条古栈道上走来了多少商贾，送往了多少货郎。我记得分水岭处曾有几块硕大的石碑，上面刻有清时名贤商贾捐资修缮古栈道的详情，可惜在我第二次登顶时已被人为毁损，不知那残碑断垣今日可否依然睥视那苍山洱海，芸芸众生。
　　少年时我还常突发奇想：山的那一边是什么？老师告诉我：是昆山镇，有解放军驻守，因为那里有铀矿。过昆山就是牛埠重镇，清时皖、闽、浙、赣著名的农贸集散地。麒麟集的烟叶、牲畜通过这古栈道贩往牛埠，闽、浙、赣的盐、百货又从这里贩回。
　　将军楼的左侧山坡上有一座茶厂，当年是下放知青们住的地方，我少时曾在老师的带领下多次参观制茶的过程，那个年代就已经是全机械化生产，这在全县仍至全省都十分罕见，施湾茶叶由此而闻名遐尔。可惜知青返城后茶厂经营不善而倒闭，如今也已是凋敝成垣。有一年清明祭奠长眠于此的小姨妈，伫立良久，我仿佛还听到往日的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似乎还亲见来自上海、重庆等全国各地的男女知青们飘忽一现的身影，其中也有我的英语启蒙老师高玉英。
　　斗转星移三十载，旧时风物仅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红语录留存，留存的还有我顽劣的少年。
出茶厂，沿山脚下羊肠小道往燕山方向，进山十余里就是毛竹园。毛竹园可是施湾人民的绿色银行。一进入峡口，就见万顷毛竹，满山遍野，即便是炎炎夏日，人行其中也是竹涛阵阵，似排山倒海，寒气嗖嗖，令人毛骨悚然。有一年春游，我和同学们玩冲锋游戏，从毛竹园的山上冲下来，声声呐喊仿佛千军万马在博杀，踢得硕大的竹笋翻滚如飞。结果是村民们抬了几筐竹笋到学校，给我们上了一堂难忘的忆苦思甜课。
　　我的好友章君告诉我，他们家原来就住在这毛竹园的边上，后因虎狼出没被迫迁出山外。他们家当年有一支土枪，每遇虎嘯狼嗥，他的爷爷就朝窗外放一枪，以震慑虎狼。他的父亲力大无比，曾在砍柴时被一只斑斓老虎双掌按住肩头，危急时刻，他父亲猛转身，张开双臂，头顶虎颔，双手紧紧掐住虎的脖子，使虎一时竟动弹不得，虎受到惊吓被掠翻在地，面对寒光闪闪的镰刀，便逃之夭夭。他父亲这才浑身带伤，惊未定的跑回家。另一则关于虎的故事可就显得悲惨。我父亲五六十年代在县公安队工作，他曾参与了施湾的打虎行动。他说，当年一位现役军人回家探亲，念老母年岁已高，为尽孝心，便在归队的那天清晨上山砍柴，没想到他起得太早了，黑暗中一只老虎猛扑过来……此事震惊全县，于是，县公安队一个排奉命埋伏在老虎出没的山林，并把一枚手榴弹拴在那位不幸的军人遗赅里。一天夜里，一声巨响，一只老虎冲出包围圈，消失在莽莽林海之中。几天后，山民们发现一只老虎盘踞在一座高高的山顶巨石上，雄视着脚下那叠叠峰峦。近观之，原来，老虎早已死去，死于下巴被炸崩。多少年来，曾经两度参军的父亲不无感慨的说：传说老虎都是不倒死的，终于信了。现在讲究动物保护，我想，那只老虎是不是也有点生不逢时。
　　从毛竹园再往上行，道路更加崎岖，但一路有景，金鸡报晓，龟兔赛跑，鱼背脊等，令人无限遐想。爬上一座山巅，那上面全石而平坦，旁有一潭清泉，那就是传说中的小姑寨。老辈人说，那里曾驻扎八百名太平天国女兵，想必是洪宣娇的部下，我的老师周文沛先生说是五百女兵。她们垒石为灶，天为帐，地为床，蝴蝶泉边梳妆。距此十里外的山口，也就是进入施湾地域的施湾村村口小山上驻扎有几万男兵，他们日日操练，大刀闪闪。进入施湾的外乡人谁也不曾想到这里当年是喊杀震天、血流成河的战场，不知那五百女兵可曾在此香消玉陨，命丧黄泉。据史志记载，东乡的地方武装，特别是三十六名教及其后代几乎战死。上高中时每每路过此地，常觉阴气逼人，毛骨悚然。
　　施湾民风淳朴，乡民善良。那里的村落大都傍溪而居，近水为邻，白墙青瓦鳞次栉比，石巷幽深，石涧纵横，小桥流水。我去过宏村、西递，如果当年保护得好，我想也不亚于宏村、西递的。
　　施湾人民尊师重教也是远近闻名，小小的施湾中学溯源于解放前的东庄学堂，那儿曾是中共地下党活动的场所，东庄学堂的多名教员解放后官至省部级领导。这也不奇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施湾毗邻无为新七师根据地，敌、我、友经常出没于此，这也就是施湾多革命先烈的缘由。我的一位学兄的爷爷参加新四军后在家乡的山头上放哨，被国民党顽军的手榴弹炸成蜂窝屁股而牺牲，靠近无为的那条溪涧里曾牺牲了一个排下山找水喝的新四军。我做学生时每年都举行这样的革命传统教育，那时施湾尚有一些老战士健在，现在想想还是受益匪浅。现在的施湾中学座落于联合村施氏宗堂原址，我曾两度在此教书。施湾中学为施湾人民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可以说，从这里出发，足迹已遍布全国，留学海外也不胜枚举，仅东庄一个村民小组就有一家二兄弟为科大教授。其他如政治名流，金融精英，军工英才比比皆是。想当年，小小施湾，五千人丁，有人说“家家大学士，户户状元郎”并不过分，这在七八十年代方圆百里是绝无仅有的。
　　美丽的施湾还有很多动人的传说：名医王菁华，宿儒老竹斋，施氏溯源异说等等，都是那么的引人入胜。我曾对友人说：施湾是一部尘封了上千年的厚重历史，我无法用我的拙笔挥洒出那片青红，施湾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只能由施湾人民自己来描绘，描绘出那轮朝阳，喷薄而出，灿烂辉煌！
　　回眸施湾，我的眼睛只是定格在历史的瞬间，白云悠悠，岁月绵长，但愿我能站在高高的白云之巅，表达我对施湾的虔诚与希望。

[ 本帖最后由 梅影三叠 于 2007-10-12 17:23 编辑 ]

楼兰

这么多好章真得是目不暇接啊.加精!

梅影三叠

欢迎朋友！替你编辑了一下段落缩进的问题

鲁赤

缅圭

思乡之情，跃然于纸上！

郭兴军

写得好，喜欢！

鲁赤

谢谢各位精评，误撞贵网，顿觉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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