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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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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31 20: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无语秦淮

夕阳在天,晚霞流散,金红色的霞光在盛夏暑气的蒸腾中仿佛天国里的万道佛光,将水榭歌台、牌坊灯柱、以及小巷深院、绿女红男都氤氲在一片慈祥的温情里,在这样温情里,人们脚步格外轻快,面容格外祥和,用南腔北调的交谈和嬉笑,诠释着繁华、热闹和悠闲。我流连在这古老河畔的人流里,一些关于秦淮河的掌故和人情,不时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有点迷了路,在夫子庙街上转着圈子,反复驻足在文德桥上,观赏那大大小小莲花罩顶的小船、二龙戏珠的大照壁、夹河两岸的参差迷离的楼台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水,却忽然发现已满街灯火粲然了。两岸鳞次栉比的楼阁都装饰了霓虹灯,红光绿影,照水映天,摇曳流动的光影,勾勒是一片溢彩流光的奇幻世界,楼角檐前那一串串、一排排红色的纱灯,衍射着昏红的光晕,静静地、柔柔地然而又是切切地向行人招摇,那是夜的醉眼,是秦淮河的精魂。
灯光装点出的这个不夜的秦淮河,仿佛你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一片暗红的夜色,有点滑腻,有点暧昧,也有点让人蠢蠢欲动或跃跃欲试。我长出了一口气,平抑了一下烦乱的心绪,勉强在文德桥上挤了个位置,面对着秦淮河缓缓坐下,我想,秦淮河是要我用平静的心,静静聆听、静静品赏的,古往今来,她接待的客人太多太多,而真正用心来欣赏她的又有几个呢?我感觉到秦淮河的“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的孤寂了,暂且陪她坐一坐,哪怕只是坐一坐,也可慰一慰这千年孤独的等待吧。我不想去以手扶栏或弯腰掬水,历经两千多年沧桑的秦淮河不会刻意分辨哪是我那只并非特别的手,我要用目光,用我那心有灵犀的双眸,悄然而热烈地与她心灵对接,完成一次旷古弥新的交谈。

秦淮河,我来了。我正坐在你的心坎上,在阅读着你,品赏着你,想象着你昔日的风姿,揣测着你未来的美丽,你仍然用你那亘古不变的姿势,诉说着千年流淌的故事,我会是你的知音么?
碧阴阴的河水里或泊着或驶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大船是仿古式的,可能类似于古代的画舫吧。四角垂着的大红纱灯,代替了当年的纸球灯,却更加剔透晶莹,红彤彤,亮闪闪,将偌大一只画舫映得更明亮更清晰,也更让人心旌摇荡,每条画舫的纱灯都带红一汪河水,秦淮河里便光影班驳,在船舶穿梭的河面上,乍聚还散着,明暗迷离。在这细腻的红色里,影影绰绰地晃动着游客,大约当年秦淮河的歌女们也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手持琵琶或月琴,浮在花船上,用吴侬软语或喁喁私语或浅吟低唱,或者用一团绢扇挡住半面桃花,将两汪秋水清波微扬,一颦一消间便润得灵秀善感的江南才子骨酥筋软,迈不动方步,摇不动纸扇,扯不断相思了。想那“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盛况,再加上那哀怨婉转、柔情似水的小调,由这些肌肤胜雪、弱柳扶风般的美女们,歌出舞出在这暗红的夜色里,真真能让人烧成飞灰,化成一滩骨水。也甘愿烧成飞灰、化成一滩骨水,永远溶会在这秦淮河的柔波里,听这里的夜夜笙歌、朝朝梦语,看这里的春花秋月、十里灯红。这碧阴阴的河水里揉进了多少痴男怨女的耿耿未了情、切切相思意,才如此深厚,如此酽浓。

仿佛有一双温热柔软的小手来牵扯我,从文德桥一直牵到大船上。船缓缓地驶出了码头,穿行在迷蒙灯光里的楼阁亭台间,借着那或昏黄或灿烂的灯火,我怔怔地望着那一扇扇的花窗,不知道这些花窗里,哪一个美人曾经“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回转头来却冲喜鹊娇嗔“叵耐灵鹊多谩语,送喜何曾有凭据”;不知道哪个窗口,曾经菱花照影,丝绸彩袖略一扬起,就露出一双纤纤玉手,调朱弄粉、漫绾青丝,袅袅婷婷地走在晨辉暮影里;也许就是在这扇花窗里,曾经才子佳人们相聚,推杯换盏中,墨香茶色里,秀口一吐,就是一串诗行墨宝;也许就在这扇花窗里,一娇小美人曾经撒娇耍憨:“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在这暗红的夜色里,曾经发生了多少动人的故事,都被这汤汤的河水忽略了,淹没了,消融了,淡忘了。不,也许秦淮河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她把唐诗宋词,秦砖汉瓦、万种柔情、千年风霜都融进了滔滔河水,留待能读懂她的人自己去感悟吧。

传说秦淮河名字的由来是与秦始皇有点关系的。当年秦始皇看到金陵城上空紫气蒸腾,便知将来这里会代替咸阳而成为国都,于是派人开掘了这条秦淮河。就像秦始皇在孔林开掘的洙水河并没能够阻碍孔家的诗书继世一样,横贯金陵城的秦淮河依然没有销熔掉金陵的王气,从中国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汉朝结束以后,金陵的王气就如同一座活火山,间歇地然而是猛烈地喷发在历史的天空里,不知道这跟秦始皇掘开南京城是否有关,然而金陵的王气确也是时弱时强,时隐时现,秦淮河成为中国人心理上一个隐隐的痛。尤其是六朝时代,战乱频仍,朝廷更替,呼啦啦你方唱罢我登场,“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留给世人的是心底永远的伤痛和血痕,无论是“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还是“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都是时世沧桑的缩影。回想起来,秦淮河里流淌的岂不都是人们的眼泪,上至国君,下到歌女,汩汩滔滔,千年不息。

其实秦淮河真正的繁华还是在明代。洪武初年,朱元璋建都金陵,在秦淮河畔设置妓院,称大院。朱元璋亲自为大院题写对联,联曰:“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因了皇帝的倡导,这里才真正成了“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的游冶繁华之地,灯红酒绿之所。一时间楼阁高起,商贾云集,秦淮河成了十里珠帘,逢年过节,十里长河便化做了一只灯船,蜿蜒委蛇,迤俪而行于花香柳影里,人们宵鼓夜歌,猜拳行令,灯烛明灭直到夜色阑珊。明末清初人张岱在《陶庵梦忆》 (卷四)对明代的秦淮河有着生动详尽的描述:“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动儿女香甚。女各团扇轻绔,缓鬓倾髻,软媚着人。年年端午,京城士女填溢,竞看灯船。好事者集小篷船百什艇,篷上挂羊角灯如联珠,船首尾相衔,有连至十余艇者。船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舟中鏾钹星铙,宴歌弦管,腾腾如沸。士女凭栏轰笑,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午夜,曲倦灯残,星星自散。”可见当年的浮靡奢华之盛况,而这些“凭栏轰笑,声光凌乱”的女人也一定不是笑不露齿,话不高声,行不乱步,坐不摇身的大家闺秀,必是妓女无疑,她们穿红着绿,满头廉价的花饰,涂着胭脂,抹着红唇,扭着腰枝,抛着媚笑,手里轻扬着丝帕,脚尖斜勾着河边的画柱雕栏,不时做作地“噗”的一声,将瓜子皮吐得老远,你推我搡勾肩搭背地挤在一起看灯船,在沸腾的舞乐里,蓦地一声夸张的轰笑,摇得鬓边的茉莉颤颤欲坠,摇的一河夜色波光粼粼,将半个天际都染成细碎的粉红。

也是在这样的花街柳巷里,却莲花照水般玉立着“秦淮八艳”:在国破家亡之际,在大是大非之前,李香君宁可血溅桃花,柳如是愤而投入冰冷的河水,顾眉生舍身相救抗清义士,当一个王朝的兴亡荣辱要风尘中的弱女子的双肩来承载的时候,那些男人们还有什么权利、什么脸面来责备商女的不知亡国恨呢?
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忽然就闪出“李香君故居”几个模糊的大字,在船前一晃而逝了,就好像秦淮河史上李香君这个人。一直以来,李香君这个人物仿佛离得我很远,目力不逮,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又仿佛离我很近,触手可及却牵拉不住,她只是在我的身边飘来荡去,时而彩装,时而灰袍,不成一个真实的实体。如今就在她的故居前了,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极目搜寻,却只见一楼的璀璨灯火,没有一丝人的影子,我急忙拿出刚买的“秦淮八艳”的团扇,那个玉骨冰肌、雪肤花貌的香君正用哀怨的目光望着我,她手中那柄团扇中的桃花格外鲜红,艳得让人惊心动魄、彻骨寒心,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面对这雪染的桃花,我虽谈不上羞愧,可也没有勇气触及那铁干铜枝和血样的花朵。当我睁开眼睛时,船已驶离了李香君故居的楼前,远望去只有灯彩里的一座空楼,人去楼空啊!就是当年,李香君也没在这楼里住上多少年,只是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这里,她先是被迫离开此楼进入南明的宫廷,苟延一口鼻息,也不过是指望能与高举反青复明大旗的侯公子鸳梦重温,当那个大言如天的侯朝宗权衡得失折节降清后,李香君的心彻底死了,她归隐了山林,一袭道袍裹其到终老,留下这一座幽幽的媚香楼,寂寞地遗弃在这十里烟花中——夜夜无眠,用她那一双双冷眼,不动声色地过滤着“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秦淮河。

不知道何处传来一缕笛声,是从那桃叶渡口?是从那朱雀桥上?或许是从那乌衣巷里吧。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又时断时续,若有若无,飘忽在白色夹竹桃点染的河岸上,融化在碧阴阴的河水里,散落在两千多年的历史中,也敲击在我的心坎上,汪出我两颗热热的、咸咸的泪滴,跌落在李香君的泪河里。
在这岸柳生烟、酒楼林立、歌馆楼台声细细的香艳里,兀立着一座夫子庙,当年是谁的创意已不得而知了,却客观上方便了读圣贤书的男人们一出了老祖宗的庙门就能去温柔乡里依红偎翠,我不知道,十里秦淮中小船悠悠、灯红酒绿、歌舞宴宴、谈笑生风时,那昏光昧影、浪笑媚声是否有一星半点飘进过一河之隔的夫子庙,这个曾欲哭无泪、痛心疾首地喊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老夫子,在历史上端坐了两千多年了,度过了多少秦时明月汉时关,淘尽了多少风流人物,那一双慧眼里,是如何揉进这些小人和这些女子的。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孔夫子,面对着出入眼花柳巷、画舫花船的门徒们,可曾有过痛心疾首和无可奈何么?那些从江南贡院走出来的才子或飞才子们,酒后茶余,可曾想过老祖宗的遗训: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我想那一定是想到过的,否则如“秦淮八艳”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为何没能在才子们的手里终老天年,一个个除了上吊投水就是出家,早早地就消逝了红颜。

天若有情天亦老,河也一样吧。从传说中的秦始皇时期开凿的秦淮河到现在已经两千多年了,秦淮河极盛过,也衰落过,欣赏过世人的笑靥如花,也受过世人的冷漠白眼,她看透了人间的悲欢冷暖,历练得雍容沉静,行进得淡漠超然。在这七十多万个日日夜夜里,每个人大都仿佛那朝生夕死的蜉蝣,只停留于历史的瞬间,无论你是名人雅士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流芳千古的还是遗臭万年的,在秦淮河这里都渺小得犹如尘芥,而只在这画舫上坐了半个小时的我们,在历史上连点一个坐标点的资格都不够。然而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些,大小船只往来穿梭,船上的人欢声笑语,陶醉在眼前的瞬间的欢乐里。两船相遇,没有谁有兴趣跟邻船打个招呼,似两条偶尔相逢又倏忽而弃的鱼。梁元帝在《采莲赋》里描绘的“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的情景大概也是秦淮河的风景吧(梁的都城也在南京)。如今是再也没有那嬉闹的场景了。是因为人多了反而生疏了,是因为交流方式丰富了反而不屑于语言了,还是人越来越隔阂冷漠了?我无从考究得出答案,也许只有饱经世事沧桑的秦淮河才知道吧。河里的小船是脚踏的,大船是机动的,不要说画着鷁鸟的小船,就是朱自清、俞平伯坐过的“七板子”也看不见了,满眼是一河璀璨的灯影,那咕——咕——的桨声,也只有到到梦中去搜寻了,艄公渔女是不是曾经在这十里秦淮存在过,就全在游人的心中,自己去赏读、去聆听吧。
发表于 2006-8-31 21:32: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喜欢艳琴的散文。印象最深的是艳琴发表在《散文选刊》上的《来生便嫁苏东坡》,当时读了真是爱不释手。很嫉妒,你怎么能把普通的文字调动的活色生香。:)

第一次读艳琴的游记。描写细腻舒畅,值得称道的是情景交融。一篇游记如果没有融入作者的情感,只是去写景写历史,那么这篇文字会是很枯燥的。艳琴这一篇游记,读着,似乎跟着作者的脚步,慢慢地融进了秦淮的景色中了。也许是因为春天我刚刚去过秦淮的原因吧,读艳琴这一篇,倍感亲切。

欢迎艳琴常来交流!你是旅游学校的老师,希望得到你更多的支持和帮助。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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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31 22: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去过秦淮河。可惜已不是往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了。

问作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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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 19:56:4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各位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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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 23:2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秦淮河旁的夫子庙是俺天堂诞生之地。呵呵。一直想着,回去看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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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3 19:39: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仿佛跟随艳琴兄重游了秦淮河,重又听见了悠扬的桨声,重又看到了繁华的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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