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读杨绛先生《我们仨》有感 王凌昕 “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在2016年5月,百余岁老人杨绛先生于北京病逝后,这样一句句精典的“人生鸡汤”语录一次次震撼着我们的心灵。斯人已逝,佳作长存。对这部包含着63年风雨点滴的回忆录《我们仨》,早有耳闻,于是昼耕夜诵,追随着先生的足迹,去品读“他们仨”的故事。 当我把《我们仨》这本书读完时,近二百页的文字伴我多少个秉烛的夜已不记得,只是,文章里透出先生学富五车的才识让我敬仰,流露的细腻的夫妻情感让我钦羡,描写切肤的思女之痛让我几次合页不忍卒读……。此前,我曾以为,先生博学强识,是当今如橼巨笔,文章定会艰深晦涩。不料读起来却觉得分外亲切,语言深刻平实,笔法慧心独具,若一位老人在窗前与我喁喁细语,让我的身与心,隔着散发芸草香的纸页,与先生走到很近很近。 先生在92岁高龄时写的这部《我们仨》,分《我们俩老了》《我们仨失散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虚实相生的三部分付梓,读罢全书,心情久久不能静下来。先生风雨百年,清馨犹在,真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作为女学人,她才华横溢;作为妻子,她堪称贤淑;作为母亲,有一说法最为适合: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作为一个忠实的女读者,杨绛先生,是我们的榜样。 作女学人,当学杨绛先生,学而不止,淡泊名利。先生出生于文化世家,家学渊源,是当代著名作家、翻译家和学者。在本文中,先生用她虚构的驿道、客栈中的萧萧落叶、漏雨苍台的悲凉意境,衬托了自己几经易居、居无定所贫病交加的悲凉,读来令人几不忍卒读。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先生与她的爱人钱锺书始终勤奋治学,精心于各自的专著。先生被公认最优秀的翻译佳作《唐·吉诃德》共八册书稿和钱锺书的《管锥编》就是在他们一家人相聚、相失的离离合合中完成的。 在第三部的后部分先生曾引用《诗经·小雅》里的“嘤其鸣兮,求其友声”来表达他们夫妇为求学宁坐冷板凳,也不会盲目蝇营狗苟、随波逐流的淡泊名利的人格精神。正如先生所说: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 作妻子,当学杨绛先生,贤良淑德,责有攸归。在书中,先生用平叙的语言,淡然的心情讲述了女儿钱瑗出生未满月时,钱锺书来医院探望她时所说的一个个“祸”事。先生丝毫没有刚生产不久的女人该有的矫情,相反却用似水的柔情安慰丈夫,并允诺待出院后由自己一一解决。钱锺书几次都苦着脸说:“季康,我做坏事了……”其实,也只不过是打翻了墨水弄到房东家的桌布上,或把台灯砸坏,再或是把门轴弄坏等等。但这些“祸”事都被先生的一句句“不要紧,我会洗,我会修”而化解。最严重的一次是他们在伦敦学习时,钱锺书的颧骨上长了一个疔,很是苦恼。先生便亲自跟英国的护士学习护理,在她的精心护理下,钱先生很快康复,脸上没留下一丝疤痕。这样的“不要紧”在一个只会学问、“拙手拙脚”的钱锺书眼里是怎样的“神圣”,是怎样的“得妻如此,尚复何憾”呢! 在第二部,先生曾写道:“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先生就是用这样平平淡淡的话,道出了那种面临生离死别的离情。 作母亲,当学杨绛先生,寸草春晖,亲诲之学。在文中的第一部,先生的话就似一句谶语,一个长达万里的梦暗示着“我们仨”终将离别。女儿钱瑗,从小被骨结核困扰,小时候便是上一个月学,要休学几个月。珍珠港事变之后的那一段时间,是他们一家人最艰苦的时期。在那只说柴与米的岁月,女儿与钱锺书交替生病,而先生就用自己嬴弱的身躯,在精神上支持丈夫写作,给女儿讲课。先生通晓英、法、西班牙语,在她的言传身教与悉心照料下,女儿健康优秀地成长并结婚,从11岁时通读《西游记》《水浒传》到最终成为教授、博士生导师。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在第二部里,先生得知女儿去世的消息时,全部心情描写里没有一个哭字:“我站在灯光下,发现自己手上并没有血污,身上并没有裂口。谁也没看见我有任何异乎寻常的地方。我的晚饭,照常在楼梯下的小桌上等着我。”平淡中情凄意切,大爱无疆。 先生在本书文末有言:“人间没有永远,我们一生坎坷,暮年才有了一个可以安顿的居处。但老病相催,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已走到尽头了……。”此时,我仿佛看见一位孤独的老人,似日暮途穷的羁旅倦客,平静地回忆着过去、思念着亲人。 先生去世,曾有挽联云: 绛树彤云随春去 黄钟大吕不复闻 是的,先生一去,其言其行几成绝响。本人笔拙、才疏,不能尽情地把对先生的崇敬之情溢于文字,也无法把同为母亲的那种体悟情怀更贴切地付诸笔端。只能感慨一句: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谨此寄语,聊表对先生的仰慕和崇敬,并愿先生的精神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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