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自己的神灵

蓝色枫叶

　　云朵之上是否住着神仙？梦的边疆可有山川？飘去远方的外婆，为何听不到我的呼唤？如果我迷失在长大的旅途，风爷爷能否牵我回还？假使我向未来许下心愿，星姑娘能否帮我实现？时空的原野上，总有童言问天，人伦的最深处，常闻稚声咦叹。亿万年逝去，谁能通达天意，让童话一直温暖？

　　我在一个角度，以半醉半醒的视角，迎着秋末的暖光和微凉的风，放任湖畔的遐想：经年之后，另一个半酣的人，会不会重复我此刻的模样。我想啊想啊，最后我想通了——只要地球还在，年年岁岁，轮回相像。人间本是如此，一代代、一辈辈，相互打量，基因不忘。

　　秋之末端，大马褂木枝杈上的红叶开始凋落了。冬天的脚步声隐约可聆。我在路上，目睹着时光的画笔，在为岁月渲染新的场景。本想以风的力度摇掉几片猜想，捡读和预测自己和众生走在冬季的模样，转而又觉纯属多余，面向未知，草木尚且安详，我等何须惶惶？

　　夜在微醉的眼帘，朦胧而暧昧。而有些窗口，灯还亮着，透过暗夜，你能看到梦中人，熙熙攘攘，排队来回。他们想在无声的世界，寻找谁？月初生，月初亏，寂寥的天穹，常常飘浮着太多落寞的灵魂，孤独也可以风云际会。人们总喜欢臆造很多境界，却不肯承认，不管梦寐还是酣醉，那只是心灵深处渴盼的安慰。

　　随着网购的盛行，便利自如的消费快感，会让不少人深陷前所未有的物欲满足的沼泽。琳琅满目的网页橱窗上，每一种商品都在散发诱人的光彩，都在发出无声的呼唤，买吧，来买吧，总有一样东西是你需要的、是你喜欢的、是时尚的、是有品的……而其实，你的生活中，曾经没有那些东西，也过得很舒适、很安逸。

　　我知道你酒量不大，虽然你喜欢开怀畅饮，但你不喜欢在自觉酒足饭饱时，他还劝个不停，那样的话，酒醒后你很有理由怀疑他的初衷。我知道你没有更多的钱去资助那个贫困且病弱的老人，虽然你竭力劝说自己挤出更多些款项，给他买了保暖的衣物，但你不喜欢被人冠以好心人的称呼，那会使你感到不自然不舒服。我知道你从来不想跟这个世界过不去，虽然这个世界上定然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可你很想一直留在这里，这里既有虚假的笑容，也有真情的悲泣，你只能沿着这个世界强大的惯性安排，经历你的时代，因为除了这里你无处可去。你所能做的是，不断调整你的心态和姿势，让自己感觉舒适，让他人亦不觉你很怪异。时空片刻不停，你喜欢听风看雨、亲水近山，你也喜欢花的芬芳和叶的青翠，当然你更喜欢与默契的人一起，走一程不悔也不讳的追随。有时你也知道自己属于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始终不属于你，但你从来不愿跟这个世界过不去，你每每过不去的，其实只是你自己的心悸。

　　某一刻，你不期然邂逅一种温暖，竟会在心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那情态近似喜极而泣，而又不尽相同。忧伤是一类纯净的感觉，无缘无故且似是而非。就像那几年你下班后，总习惯独自坐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深陷大地回春的时节，迎着初暖的风，出神静望西霞漫天。黄昏时分，你怔呆于夕光的寂寞剪影，在我看来就是一幅忧伤的图画，唯美而虚空，仿佛一只鸟儿从暮色里飞过，都能惊扰了那个瞬间的清宁。

　　在我心灵的极远处，始终伫立着一座时空之门，门之两端是无限绵延的红荆树。我在这边，以憧憬之眼一望无际，天穹在那边，永无穷尽渺遥浩瀚。每当我的遐思之魄游至那座门前，时空女神总是面无表情注视着我，似乎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勇气跨越那道高高的门槛。终于有一次机缘，使我鼓足勇气迈过了那条边线。谁知一脚踩了下去，足下竟空无一物，只觉自己在快速地跌落入深渊。惊悚的瞬间，我手足无凭，惟有开腔大喊。醒来，一身冷汗，我以我习惯了的理性判断出，那刻我的状态是梦惊神还。刹那之后，我忽然觉悟：原来跌落与飞腾，并非是两个极端，而是至于死地而后生的转合起承，如同起跳前的蹲曲，如同跳床钢丝的凹凸抽弹。原来，束缚尘世众生千百万年的锁链，竟是人们思想与认知上，从没有人敢于突破和逾越的固化遵循和习惯。

　　时下不少人差不多什么都有了，却又似乎一无所有——空荡荡的心里总觉忐忑不安、没着没落。那么他们到底为何焦虑浮躁？沿一根线索追究到底，就会恍然大悟，那些人失去了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那种精神、信念是什么？从何时丢失了？那才是问题的关键，很是值得有些人扪心自问。

　　此刻，我愿以最寂静的姿态，在这无寐的夜听你无声的倾诉。如果你觉得尘世已不需言语，如果你感到人伦已缺失袒露，如果你愿意放逐灵魂去独自漂渡，请抬高你的清眸，割断往昔的眷顾，让耳畔回旋无字的旋律，四季风雨和白云暖日将陪你海角天涯，直到你找到梦之归宿。我相信你朋友，人世间，惟有信念不虚。

　　我宁愿用一生的知交，换一只沾泪的花圈，也不愿以脑热耳酣，换一次豪气干云的推杯换盏。如果邂逅也可心心相印、也可情思相惜，那虽只一面，完全能经起岁月和风雨的洗炼，因为有一种铭记，会铸就最是纯净与恒久的怀念。如星夜眺远，如梦里执腕，时间与距离，从不会抹杀，尘世间，那一份相见恨晚的机缘。

　　人过不惑后，豁然明朗，作为动物性那部分，我还是喜欢温度和环境相对宜人的春秋。而且，春秋既是花开果落的始终，又可象征一件事物的因果，还能指代人生的过程。春华秋实，自然如斯。夏冬是地球的突兀性情，它们的显现，更多的是在提醒人们，要珍惜人生好时光。

　　世间人伦中的万般纠结，探究到底还是人性的问题，大到国家争端，小到个人恩怨，概莫能外。当宗教、礼教和俗世敬畏渐被瓦解，失去凝聚与引领的能量，那无序四溢的情感侵蚀、那势如决堤的欲望狂涛、那乖张放纵的个性释放，已不是种族归属、信念感召和情理劝解能疏导的。科技越发展，可预见的人祸越可怕。

　　宇宙的边缘，排列着一座座时间的坟墓，那其中埋葬了最初的幻想家和探险者，它们是无法抑止的冲动、无法拘囿的遐想、无法篡改的起因。我只是众多记忆者之一，我以人格化的怀念寄予它们一份遥远的缅思与怨恨——缅思那一颗颗肇启时空的好奇心，怨恨那一次次不计后果的创造。或许有一刻我能够抵达它们的墓前，我只有一句话想对它们表达，这句话就是：如果瞬间即是永久，为何永恒却是个谎言？

　　这世界已几近善恶不清。并非人们不知善恶分明、是非对错，而是大家常常是对恶不蔑、对善不葆，明知恶也做、明知善不为，而且大多时候自己亦善亦恶、善恶合体。如此一来，利己之善盛行、利他之善少见，是非对错奉行双重标准、爱恨情愁唯我随心。眼下人间除了妥协和容忍，大概只有毁灭才是唯一的选择。尘归尘，土归土，下一刻的清明还很遥远，恰逢期间，惟有自斟浓淡、自甄真幻。

　　那天忽地念起一词：真理。静思一时辰，咂出如此新味——真理，其实是两部分：真，是本质、事实和规律，就像本质是水，却有雨露霜雪等若多外显形式；理，则是对真的恰当诠释，接近阐述、定义与解析。真是不以理而自在的客观，而理脱离真即无意义。宇宙时空中，真始终存在，而理却是人格化表白。

　　一场冬雨过后，时节与气象定然渐进静谧峻冷的时日。虽然不喜冬季给人的凛冽感受，却不抵触年轮的这道涟漪，该蛰伏的就让它蛰伏，该蜷缩的就随它蜷缩，该凝结的就叫它凝结。一个大梦醒来，才能相逢一场惺忪的春情。万事万物怎会只为我们设计光景宜人的场景？我们必须也应当学会与自然一道，舒张或内敛。

　　无奈并非人常态，不为身外暗伤怀，时光匆匆转瞬过，别守旧梦独痴呆。今天不问明日事，抬脚就走心无碍。尘世原本是过客，悲喜皆因没看开。

　　昨日赴宴纵情醉，酣睡一场方醒来。周公恰巧不在家，梦境辗转不开怀。齐鲁汉子爱斗酒，伤身伤心又破财。可惜事后总健忘，端起酒杯习难改。

　　人逢喜事精神爽，贪杯酣醉亦常情。一年三百六十五，哪能昼夜都紧绷？古今中外英雄汉，难免轻狂纵酒疯。圣贤大哲趔趄时，憨态可掬露真性。红尘谁人不血肉？世人皆醉他独醒？

　　花开不为谁，花谢也自然，君若有心人，闻香知因缘。

　　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不同的人喜欢交往亲近不同的人，不同的人凑向的是不同的热闹。大家都在克制、压抑和掩藏，却又每每通过眼神、语文和行为，泄露了内心的趋望。敢爱敢恨、不怕挫折和拒绝的人，才能捧得芬芳、尽兴浓酒、品出茗味、接洽快感。可惜时光无法追悔，明白时就已错过了，而错过就不可挽回。

　　君若有意，我便有心，天高云淡，海旷风清。只不过萍水人世，错不过邂逅红尘，梦迢迢瞬间即达，情依依朝暮牵思。春水煦煦，杨柳怎知桃花怯，秋蝉凄凄，黄叶那懂游子魂。熙熙声名，到底一场空，攘攘利禄，拖累半生苦。青衫布履，纸扇亦雅儒，文气暖玉，浊酒粗茶真滋味，琴邀知友聚，悠然山水间，闲如许。

　　晾晒痛苦与显摆幸福，多是生命质地过于轻疏。同理，沉溺忧伤或放纵颓废，也涉嫌缺乏厚重和没有担当。人生一世，大体有三种活法，一种是为自己活着，另一种是为他人操心，还有就是二者兼顾。至于怎么活那是一个人自己的事，但他的生态会影响或妨碍周边及与之有关的人，而这才是问题。大家都要归属社会。

　　有的人，你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半句引言，他就能心领神会。而有的人你就是手舞足蹈说破了嘴，他还是一头雾水，始终难以接洽灵犀。这就是人与人智慧、思想和见识的差距，你可为此痛苦，却不必为此歉疚。人伦际遇中总有一些人就那么大点脑仁，又从不检阅自己的内蕴，他们最关心只是，给我一块找你八毛。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虚伪、最欺诈的两个东西就是婚姻和民主。我甚为赞同这个很有辩证意味的观点，我还想再给它加上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很不道德。人由好几部分组成，其中动物性占了主体，而那是更接近自然的东西——所谓天堂就是自然，自然的天，自然的地，自然的生命。而虚伪的文明剥夺的恰是人之天性。

　　无论走街串巷、奔波市井，还是跋山涉水、天涯孤旅，尘世之上，总有一些人，永远也没有真正的痛苦、真正的幸福，永远也没有真正的悲伤、真正的欢愉，永远也没有真正的得到、真正的失去，永远也没有真正的光荣、真正的耻辱，永远也没有真正的自我、真正的目睹。人形的动物，未必装载了灵性和高贵的感应。

　　别以为上苍给你安上双翼，你就能振翅高飞，因为你还缺少追求、恒心和勇气；别以为命运予你足够幸运，你就会拥有快乐，因为你还不懂珍惜、感恩和怜悯；别以为众神赐你健康美丽，你就可随心所欲，因为你还不解岁月、成全和真诚。人生不是逻辑推理，亦非满足失意，这世界的全部真理，都在一颗温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