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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山、热血和高天厚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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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18 17:48: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冷山、热血和高天厚地之间
——读王宗仁散文集《藏地兵书》
丁晓平

  “儿当兵当到多高多高的地方,儿的手能摸到娘看见的月亮;娘知道这里不是杀敌的战场,儿说这里是献身报国的地方。儿当兵当到多远、多远的地方,儿的眼望不见娘炕头的灯光;儿知道娘在三月花中把儿望,娘可知儿在六月雪中把娘想……”——这是一首多么动人的歌啊!可以相信只要你用心来体味,你心中就有魂牵梦绕一样的旋律如热血澎湃,禁不住有流泪的冲动。这首《西部好儿郎》是王宗仁和他在青藏线的战友们集体创作的,也是他军旅情感大散文《藏地兵书》的魅力和灵魂。而我在这里之所以叫它“情感大散文”,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篇幅每篇都在万字以上,更重要的是它的主题恢宏大气,神秘磅礴的边关军事生活,在王宗仁的笔下凸现军事文学的钢铁旋律和青铜品格,在冷山、热血和高天厚地之间,把当代军人的铁骨柔情表现得荡气回肠又酣畅淋漓。

  对于西藏,对于青藏高原,现在的我们已经不再陌生。在飞机、火车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帮助下,那片古老的高原如今已经成为人们向往的旅游胜地,那里的雪山和草原,那里的蓝天和白云,那里的雪莲和藏红花,那里的牦牛和藏羚羊,还有那里的人民和风情,都成为我们心中最壮阔的景致。作为一个过客,青藏高原在我们眼里或许只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但作为边关,藏地还有更多更深刻的秘密甚至死亡,或许只有把生命与这片亘古高原维系在一起的人才能够破译。显然,王宗仁有这个资格——他用100多次穿越世界屋脊的记忆和40多年高原文学创作的沉淀,把青藏线和藏地士兵的表层生活,重叠在一起,诗化为生命在极限状态下所呈现出的一种光辉。正如他所说:“高原军人的精神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里,变成了我从事写作也需要的一种精神。”

  而这种高原军人的精神,就是边关军魂。从18岁到25岁,王宗仁把青春最好的时光献给了青藏高原。那个时候,他和许许多多的汽车兵一样,从早到晚握着方向盘在蜿蜒于高原上的公路上颠簸。那是上个世纪50年代,青藏线常年覆盖冰雪,他和战友们总是挂着抵挡提心吊胆地行驶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时间对他来说,长得无法形容,日子也永远枯燥无味。假如碰上抛锚,在雪山或戈壁上一待就要三五天,一个人忍饥挨饿地守着车,或许,这就叫孤独。那时候,他想得最多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高原?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7年!2000多个日日夜夜。当他坐在驾驶室里拿起笔在一摞加油卡片上写下他的第一篇“藏地兵书”的时候,他终于发现,寂寞的只是生活,心像雪莲花一样慢慢地绽放。如今,40年过去了,他说:“我无法数清我脑子里装了多少青藏高原上的故事:边防线上一个普通的战士,草原上一个藏族部落的兴衰,风雪世界里一泓热腾腾的温泉,总是望不到头的公路边矗立着一块蒙满尘埃的里程碑……我一次次地上青藏线,那里的人与事积累在脑海里成为我的创作源泉。”

  让王宗仁没有想到的是,正是文学让他离开了高原,离开了曾经梦寐以求离开的地方,但也正是文学把他的心永远留在了高原,留在了藏地,并且一次次地呼唤他回到这片令他牵肠挂肚的地方。7年在昆仑山落地生根的生活和几十次翻越唐古拉山的经历,给了王宗仁以青藏高原上的军人血脉相连的情感,这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就像乡愁一样,难舍难分无法诉说。这或许就是他为青藏线写了400多万字的作品之后,情感仍然喷涌如泉的所在。1990年夏天,王宗仁在长江源头的沱沱河兵站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他主动要求上高原工作,不久以后病痛缠身,但就是没人能说服他走下高原。他的脸被数种高山疾病袭击得犹如死人一样苍白,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王宗仁的采访。从此,这个名叫关茂福的兵站站长就走进了王宗仁的心灵,这个脸色苍白、肩膀瘦削、表情坚毅的男人,让王宗仁一下子对青藏高原有了更新的认识,这个新时代的军人让他的情感“有了一种从山谷升腾到山巅的感觉”。当时刚刚度过知天命之年的王宗仁问自己:我能像他一样吗?又有谁能像他一样?这两个问号,就像两把利剑,一直悬在王宗仁的心间。而这也正是《藏地兵书》的源泉和动力,以及风景。这本精美散文集收入了他重新创作定稿的《雪山无雪》《太阳有泪》《情断无人区》《西藏驼路》《苦雪》《五道梁落雪,五道梁天晴》《沉默的巴颜喀拉山》等18篇作品,几代军人在青藏高原的真实生活故事、生存境遇和生命本色,读起来确实比小说更精彩,比传说更感人。

  “高原上没有女人是拴不住男人的心的!” 在20世纪50年代,这句话可谓石破天惊!说这话的人是一位将军,有“青藏公路之父”的美誉,他叫慕生忠。这话太经典了!事实上正是有了这句话,青藏高原的医院有了女医生女护士、通讯部队有了女工程师女技术员,军队大院有了家属院有了家,高原也终于拴住了男人的心。于是,王宗仁的作品中也有了女人。在青藏高原有许多无人区,过去这么叫是因为确实没有人烟,可是现在有了人,仍然还叫做无人区——是因为那里没有女人。可见,“女人是半边天”这句话在青藏高原比任何地方都深刻。王宗仁说,在青藏高原“女人是大半个天,是家的象征,是生根结果的标志。有了女人就会有孩子,就会带来生活的希望;有了女人就有了温暖,雪山就会荡漾起春风……”在王宗仁眼里,“女人是青藏高原上新鲜的太阳”——“军人的妻子有在高原服役的女军人,更多的是从内地来的女性,她们有的三五个月、有的要一年半载才能适应高原生活,还有的永远也无法适应。她们从千里之外踏上通向高原的路,支撑她们走完艰辛旅途的惟一希望是见到自己想念的人,然后在离他稍近一点的高原家属院里,等着他回来。高原家属院里永远出现的画面是:一个女人,或是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尽管这样,仍是不断地有女人从内地来到高原,她们心甘情愿地留在高原上,为了心里无法终止的牵挂。”这是《藏地兵书》的另一种情怀。当你读完《唐古拉山和一个女人》《嫂镜》《女兵墓》和《昆仑山离长江源头有多远》,你就会清楚来到高原的女人们的内心的从容和干净,你就会清楚当你面对青藏高原的时候为什么需要仰望。

  冷的边关热的血,《藏地兵书》没有也无法回避死亡。每一次去青藏线,王宗仁都必须去一个地方,那就是青藏线起点城市格尔木的“昆仑烈士陵园”。他每次都去那里祭奠英魂。王宗仁说:“因为他们,我不停地写青藏线,一直写了40年。当我走上高原,将瓶中的酒洒向陵园的时候,我都能听见地下战友们吱吱的咂嘴声。”的确,死亡是任何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对青藏线上的军人更是如此。酷寒、冰川、缺氧,以及难以想象的恶劣环境和自然,每一个军人都时刻做好献身的准备——早晨两个战友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傍晚其中一个就被雪崩夺去了生命;出车前他怀揣着远方未婚妻的来信,一路上还背着战友偷偷地看,他准备执行完这次任务后回来给心中的她再回一封情义绵绵的长信,然而却因为高原反应他永远长眠在拉萨河谷了……这样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一年一年的采访写作,让王宗仁明白:高原军人的献身,或者说死亡,是生命本性决定的生命现象、生命真理。因此,“对于青藏高原的军人来说,死亡已经成为一种力量,一种让活着的人为了好好活着而格外坚强的力量。”王宗仁说,“我写青藏高原,如果离开了死,就是离开了高原军人的心灵。我写他们悲壮的死,也写他们死时留下的诸多遗憾,写死是为了生,是为了还活在那里的人能够活得更有价值。”因为“一个既珍惜生命又不惧怕死亡的人,他才能永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王宗仁的《藏地兵书》告诉我们:在青藏线上,最可贵的其实是高原军人面对死亡的那种万死不辞的坦然。

  一片“兵心”在高原。在中国或许找不到第二个作家,像王宗仁一样把生命化作青藏高原的一部分,真情写了一辈子青藏高原。而在王宗仁眼里,青藏高原的坟墓“没有死亡,这是一片永远醒着的土地”,是“几代高原军人用生命筑起的高地,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屋脊”。而当他每一次置身青藏线,看到那些皮肤被紫外线炙烤得黝黑的高原军人的时候,他都依然有着强烈的感动和激情。在他看来,这种感动和激情其实就是一个作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因此他告诫自己,作为一个作家,一个从青藏线土生土长出来的作家,面对青藏线的士兵的时候,他《藏地兵书》中的每一个文字都应该问心无愧。而作家对青藏高原的这份独特的情感,正是他为我们破译藏地密码的钥匙。

发表于 2015-7-3 10: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作为一个作家,一个从青藏线土生土长出来的作家,面对青藏线的士兵的时候,他《藏地兵书》中的每一个文字都应该问心无愧。而作家对青藏高原的这份独特的情感,正是他为我们破译藏地密码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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