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拜樟为父

陈富强

  拜樟为父

陈富强


开化是钱塘江的源头，从杭州出发，沿高速进入衢州，感觉路边的绿色越来越浓，景色越来越美。看见一条江，水清澈而舒缓地流淌，开化就到了。

那条引我入城的江，有名唤芹，全名芹江。听起来，更有些女性的柔弱。这个女性化的江名，正应了钱塘江所蕴含的意义。芹江是钱塘江源头的一部分，而钱塘江又是浙江的母亲河，所以，芹江首先是一个美丽的女性，其次才是一条江。

开化有名，除了是钱塘江的源头，还因为出产一种绿茶名龙顶。到了开化，才真正体会到，用芹江的水冲泡龙顶茶，是何等的滋养人体。

下榻的酒店门前，有一条溪，我站在房间窗前即可看到。说是溪，也像河，水绸缎一样起伏，向下游缓缓涌去。溪里的水来自芹江上游的一座水库，经过沉淀，水流经城里，就更显清冽。房间朝着小城的广场，却不显闹，望不远处，是连绵的山，绿的要滴下来，仿佛芹江就是让山上的树给染绿的。

看窗外，是广场，和那条在广场中心打个旋，从容离去的溪。在开化的三个晚上，我喜欢坐在窗前，熄灭房间的灯，静静地看窗外的夜色。山只有一个影子了，芹江也潜入夜，只有广场上的灯，远远近近，略显疲惫地眨着眼。

接待的人说，酒店后面是一座山，不高，你一早起来，一定去走走。上山，一般是蹬或爬，很少用走。次日早晨，我去走山。山确实不高，有石级可供上下。半山腰修了一座寺院，玲珑的样子，被绿树掩映着。我踱进去，寺院的正上方，供着佛，我对佛教缺乏研究，说不出眼前的佛是佛祖抑或是文殊，或者是地藏。于是，绕过寺院，继续往上走。走到山顶，只觉空气清新得能听见它们大笑的声音。我大口地呼吸着，伸出双臂胡乱挥舞着，那些空气就在我的身边跳舞了。

下山时，再次绕过寺院，我就发现一个巨大的秘密，寺院边上，生长着一棵樟树。这棵樟树的壮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目测了一下，估计需要四到五人才能合抱，它的高度，超出了寺院屋顶，枝节斜伸，向山下展开，无法目测它伸了有多远。我有些发怔，傻傻地站在树下，看它的树枝向前潇洒地一路蜿蜒，它的根有多深？那些根一定牢牢地扎进山腰，与山融为一体。

我想，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樟树了。它出现在这里，已经有一千年了吧？它经历的沧海桑田，数也数不清了，它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浸透了尘世的悲欢。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就注意到树身上的一块铭牌，却没有任何有关这棵树的介绍，只写着“古树名木，编号0008”。树身上，还贴着一些红纸，有的因为风雨的缘故，色泽已经显淡了，其中一张，颜色鲜红，很显然，刚贴上不久。我走近去看纸上的字，大吃一惊，竟然是这样一段文字：“书名□□□，小名□□，男，出生二零一年农历五月二十三日，家住本县城关镇□□村。该男孩敬拜贵樟树为父母。二零六年阳历五月二十四日。”这段文字，除了□符号是我加上去的，用以替代人名村名，其中有一个很大的错误，时间的表述上，都缺了一个零。

我想这可能是一个笔误，也有可能是故意写成这样子。但我感兴趣是那个拜樟树为父母的男孩。给了他生命的父母，敬仰这棵大树，希望以这种方式保佑他们的孩子健康成长。我再去看其他的红纸，内容大同小异，全部是孩子拜樟树为父母的。

我用手机拍下了上述引号内的文字。那一刻，我对这棵樟树肃然起敬。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拜樟为父为母。当我的父亲母亲在天堂寂寞的时候，想念人间的儿子，他们就是我眼前的这颗树。我的父亲母亲有灵，转世成樟，如此枝繁叶茂，我下世的生命将是何等灿烂。

开化真是一座好城，有山绿遍，有水滋润，还有一棵樟树为父。

陈富强

不好意思，没有带相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