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的灵魂

杨培德

蝴蝶谷的灵魂

文/宋曙春

塞外边城龙山市的市长钟海天，是我的朋友，刚一入夏，他就急切地邀请我去，他说，我们的蝴蝶谷不可不看。我便欣然从命而来了。

蝴蝶谷位于龙山城外六公里处，是一处林木茂密花草繁盛的小山峡。一到夏天，便有成群的蝴蝶飞舞，山谷里便飘浮着一条七彩的绸带。仿佛无数朵翻飞着灵性、炫耀着美丽的绒花，点缀在绿草丛中，演绎着生命的律动。只要你走进这片山谷，立刻就会有一片夺目的绮丽扑面而来，叫你禁不住有些眩晕。因此，这里便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蝴蝶谷”，近年来已成为人们郊外踏青或假日远足的绝好去处。

在上午九时许进入了蝴蝶谷。

为保护原始生态，这里没有进行大规模建设，原有的土路扩宽一点，铺上水泥，路面干净了许多，尘土不再沾染游人的鞋袜，空气也更加清新起来。我们缓缓前行，一路花鲜风香，草长莺飞，营造出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境。

这个时候，湿雾散尽，阳光充足，空气清爽，风静花止，正是蝴蝶们在花的海湾里冲浪的时候。她们飞累了，就合拢绒绒的彩翅，在花蕊上歇息，吸吮花芯里的甜蜜。短暂的生命虽然很快就将结束，却在绿色的摇篮里，留下了坚定的期冀，经历长期的蜇伏，忍耐无声的寂寞，等待辉煌的嬗变，而迎来美丽的重生。

长年置身于大都市嘈杂喧闹和废热高碳中疲于奔命，人们已经久违了蓝天白云，污浊的尾气和廉价的香水，早已涤尽了清新与淡雅。这一片世外桃源直沁肺腑的薰风，不由得让人们舒展心胸，忘情地深吸这纯净的空气，在无数彩凤翕动的双飞翼交织成的海市蜃楼中，重识恬静幽远的韵味，演绎庄周梦蝶的空灵。

我曾惊叹着美国西部亚利桑那大峡谷国家公园的雄伟气势，还领略过非洲乞力马扎罗山顶“赤道雪峰”的巨大反差，也流连于大森林怀抱中维也纳的宁静美丽，却独独为蝴蝶谷这小家碧玉似的绵绵温柔所折服。由衷发出感悟：大峡谷太显空旷，乞力马扎罗飓风过于猛烈，维也纳又有些奢侈庞杂，那些地方都洗不净东海岸的超级繁华和浓烈的金钱味道的熏染，只有这蝴蝶谷朴素的静谧，才能真正让人心灵纯清。闲暇之余，或独自散步，或邀三两好友一同漫行，不要烈酒，不要薰肉，一掬清泉，几只野果便可。这才是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的恬淡，这才有随意春芳王孙可留的闲适，这才能体会到曲径通幽禅房花深的意境。

龙山市委常书记击掌叫好：这几句妙语很有些参禅悟道的意味啊。拾人牙慧，附庸文雅，乱诌两句，哗众取宠。我自谦着，随着人们继续前行。

钟海天来这里考察过多次，依然感到新鲜，同样梦眼迷离，醉心于这奇香和绚烂。他说，其实，我感受最深的并不只是蝴蝶谷的绮丽，而是蝴蝶短暂生命的轮回过程。

他说，我们不会用呆滞的板式楼和疯狂的爵士乐破坏这里的原始风情，也不会让刺鼻的烧烤和薰天的酒精污浊这里的清纯，坚决不搞人为开发建设，就是要给人们留一片净土留一片清空。人们来到这里，不是拈花惹草，不是酗酒放荡，而是要享受自然，松弛精神，感悟生命，濯洗心灵。数以百万计的蝶群，仅仅数十天后就将陨落，这孱弱的性灵，来去匆匆，但亿万次振动的翅膀，将数十日的存活舞得无比精彩无比辉煌。瞬间的时空过客，生命无痕，却在天幕上镌刻出一个深邃的哲理：

生命原本就是矛盾对立转化的过程，短暂与永恒、有限与无限、渺小与伟大、凄苦与壮美、柔弱与坚韧、顺应与抗争、沉寂与奋起、消殒与新生，既相对又相依，既相争又相辅，自然天成，看似无形却有形，此时无声胜有声。

蝴蝶的一生，几乎没有一丝动静，而彩色双翼发出的那根本听不到的声音，却无言昭示着大道无形，大音希声。正如老子所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他这番话让大家不禁纳闷，钟市长为何大谈风情，大发感悟，又是哲学又是道经的一番宏论，用意何在？小小的蝴蝶谷，小小的蝴蝶，又有什么寓意？

我尝试着做一点解析，蝴蝶生命短暂，却活出了无比灿烂，人生百年，又何尝不能造就辉煌？

而常书记有更深一层的理解，他说，钟市长以渺小蝴蝶为证，说的是以小搏大的道理，柔弱的翅膀，在大千世界画出坚实的生命轨迹，短暂的瞬间，在岁月长河留下多彩的精神永恒。龙山人就是要有这种团队意志，就是要有这种集体作为，在大自然大时代提供的大气场里，奋勇搏弈，造就神话，敢比昆仑横空出世，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简短而恢宏的演绎，让我不禁愕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小龙山，竟有如此大的口气。好大的胸怀！好大的气魄！我这才明白，钟市长与常书记的寥寥数语，言简意赅，配合默契，互为映衬，相得益彰，说出了博大精深的道理，更突显出咄咄逼人的大气度。龙山地方不大，却万万不可藐视，云雀虽小，志在高天啊！

我在风景中目不暇接地顾盼流连，于蝶翅旋起的暗香之中沉醉，仿佛已然入定，也悟出了这大自然中的众妙之门。于是，接着钟市长的话说道，要说谈经论道，蝴蝶谷这自然清静虚无的幻界，恰好适于做个道场，那我也来假充一次道中之人吧。众妙之门，因何而成？宇宙成因、天地分立、物种起源、人类孕育，古贤谓之‘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地之间，万物皆藏道。

道，不可名状，却博大精深；难以捉摸，却广纳至远。

道含理，宏观之规律；道通心，境界的追求；道持久，自然的平衡。

天有天道，四季循环往复伊始；地有地道，春种秋收孕育万物；山有山道，明志；水有水道，上善；茶有茶道，静心；人有人道，持之以恒不懈追求；人人心中有道，人生百年亦会循道。   

山河湖海，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万物竞生，皆循正道。

道主平衡，天道酬勤，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只要遵循正道，便是物华天宝，地灵人杰……钟市长引用的老子之道，其实也正是龙山之道！

人们惊愕我对道家精髓有如此理解，又顺带自然而然地联系到龙山实际，不着痕迹的褒扬又运用得如此恰到好处。其实，一句“龙山之道”，揭示了龙山一系列开发战略中所蕴藏的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更加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

出身中医世家，对传统文化素有研究的龙山副市长于凡感慨颇深，《史记》太史公有云，“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这是天道，仁义理智信因道而生，遵天道循地道者，人道乃成。古人有天时、地利、人和之说，因而，凡三者齐备者，大事可成。

钟市长接着发表感慨，于市长对道家宗理深得真髓，说得透彻，叫人钦佩。但有一点，我略有不同，鱼生深渊，兽往深山，乃自然规律所使，人富而仁是尊天道，但富人并非皆成仁义，在于得道深浅，在于人心是否向善。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微妙关系，其实是佛儒道三教的和谐统一，天道、地道、人道，三道合一，方为大道。循道为善，上善若水，积善成仁，这是尘世间不可泯灭的真性，也是我们做人做事的规矩戒律，更是一个公仆的德性。

他这是借题发挥，由自然、宗教、人生而顺势引申到领导干部的为官之德，真有些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功夫。

我不禁来了兴致，接荐又谈论了一番佛道儒的真善之说，同样说到为富为仁，为官更要为仁。等我喋喋不休地一番聒噪之后，突然感到，在这众多的领导干部面前大谈什么如何为官，似乎不妥，连忙拱手致歉，在下不谦，多有妄谈，得罪得罪。我这只是务虚，你们书记、市长，才是实干家啊。

钟海天摆摆手说，不是要你来奉承的，也不是请你来谈经论道的，蝴蝶谷自然风光，要拍成电视片，请你来先写个文学本子，你得给我们好好地宣传一番。

我正色道，钟市长一番感悟，其实才是写好蝴蝶谷所应遵循的脉络。那才是龙山的真谛，蝴蝶谷的灵魂啊！

（见《政务风景》2014年2期）

东方红

美文。欣赏

东方远见

蝴蝶谷，好地方。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