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可以无需轰轰烈烈。拾起,还是放下,常常是一个艰难地选择。观看了贾樟柯导演的《三峡好人》,在他的表现的文化探索、社会秩序和历史的诗意中,在朴素的镜头和现实的张力中,底层人物的爱情显得有点轻描淡写不施脂粉。 《三峡好人》将两段爱情放置于三峡工程的四川奉节,在拆迁中变成一片废墟的古城背景下,观来感人至深。 韩三明是一个山西煤矿工人,花了三千块钱买了一个拐卖的四川女人做老婆,老婆在生下孩子后带着孩子被解救遣返回家了。十六年后,韩三明带着当年女人留给他的地址,从汾阳找到了四川奉节,而她家已经被淹没在茫茫江水中,女人跟着别人跑船干活去了。韩三明辗转找到女人的哥哥,一边在拆迁工地做着苦力,一边等待女人。终于等到了十六年没有见面的女人,见面的场景简单质朴耐人寻味。他们都似乎木讷地一言不发,半晌,才有了对话。 女人:“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碗面。” 三明:“不饿……你现在好吗?” 女人:“不好。” 三明:“我对你那么好,你都要跑。” 女人问起韩三明,知道他还没有再成家,想给他介绍一个,三明不同意,只是有点伤感:“养不住你……你都出月子八天了,我娘还不让你干活。” 女人:“那时候还年轻,不懂事……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十几年了你才来找我……” 然后,女人给了三明一块大白兔奶糖,三明剥开糖,咬了一半吃到嘴里,另一半很自然地递给了女人,女人很自然地将那半块糖放到嘴里吃。 后来,三明和女人现在的男人坐在一个桌子前喝酒,女人站在窗外,无奈地看着。 三明:“我要把她带走。” 男人:“那看她怎么说嘛。” 三明:“成全我们吧。” 男人:“我看这个事也可以,但是她哥哥欠了我三万块钱,只要给我就行了。” 三明喝了一口酒,坚定的说:“等我一年,我给你。” 他决定回老家替黑窑挖煤卖命挣钱,以期能和女人孩子过上团圆的日子。 韩三明没有一句爱情誓言爱情表白,但这段本来不合法的婚姻,却令人看到了相处中的真感情,韩三明当年对女人的宠爱,和他十六年来对女人孩子的恋恋不忘,都在简单对话中窥斑见豹,而历经艰苦寻前妻、心系前妻一直未娶、卖命还钱再迎前妻,情到浓时了无痕,这就是半块奶糖的爱情,是又被拾起的爱情。 另一个爱情故事,则是放下的故事。女护士沈红从太原到三峡,寻找两年未有音讯的丈夫郭斌,手机中所留的,依然是没有升位的7位电话号码,在丈夫战友的帮助下到丈夫可能去的几个地方去寻,沈红口中的“斌斌”也成为别人口中的“郭总”,一路找来,总是错过,丈夫似乎在有意避开她,沈红也从和别人星星点点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信息,丈夫有一个关系不寻常的女人。终于相见,来到江边,相互无言以对,尴尬并且僵硬地靠近,跳了一曲舞之后,沈红说她爱上了另一个人,向丈夫提出了离婚,丈夫似乎是暗舒了一口气。沈红告诉丈夫抽空回去把手续办了,两人平静地,相背而行,各赴归路。 沈红是否真的爱上别人,影片没有交代,可能真的如沈红所言,这不重要,而由她提出离婚这个结果正是丈夫想要的,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提出,而沈红的提出,却化解了他许多的难堪。这是最终被放下的爱情,没见多少哭天抢地,最终只是平静的,相互越走越远,在茫茫江面和拆迁废墟的背景下,令人忧伤。 老县城已经淹没,新县城还未建好,该拿起的要拿起,该舍弃的要舍弃。爱与不爱,看来都是平静的,所有的波澜都曾在心灵深处汹涌,最终,平静下来,于是,被高明的导演贾樟柯举重若轻地化为了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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