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光育
去年春节,我是在西藏甲格度过的。初二上午,碰到后勤处的一位战友,领着老婆、孩子和几个乡友,问我去不去“石林”玩一玩。云南路南石灰岩地层被溶蚀而成石林地形,被称为石林,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在昆明陆军学院攻读合成军军事指挥专业时,我曾游历过,那岩柱有的矗立如林,有的峻拔如墙,有的拱抱如门,形状奇特,至今,让我难以忘怀。西藏甲格,这个地方还有“石林”?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常乘车经过这大转弯的地方,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朋友笑笑说,这是你没有身临其境去真切感受的缘故。并问我读过《石钟山记》没有?高中课本早忘记了,只记得苏轼东坡曾身体力行,月夜乘舟,费了许多艰辛和周折,证得了石钟山之真名,最后,“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
在公路边的一块大石旁,我们沿杂丛掩映的小便道,撩拨着蓬蓬叉叉的枝桠,又是钻又是爬,极艰难地来到了雅鲁藏布江边。
在这荒僻的江滩,一块块奇石,有的酷似贯空的刀刺、滑稽的帽儿;有的形如壮观的山峰、凝固的云朵;有的状若独立高擎的手指、朝天伸出的舌苔等等。有镂在大平石上深阔的石槽;有悬在空中半漏底的石窝;有嵌在石壁崖上大小不一、深浅不等的石窑……
在一块状若天鹅引颈朝天的大石前,我好像真的感受到这蕴含灵气的活生生的石天鹅,在呐喊,在奋争,想极力摆脱荒僻落寞的艰难岁月,冲破命运的桎梏与羁绊,翱翔天穹;这石天鹅,也许是在大声疾呼,拼命地向世人讲述着雅鲁藏布江美妙的故事和传说。
朋友说,等过几年西藏的铁路修通了(哈哈,现在已经修通),他想把这块石头拉运到内地去,卖给哪个艺术学院或公园,肯定会赚笔大钱。我没有与朋友搭话,心里在想,这里的石头块块是艺术佳品,你都要拉运回去吗?西藏所有的美景,你拉运得回去吗?
有石门,直通着水天和外面的景致,令人赏心悦目;有石井,井壁光滑,绝无锹镐之痕,井深接江底,让人慨叹不已。据考证,这石井,是由一块块小石,借水之力,在这几吨甚或数十吨的大石上,千百年来不停息地天然磨凿出来的。
这狭长两百来个平方的乱石滩,一边依杂丛,一边临江水,两头延展开去丝尘不染的黄沙坪,能否构成石林,没必要发扬苏氏那种不轻信旧说、有疑必察的精神,去探个究竟。令人不可置疑的是,这座巧夺天工的石工艺群,的的确确是眼前碧清缓缓流淌江水的杰作。
乱石滩原是雅鲁藏布江江底之物,乱石经江水成年累月的冲涮砥砺,粗雕细刻而成天然之美境,当冬春季节,江水退去的时候,这深埋在水底的独特“石林”景观,就显现出来了。
冒着危险,艰难地攀上大石顶巅,在旷朗高处,抚刀剑般的江石,极目远眺,让人情不自禁联生起无端感慨。常年累月,无数边关将士默默无闻地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乃至生命,当人与刀刺,在这空旷边野默契结合时,我真切地感受到“沙场碛路何为尔?重气轻生知许国”(唐·张说《巡边在河北作》),“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唐·王昌龄《从军行》)……在不断积淀、升华、张扬中的永恒与不朽。
石井边,给人带来的沉思和启示,更为悠远,那石与石永恒任性摩撞,石凿石造井的艰辛历程,远远地超出了古传中“铁杵磨成针”的那种精神境界。还有什么之力比自然之力更具有无穷的穿透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