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成词赏析（十四）

燕山飘雪

  　　原词作《望江南》：灜州好，知是甚星寰。冠盖都非如隔世，晨昏相背不同天，尘梦委香烟。灜州好，应悔问迷津。蟾影盈亏知汉曆，桃源清浅误秦人，去住两含颦。灜州好，春意闹湖边。小白长红花作市，肥环瘦燕水为奁，三月丽人天。灜州好，重贺太平时。远近铙歌传彩帜，万千嫠纬泣淄衣，哀乐太参差。灜州好，衣履样新翻。橡屜无声行避雨，鲛衫飞影步生烟，春冷忆吴棉。灜州好，辟谷饵仙方。净白凝香调犊酪，嫩黄和露剥蕉穰，薄膳称柔肠。灜州好，笔硯抛久荒。不见霜毫鸜眼灿，惟调翠瀋蟹行长，绕指有柔钢。灜州好，小谪住楼台。身似落花常近水，月临繁电不生辉，玩艳有余哀。

　　燕山赏析：《望江南》这个词牌，亦称《忆江南》《春去也》《望江梅》《江南好》《谢秋娘》等。一般是单调，２７字，五句，三平韵。中间有七言两句，多为对仗句。比如，大家都熟悉的白居易《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当然也有双调的，一般是５４字，实际上就是再重复一次单调，上下阕各五句，各三平韵。比如，吴文英的《望江南》：“三月暮，花落更情浓。人去秋千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堤畔画船空。　　恹恹醉，长日小簾栊。宿燕夜归银烛外，啼莺声在绿荫中，无处觅残红。”还有另调，５９字，双调体，前三句用两仄韵，后两句用两平韵。这个词牌变化多，节奏感强，读起来吭铿锵有力，特顺口。吕碧城在这里显然是自创复调体，既不是单调，也不是双调，更不是另调。是单调体的不断重复，形成多调体。因此，刚学词时要严格按照词牌来写。但熟能生巧，可以有所创造，这是允许的。遵守格律是对的，但也不能以律害意。

　　这首词的艺术特色，是熔新入旧，妙造自然。在吕碧城写成的海外词中，几乎形成一种风格，即内容是西域的，语言文字是中国的。即以中国的语言文字反映西域风情。没有生搬硬套之感，亦没有斧凿雕琢之痕迹。这首词就是极有代表性的作品。这也算是中西文化的合壁，是吕碧城的一大创造。当然，别的出国华人也有用中国语言文字写西域风情的，比如顾毓秀在美国定居之后，就是这样写诗词的。吕碧城在这首词中，写橡胶鞋，写香蕉冰淇淋，写锡纸包裹的糖块，写吸剩下的香烟，无不稳妥自然，出神入化，其词境意境之新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的词受周邦彦和吴文英影响较大，擅长用典，善于融化古人的诗句。这首先必须背颂古诗词较多，熟练掌握诗词创作的规律才可以，背少了古诗词，想化也化不来。化用古诗词，是一种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功夫。我在写评论时也经常化用古诗词，这是增强题目新意和文雅的手段。但必须用得自然，不露痕迹才好。而且要用得贴切浑成，典雅流丽。其实这是语言的再创造，是熔古铸新的功夫。

　　词的大意是：我住在海外仙山（日内瓦居所）多年，这里的景色非常美好，知道是这个星球上最美丽的地方。看到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员，也不是咱中国的，恍然如同隔世一样。白天黑夜也是颠倒的，欧洲瑞士是白天时，咱们中国还沉浸在黑夜里。尘世的梦都像香烟一样飘散。瑞士实在是好啊，就像桃花源一样地美。游子正沉醉于此，不思迷津。看月亮的圆缺才知道汉历是几日，海水三清浅，桃源的美景误了我，去住的时候两次含着笑容。这里就是好啊，春天的意境正在湖边喧闹，各种颜色的花（白里透红）组成了一个花市。那些美丽的瑞士少女有胖有瘦，就像杨玉环和赵飞燕一样地美丽，她们以湖水为梳妆的镜子。三月真是丽人出游的天气，出其东门，美女如云啊！瑞士就是好，正是重新庆贺太平盛世的时候。远远近近的军乐歌舞，彩色的旗帜在飘荡。想一想国内，万千寡妇正在对着战士带血的征衣而哭泣，哀伤与快乐真是差别太大。还是这里好啊，穿的衣服花样翻新。橡胶鞋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下了雨也淋不坏。丝绢织成的衬衫像飞天的影子，步步生烟，流光溢彩。春天冷时还想起吴国的丝棉是多么暖和。还是这里好啊，想减肥时就少吃谷物，寻找一些偏方，养尊处优。做好的奶酪又白又香，嫩黄的香蕉已经剥好，薄软的西餐正好对我的柔肠和口味。还是这里好啊，想写文章时不用笔墨纸硯，用自来水钢笔就可写就蟹行的拉丁文字。还是这里好啊，我就像李白那样从天上贬到下凡住在楼阁台上，身体像落花一样，时常在水边游逛。月亮来了电闪来了也不会发出光辉，凄恻艳丽之后，还是有深深的悲哀。

暗香如沁

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