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寻梦---------------华东游记之杭州篇

弱妍若素

                                    

寻    梦

    自己的出生地与西湖龙井同名，故而对江南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梦。今年夏天有机会去杭州，也得以有机会走访梦里的家乡，并由此开始了我的华东之行。

一

    出发这天，受降雨天气的影响造成航班延误，但丝毫影响不了我的兴奋和快乐，空姐送来的赠餐味道那么清淡，仿佛嗅到了杭州。
    鸟瞰江南，一如清晰的梦境。儿时曾幻想云端之上飞着天女，弯弯的钱塘江应该是天女的飘带不小心遗失在这里。碰巧的是，乒乓球世界冠军孔令辉与我同乘一次航班，给我的杭州之行又增添了一张弥足珍贵的照片。
    杭州七月流火，转瞬而至的酷热无孔不入地弥漫着一切，雄伟的钱塘江大桥似巨人横跨两岸，这座花园般的城市已经真切地从我的梦中走了出来。
    龙井村位于高山之上，傍晚过后交通不便，尽管遗憾万分，出于安全考虑，寻梦之旅无奈放弃，只能到半山腰走访茶园。公路边的双峰茶园和市区的风格迥然不同，小桥流水，空气清新，一派江南的温婉宁静。
    碰巧遇到一位大叔在给茶树打药，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南方与北方的交流愉快地持续了两个小时。临别时我邀请他去吉林做客，并记下了他的名字，一位诚恳热忱的杭州茶农。
    来到河坊街时已经华灯初上。河坊街是杭州保存最完整的清明建筑风格古街，也是杭州夜市的不二选择。漫步其中，时光倒退进历史的蒙太奇，老店外高悬的吊幌悠悠地摇着百年的沧桑，雕花的木窗编织着江南的精致流长。吹糖人儿表演、摇电影等民间艺术还在自得其乐，固守着这片古香古色，可是更让人欣喜的是，张小泉的剪刀、西湖的茶和都锦生的绵早已从温柔乡里醒过来，领先一步让中国乃至全世界领略了古都的魅力。
   午夜的杭州没有丝毫的凉意，街道上还是车水马龙，大都市的生活节奏让人们的行色匆匆。在陌生的街头流连，没有迷茫和困惑，杭州人的热情一如热烈的温度。我一点都不奇怪，家乡，原本就该是这样。
    杭州是聪慧的，杭州是热情的，杭州是宽容的，和我梦中见到的一样。

二

    “西湖明珠自天降，龙飞凤舞到钱塘。”心中的期待已经由来已久，可越是期待越不想贸然打扰，必须要用最充分的心来容纳才行，对于西湖，便是如此。
    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有诗云“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从诗上看白堤在白居易上任时就已经存在了，原名叫白沙堤，后人为了纪念才去沙留白，所以白堤是借诗人而扬名。事实上，白居易在任期间的确修了一条白公堤，只不过沧桑世变，我们在今天看不到它了。
    “断桥不断，孤山不孤”是西湖的特色。走白堤，必要过断桥，说到断桥，不能不说到残雪，也只有下雪的时候才能领略到断桥的美。中国的文化讲究意境深远，在意犹未尽之时，品一品，想一想，方觉得妙不可言。
    江南下雪的时候少之又少，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座古朴淡雅的石桥而已。说起来，真正让断桥名满天下的不是断桥的雪，而是流传在民间的一个美丽的故事，故事里面有位美丽善良的白娘子，她与许仙在断桥上相遇相知。
    本来打算去雷锋塔，听说里面安了一部电梯，很像法海冰冷的肚肠，终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作罢。
    风景自在心中，你看哪处景好，哪处便是盛景。“孤山不孤”的孤山便是西湖笼罩下的一处盛景，作为湖中唯一的天然孤岛，孤山因多梅花又称梅屿。北宋诗人林和靖携梅妻鹤子隐逸于此，淡然地抛出两句“疏影横余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便冰清玉洁地从梅屿飘逸而出，牢牢牵住了中国文人敏感的心。
    西冷印社旁边是以文兴楼的百年老店楼外楼。最初的楼主洪瑞堂只是一个落第文人，现在看来，称得上是儒商成功的典范。在林升用“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把杭州渲染得美妙绝尽之余，洪瑞堂还不忘再将西湖的山水尽收于一盘盘的佳肴。
    如今，楼外楼已经与西湖融于一体，成为杭州的窗口，到杭州不到不到西湖，不算到杭州，来西湖不上楼外楼便好像缺失些什么，然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不如在河坊街吃得尽兴。

三

    西湖如梦，西湖又是多情的，多情于许仙和白娘子的姻缘，多情于梁祝的三载同窗，不可否认这两段千古绝唱使杭州的今天更美。然而人们在慨叹后突然发现，姑苏名妓苏小小却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杭州美人。
    白堤尽头的西泠桥畔下，慕才亭小巧精致，这里便是杭州美人的埋香之所。清词人纳兰容若几次咏柳提到苏小小，有一句我记忆最深，“长条莫轻折，苏小恨，倩他说。”写尽离别的滋味，可见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又是怎样一段诗意人生。
    美景必有美人相伴，也定然少不了令人动容的爱情故事，而在苏小小的短暂人生中，阮郁是她爱情的终结者。“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在她的生命中，如果不遇到阮郁，什么都不会发生，可她偏偏就遇到了。悲剧一向是把美好的东西无情地粉碎了再给人看，于是，苏小小花魂早逝，仅给喜欢她的人们留下了这首诗，那一年她才十九岁。
   “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苏小小将自己的风清傲美个性地留在西湖边，千百年来，她一直在笑，从不让人看到她的叹息。你看水的时候，她在柳梢头掬水，你看花的时候，她又花丛中弄香。
    苏小小已经成为西湖内质不可分割的一部人文景象，从西泠桥边再望白堤，除了苏小小墓，其它的都成为衬景，已经疏淡了。

四

    岳王庙在苏堤北入口不远处，“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写照了岳飞一生的苍凉悲壮，还未进门，心情骤然凝重起来。
    当年岳飞准备收复开封，宋高宗赵构担心自己的皇位不保，一天之内下12道索命诏书令其班师。憾然无力回天，英雄仰天长叹，面对昏君奸佞，在生命的最终时刻，三十九岁的岳飞镇定自若，只告诉世人天日终将昭昭。
    除了青松翠柏，与岳飞墓相伴的只有儿子岳云的衣冢和石马、石虎、石羊。这位民族英雄生前得之太少，死后也索之不多，但是却让天下所有的民众都齐刷刷地站在了他的身后，是的，没有气吞山河的胸怀又怎么能写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荡气回肠。
    苍松翠柏掩映之下的忠烈祠，应该让时下那些意图分离祖国的人来好好瞻仰，他们要扪心自问，面对岳王像自己是否敢于正视。狱卒隗顺看到今天，也应该会含笑九泉了，若不是他把英雄的遗体在北山安葬起来，至今人们还要找寻英雄在哪里，那又将是一种怎样的沉痛。
    秦桧夫妇及万俟呙、张俊四人的铁像已是铸到了第九代，还是被人们砸碎。“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奸臣”，忠泉何幸，松柏何幸，只可怜了白铁和那棵被分尸的古桧树。其实，历史上有一个人最应该跪在这里，那就是宋高宗赵构，相对于他来说，秦桧等人不过都是跳梁的小丑。
    英雄心怀天地坦荡人间，却是报国无门，只能将心事寄予《小重山》，成为中国历史上永远的苦楚和无奈。可是历史的流沙掩埋不了真理，统治者也意识到这一点，二十年后将岳飞礼葬于青山秀水之间，让英雄的灵魂与精神在这里安憩，以此表白他们的忏悔，虽然来得迟了一些，但毕竟是忏悔了。
    庙中“尽忠报国”的“国”字少了一点，也并不是写了别字，岳飞生前的心愿未平，真心希望由我们这一代的手能把缺掉的这一点补上。
    岳王庙外一派安宁详和，西湖的山水也知道，这一切有英雄护佑着。

五

    在杭州的历史上，为官者被百姓们所记不多，除了苏东坡。他为西湖做了一件大好事，因此他的纪念馆被尊敬地安放在了西湖边。
    苏东坡喜欢杭州，更喜欢西湖，两任杭州父母官，也更能从深层里体恤百姓的疾苦。他开浚西湖，取湖泥成堤，大兴水利，他想让人们看到，中国的文人不再只会趋附风雅。不料想，杭州的老百姓竟然把西湖美景之最慷慨地送给了他，所以，苏堤不但让苏东坡与西湖结缘千载，也成了他那段辉煌人生的印证。
    苏东坡诗中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从苏堤上看西湖也确实更美，长堤延延，六桥起伏，垂柳画船，烟波山色，任意领略。
    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郁达夫准备安家西湖，也理解了鲁迅所说的常驻于此，必消磨人的志气一言。西湖身上承载了太多的历史，以至于西湖的景过于盛、过于密，当沉浸于一段历史中还没有舒缓过来，又要即刻被充满另一段历史，无形中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在绮丽细腻的西子湖畔，四大皆空的佛祖也不甘寂寞，在红尘俗世之中化作了一座净慈寺，再用几杵南屏晚钟为己扬名。映波桥头苏轼仰天凝望，他还在想，应该再为杭州的百姓再做些什么。今天沿着太守的足迹走过，相隔一道苏堤，谁知却是相隔了九百年。
    西湖很美，美得让人流连忘返，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所以才会有久负盛名之下的人潮涌动，甚至看人多于看景。可聚积了太多的人气，西湖当然不会再有芙蓉清水般的透澈。
    或许，西湖真的太累了。

六

    杭州新十景之一“九溪烟树”的水清透见底，琴者大音希声，水者，亦如此，一切仿佛被透彻过，依石濯足，记忆中家乡的溪水就是这样清，这样的净，浑然忘了几日来杭州难耐的热。
    听说从这里经“九溪十八涧”到山顶便是龙井村，我兴奋万分。沿路迂回而上，高直如笔的水杉仰望入云，山鸟啾鸣，泉水叮咚，一切尽出自然。《红楼梦》中薛宝钗有一句“淡极始知花更艳”，用在这里很好，也只有用平常心才能够觅得种种不平常的感受。
    原来，冥冥中昨日的错过早已注定了今日的家乡之缘。
    不知道经过几拱小桥，几座灵亭，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青瓦白墙之处就是我要寻梦的家乡了。令人惊诧的是，这里居然也有一口泉水“龙井”，与家乡的“龙井地名起源之井泉”的故事异曲同工，而且四周也一样青山环抱，绿水常流。居民依山种茶，傍水而居，闻名天下的西湖龙井茶就是采自这满山灵秀的茶园。
    路遇的大姐邀我到村里喝茶，望着她淳朴的眼神，似期待回乡的游子。慢慢地品一口，果然口齿留香，甘沁脾肺，与其说是茶水滋润了我的喉舌，不如说是她的亲切让我感受到了茶里的浓浓乡情。
    心里油然生出极大的满足，与之同来的，是不舍与这座城市的千丝万缕。为了多给自己一点与家乡亲近的时间，我退掉了已经买好的车票……
    可能，我上辈子就出生在这里。



[ 本帖最后由 弱妍若素 于 2007-11-16 20:24 编辑 ]

弱妍若素

初来这里，格式不太适应，每个段落之间要有留白的，怎么样也编辑不好。晕了~

漫吹横笛

杭州,人间天堂啊,我也想出生在那里.哈哈
楼主语言流畅,博学多才,诙谐幽默.
慢慢调整吧.不着急的.

一船星光

欢迎新朋友!

可以在写字版上编辑好了发上来,也许看上去漂亮些.这样也很好的.

文章写的有趣也很流畅,欢迎常来交流!

弱妍若素

谢二位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空多交流啊

青海长云

呵，我后天也要去华东了。

风雨同路

杭州是我梦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