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场半途而废的逃亡

蓝生

  

文／蓝生　　

　　一年之季在于春
　　春天。寝室的姐妹们都恋爱了。每逢周末，就留夏果一个人独守空房，而夏果似乎也乐意这样，不慌不忙，置身事外的样子。倒不是夏果长得无人问津，相反，美人一个，高挑身材，瓜子脸，漆黑明亮的眼神让男人身心荡漾，人见人爱。椐传，曾经追她的男生从她们教室门口排到了厕所。
　　你看寝室的姐妹们就不会拒绝春天的脚步，懂得与时俱进，纷纷播种，以便在秋天收获爱情的果实。每次，她们在寝室大谈各自的男友时，夏果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夏果想，如果注定会在秋天收获伤痛的话，又何必在春天埋下忧伤呢？
　　说这话的时候。人们注意到她眼里那抹忽明忽暗的忧伤毫无征兆地泻露，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比较幽怨，但这不妨碍她与生俱来的美。
　　没人知道她的秘密，便也没人了解她的曾经。夏果想这样也好，有些疼，还是藏在心里好，只能对自己说，别人是不能体会的，比如那个叫穹宇的男人。

　　“情书”事件
　　那天应该不是愚人节吧，可夏果被愚弄，哭得撕心裂肺，泪挂两腮。24小时前，夏果收到进校来的第一封情书，粉红信纸、蓝墨水，苍劲有力。之前，她不知，原来也有男孩子的字写得这么好看。
　　她心里，跳，跳。
　　旁边的死党朵朵夺过信。劝她不要轻信，等那男生再写三封来后，才回复。
　　夏果摇头。因为信后面的落款是穹宇。不用多想，她就搜寻出这个人，白色T—SHIRT，蓝色仔裤。有时坐在食堂椅子上吃早餐，偶尔在校外电话亭买乐百氏矿泉水。印象里，她还是记得他的。
不顾姐妹游说，夏果毅然回信，心里隐约的欢喜和甜蜜跃然纸上。
　　24小时后她又收到穹宇的信。夏果楞住了，埋下头，小声抽泣，她怕惊动讲台上的老师。老师一离开，她哇的一声趴在桌上，原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她不过是他们赌局中的一粒棋。
　　一群人嚷着把穹宇堵在他们班教室。
　　对不起，我不知，结果会这样。穹宇一脸的不安，看着泪流满面的夏果，委屈得像个小孩。
　　就这样，夏果停止了哭泣，原想，穹宇会当着众人说，是我写的，是我喜欢她。好让她不被姐妹们看笑话。夏果一言不发，过多的话只会让她尊严扫地，转身，身后火辣辣的，众人对穹宇愤怒的目光。
　　夏果的心，被刀划了一下，却不见血。

　　原来就是你
　　若不是那次春游，夏果不会再见穹宇。
　　若不是那次山体滑坡，两条平行线也不会相交。
　　班上组织春游，作为学生外联部的成员，要求跟班走。穹宇被抽调到夏果的班。中途突然下雨，穹宇把伞遮在夏果头上，起初，夏果不愿，跑开。穹宇追上，几次三番绕不过，她不再拒绝。穹宇身上的烟草味和洗衣粉味让夏果沉迷。
　　不要再想上次的事，好么？当时，穹宇和同桌林南打赌，合写一封情书，落款时两人抽签决定写谁的名字。不巧，穹宇撞上了。
穹宇侧脸，看她，微笑如花，眼里落满了温柔。
　　她能不想和在乎么？那么多人，当时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 可。又能怎样呢？
　　一场暴雨，半路，山体突然滑坡。山上的石块滚了下来。穹宇拉着夏果往前飞跑，穹宇的身体朝她压了下来，轰隆一声，夏果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医院，夏果看到穹宇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是石块砸在上面的印记，污血残留。躺在床上的穹宇满脸疲惫，握着她的手，说，没事的，不用担心。
　　还好，那男生把那女生压在怀里，身边的人议论着，否则后果可想而知。
　　若是英雄，就注定无悔。
　　有人为她受伤，绕了一大个圈子，原来就是穹宇。夏果想，穹宇还是在乎她的，要不，不会冒险护她。
　　那天回来以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更进了一步，变得暧昧起来。我应该成他的女友了吧，这样想的时候，就会让夏果感到欢喜。
　　
　　最后的欢颜
　　和穹宇的第三次约会。站在镜子前，夏果穿上白色褶子裙，蓝色衬衫，把辫子扎了起来。她想，穹宇会喜欢这样单纯、乖巧的她。而原本穹宇就是学校圈子里的好学生，纯良、优秀。这，才能和他相配。
　　身后，朵朵盯着她，夏果，穹宇是不会爱上你的。
　　为何？
　　据说，他爱上了一个叫南希的女子。
　　南希，南希，如山雨欲来，拨动夏果的心。
　　她是怎样的女子呢？夏果道，倾国倾城，妖艳妩媚，亦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或如我一样单纯、乖巧？
　　不，不是，都不是。我听说的南希是一位开宝马车的女人。朵朵说。
　　我不信，夏果惊讶。
　　每到周末，那女人就把车开到百益咖啡吧，要上一杯咖啡，等穹宇。看上去比穹宇大四、五岁。咖啡吧离校100米之遥，每次，喝完咖啡，穹宇就会坐上她的车离开。
　　南南把他所知道的零星信息一一透露给夏果。
　　穹宇不是这样的人，他纯良优秀，怎么会攀龙附凤，嫌贫爱富呢？又怎么会喜欢身份、年龄悬殊的女人呢？
　　现实里，富家千金和贫穷书生能结合么？ 穹宇他疯了么？夏果想。

　　夏果去庙里求签，她开始相信宿命。看相的和尚，摊开她的手，说，你应该学会放下某些东西，要不，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夏果转身跑了出来，她不会就这样认输的，对喜欢的爱情。
　　回来后，她开始拼命攒钱，省吃俭用。晚上去德克士兼职。1０月13日前，她要存足一笔钱，给穹宇一个惊喜。虽累，但她感到有希望。
　　10月13日，是穹宇生日。夏果提前两天买好了笔记本电脑，三星牌，穹宇喜欢的颜色。之前，穹宇说他喜欢三星的笔记本，她悄然记下。
　　赴宴前，夏果特意脱下了学生装，红色吊带，蓝色牛仔裙，白色的凉鞋，描上暗蓝色眼影，镜子里的她，分外妖娆。站在穹宇身边时，夏果想，这样的装扮才配得上他挺拔的身姿。
　　穹宇的生日，在酒吧举行。人潮攒动。
　　夏果把穹宇拉在角落，递给他笔记本电脑并道生日快乐。穹宇却淡然的推开了，我怎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知道你的心，你不要无谓的花费在我身上了，我的心已死。
　　死在百益咖啡了吧，
　　穹宇先是一惊，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夏果的手缠着穹宇的臂，不想放开。突然，穹宇把夏果轻轻一推。一推，就推出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存在着怎样的黑暗，无法靠近。
　　夏果听到有人在叫穹宇。
　　全场所有的目光朝前面看去，一女人舞步过来，与生俱来来的高贵和冷艳，像骄傲的公主，散发无尽的妩媚，这是在场的女生和夏果望尘莫及的。不用说，她理说当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也不用说，她就是开宝马的女人南希。
　　也只有她，才配得上南希这样的名字。
　　生日快乐，南希抱了抱穹宇，笑容甜蜜，宇，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那款三星笔记本电脑，放在了车上，然后挽着穹宇手臂走向餐桌。全然不顾身旁的夏果，心如刀绞。
　　五分钟前，夏果的手还放在穹宇的臂弯里，现在却换成了别人，让她措手不及。
　　夏果跑了出来，不用再想，事实已经这样。这场争斗，还不见硝烟，夏果想，她就已经输了。
　　
　　脸
　　夏果在吃饭或走路的瞬间会突然就流下泪来。她变得情绪化，开始如孩子一样脆弱敏感和不安，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怎么也忘不掉穹宇的脸。
　　爱情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会长久。但不管怎么样，它能叫一个人一呼一吸间都写满了另一个人的气息。生活成为空白，除了那张挥不去忘不掉的脸。
　　夏果也会看镜子里面自己的脸，看上去是那么年轻和充满活力，可是，却不能吸引穹宇。夏果知道，她和穹宇之间的故事还没来得及开始便要结束，她不甘心，第一次动情，第一次爱一个人，知道怎么放却不懂怎么收，夏果想，一定要给这场感情找个出口。可是想起南希骄傲的表情，想起她开着宝马来去如风的洒脱，夏果刚刚飘起的心就又砰的一声重重落下。
　　她给穹宇电话，他开始不接，即使偶尔接通穹宇的态度也是不痛不痒的。她听得出穹宇对她的防备，那是个聪明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懂得如何保持距离，懂得如何婉转的拒绝。
　　夏果很想问他，为什么当初她不知道这些呢？若不是当初他写给她的情书，夏果想，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把心交付出来。可现在，知道心里所期望的终究是场空，原来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已失去。
　　夏果也想忘记那个人，就像丢弃一双袜子或是扔掉一双鞋那样，把那个人遗落在记忆的深处。她告诉自己，没有谁离不开谁。可是情如流水，即使狠得下心有怎样呢？断水水更流，斩情情更深。
　　夏果把电脑放在床头，这是买个穹宇的生日礼物，可他不稀罕。，他想要的应该是宝马和别墅吧，这是她给不了的，穷其一生都给不了的。夏果想，自己不能给予穹宇的，不能阻止别人给予，比如南希。
　　她开始把自己埋在那些枯燥的课程里，没课的时候就去打工，只有一直的忙碌才能叫她不去想穹宇，也只有那样的忙碌才会叫她来不及难过。可是，在干净明亮的德克士里，她看着那些来来去去衣着干净的男孩子，不知怎么就把他们当成穹宇，她看每一个人都看见穹宇的脸，洋溢着微笑，灿烂如花的脸。

　　穹宇的报恩
　　又是一年春天。时间是很奇怪的东西，可以把一些东西很轻易地抹去，也能把一些东西越刻画越深刻。等朵朵也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夏果彻底觉得孤单了。只有朵朵知道她对穹宇的迷恋，也只有她知道她的悲伤。可现在连朵朵都不再是单身了，她的悲伤就显得有些没意义了，就像一杯很烈的酒，自己斟上，再自己喝下去，没有人观看，总觉得少了些兴致或韵味。
　　夏果孤单的背影是道很美的风景，很多男人远远观望，再靠近，然后就想自己能走在她的身边。可是所有的人都被她拒绝了，夏果知道，穹宇当初的冷漠是把刀，刀刀刻骨，已经叫她不敢再去把心交付给谁了。夏果还知道，她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不在提起穹宇了，那个名字，那张脸，谁都以为已被时间给抹淡了，事实上却是更深邃了，已经烙印到了骨子里。
　　有时候，很深的夜，她从梦里惊醒，再也睡不着，就会想起穹宇。想他还好吗？快乐吗？
　　她和他在一年后彻底没了关系，除了一相情愿的思念。朵朵曾经劝过她，她说，把自己毁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值得的，穹宇再好都是过去了。生活应该往前看，或者有个人会比他更适合你，但你要先学会放下那些过去，给身边的人一个机会。
　　夏果懂得，夏果什么都懂得，除了如何收回自己的心。她总是想，再过些时间，再过些时间都会好起来。就这样拖着拖着，一年就过去了。
　　夏果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穹宇，在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
　　穹宇会跑到她们宿舍楼下等她。路灯下，他抽烟的样子显得忧郁。夏果老远看见，迟疑着要不要过去，穹宇已经迎面走来了，脸上依旧是那副微笑如花的表情。
　　他说你好吗？简单的三个字，一年的时间，刻骨铭心的恨和思念。夏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说好，可事实不是这个样子，她想说不好，又不愿意叫他看出她的狼狈。只好笑，一直一直的笑，看上去有些虚伪的样子。
　　穹宇说，可以陪我走走吗？于是夏果陪他走了三条街，在路边的椅子上穹宇坐下来抽烟，眉头微微皱起，夏果看的有些心疼，她伸出手去，想抚摸他的脸，手伸到半空中突然惊觉，于是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一根烟抽完，穹宇开始说话。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便因为车祸去世了。他们急着去参加外婆的葬礼，车过盘山路的时候与迎面而来的卡车相撞，只有我存活下来。但就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送到孤儿院。我是在那里认识南希的，她比我大五岁。她护着我不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她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我，她把自己的零花钱省下来给我买衣服。她照顾我的生活，叫我觉得不再害怕和孤单。
　　南希十八岁的时候她父母从台湾回来，带她出孤儿院，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她一直记得我，她把我带也带出来，给我租房子，帮我找最好的中学读书，然后是大学。她不允许我出去打工，有一次我背着她去做一份兼职，被她发现了，她在我住的房子里大声骂我，然后痛哭。她不要我觉得生活有压力，她说她从第一眼在孤儿院见我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我欠她那么多，用一辈子都没办法偿还，我只好把我的感情给她，我为此忽略了身边所有的人，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穹宇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说夏果，不是我愿意对你冷漠，只是，在南希面前，我不得不低头。
　　现在南希去了台湾，我再也不用活在她的情绪里了，夏果，若是可以的话，叫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夏果想保持一些骄傲的，她不愿意任这个男人予取予求。可是她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她想起放在床头的笔记本电脑，现在，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送给他了。

　　幸福是场半途而废的逃亡
　　夏果开始同寝室里的姐妹们一样洋溢了欢喜和甜蜜。
　　有时候，她想起这一年里所有的情绪，有甜蜜有悲伤有欢喜有嫉恨，现在她终于拥有了爱的人，以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梦醒后，原本以为已经失去的人回到了身边，夏果想，所谓幸福，不外如是罢了。
　　但是好景总是不常在，夏果从没想过穹宇会再离开，就如他的突然出现一样。
　　那天，夏果起床后，想找穹宇一起吃饭，打电话过去。听筒里是冰冷的刻板的重复：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候再拨……
　　一连几天，穹宇的电话都在停机。去他教室找他，他已经很久没上过课了，也很久没回过宿舍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穹宇这个人就像水蒸汽一样，毫无预兆地在阳光下蒸发了。这叫夏果心神不宁，她想，她一定要找到他。
　　无止境地寻找叫人绝望，而最绝望的是，爱的人离开，没有任何理由。夏果心中的爱一点点又衍生成恨，爱和恨之间，本就是一线之差。
　　在夏果放弃寻找的时候接到穹宇的电话，午夜十分，穹宇的声音听起来脆脆的，满是不舍和愧疚，他说，对不起。他一直重复说对不起。
　　夏果急了，对着电话喊，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不需要道歉，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离开？
　　南希回来了，她说舍不得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只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夏果想，她还是敌不过南希的，她能给的只是爱情，而南希给了穹宇一切。两个人的战争，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胜负也不由自己选择。答案是在穹宇手中的，他取，他舍，都不是别人能干预的。
　　夏果没再多问，电话挂断，她想，就这样放下吧。来回的反复叫人觉得疲惫。
　　夏果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鱼，因为爱上穹宇，远离了水面。等她因为窒息想要挣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徒劳，那个人并不值得付出。
　　所谓幸福，只是一场半途而废的逃亡。

芊芊

所谓幸福，只是一场半途而废的逃亡吗?这个女孩真不是用一个"傻"字可以形容的,因为一份真情总会让人迷路.这是一篇属于校园的青春爱情故事,文笔流畅,情节生动,人物心理刻画细腻.欣赏了,问候蓝生.

夭夭

只是一场半途而废的逃亡
很忧伤的爱情故事,生动的情节,加上细腻的文笔,精华了!

江河源

文章不错，就不说了， 但是作为小小说，标题应该抓人点。标题和文章同样很重要的。

蓝生

该小说发《南风》杂志 10期。

江河源

对了蓝生，如果你发在这里的小说，如果已经在发表过的话 ，要及时和我们联系啊。

蓝生

恩，知道了。这篇已经发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