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平博士(左三)和李维平师傅(左二),带着两位学生在昆仑山上 (课题组 供图)
那是他第一次进入可可西里腹地考察,心情如醉如痴,如白云漫卷、苍天浩荡。蓝天下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朵野花、每一棵小草都能引起他强烈的兴趣。他越过小溪、绕过沼泽,走了很远很远,拍下了连绵不绝的雪山、河流、湖泊,拍下了鼠洞、藏羚羊、野牦牛尸骨,一直到精疲力尽才回到驻地。第二天,他继续徒步考察,出发时怕负重拖累,连食物和水都没带,只有紫曦初萌的地平线迎接,火红艳丽的黄昏之色拥抱。就这样,从2004到2005年,他不
知多少次进入可可西里,每天独自行走近30公里考 察、拍摄、取样。
2006年7月1日,青藏铁路通车,昆仑山上正举行盛大典礼。黄昏时分,他们的车才磨蹭到西大滩。前面的车一辆紧挨着一辆停在公路上,倾盆大雨哗哗作响,苏建平不听李师傅劝阻,冒雨在公路附近抓鼠兔、捡羊粪。鞋子陷在泥里,**在河里一涮接着走。晚上,他们留宿沱沱河兵站,脱了鞋子准备休息,才发现苏建平的双脚被雨水泡得像发酵的面团。
2013年8月,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的女硕士研究生陈家瑞考取了苏建平的博士研究生。未到开学时间,她向老师请求先去西藏旅游,苏建平答应了。十几天后,陈家瑞回来报到。望着这位朴实端庄的女学生,苏建平只问了一句:“有没有高原反应?”陈家瑞干脆地回答:“没有!”苏建平微微一笑:“那就好,做准备,明天出发。”
次日凌晨,亲自驾车的苏老师,带着三个学生, 一口气开到格尔木,又用7天时间,翻越唐古拉山, 直抵**、日喀则、阿里。一路上,车随风跑,风卷沙土。他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给学生们讲解沿途见到的野生动物。停下车和学生们一起采集藏羚羊、鼢鼠、昆虫、蜈蚣、岩羊、卤虫样品。回到驻地,敦促学生及时处理样品,用酒精保存好存入车载冰箱。为了多跑几个地方,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效果,他不断地往前赶路,赶路,能多跑一点就多跑一点,连吃饭时间都不留。饿得学生们在车上吃零食,他自己一边驾车,一边抽烟提神,偶尔吃块“士力架”,喝瓶可乐。
那是陈家瑞第一次跟他去野外考察,苏建平的博学、睿智、自信,让她折服。但是,往返行程3万多公里,不知饥渴、不知疲倦、不知停歇,一路狂奔的他,让她害怕。
2014年4月,苏建平博士带着学生又一次进入可可西里。
早春的卓乃湖岸,山丘起伏,万物复苏。静默的沙砾、凝固的干草窝,见证着一代代雌性藏羚周而复始,迁徙路上的奔波劳累。朝阳,映红了布喀达坂山的皑皑白雪,植物群落在寒冷的风中,开始了新生命的又一次轮回。卓乃湖畔年复一年积聚热量的产房,尚留有一丝温暖的气息,高寒生态系统与高原湿地生态系统相互交织的这片热土,是藏羚羊记忆中的天堂。
帐篷扎在了卓乃湖东岸冲积滩。苏建平博士带着学生,沿河流两岸采集样品。下午返回驻地,吃过简单的饭开始处理、清点样品。每当这时,他的脸上总会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即使劳而无获,也从不气馁,永远兴致盎然。
藏羚羊 (薛洲 摄)
因无法精确藏羚羊的具体位置,他们只能迎着朝 阳,顶着寒风,在荒野中不断地走、不断地找,一天十多公里。有时候,苏建平让学生们去较近的地方,自己选择更远的方向,等学生们采完样去找老师,发现他已跑到至少40分钟路程外的另一个地方,裂开的嘴唇结满了血痂,不停地喘着粗气。
5天后,天色大变,卓乃湖保护站站长赵新录让他们尽快撤离,可按他的原计划,今天得挖出一条深到冻土层的土沟。在研究思路尚未形成之际,对藏羚羊迁徙之谜的猜测,包括几万年前可可西里曾是温暖湿润、灌丛植被密集的绿地这一设想,只能从地质断岩、泥土中取样。但,乌云翻滚,风暴即将来临。赵新录站长急了,抄起铁锨就挖,等苏建平采完样品返回时,车子没走几步就陷在了泥水里,赵新录和巡山队员拼了命才挖出来。
2015年4月,可可西里申遗工作开始,苏建平带着学生随专家组赶到布喀达坂山下的太阳湖。路上,苏建平参与科考的两辆车被安排在车队后面,因车辆过多,团队中有人拍照时间过长惊扰了野生动物,苏建平显得有些不耐烦,给团队领导提意见,发生了争执。当时,陈家瑞吓得哭起来,担心接下来的相处会很尴尬。可结果,几天的考察相处,团队中没有一个人与苏建平计较,反而对他心生敬意,还给他起了个“羊粪蛋博士”的绰号。更重要的是由他主持、历时2年多完成的《可可西里地区生物资源考察报告》,
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50年来, 对可可西里地区生物资源系统基础研究的权威性,在世界遗产委员会评审中打动了各位专家的心。
2015年6月末,雌藏羚产羔结束,将携带幼子返回栖息地,苏建平多么渴望能在这一关键时刻去卓乃湖考察。当他经过各种努力、各种准备和学生们赶到格尔木时,天降大雨,让他们在格尔木滞留了3天。
3天后,心急如焚的苏建平,不等雨停就径自带着学生上了昆仑山,可雨中的可可西里泥泞难行,他们只好在索南达杰保护站等候。
两天后,雨停了。天没亮,他就催着为他们做保 障的巡山队员詹江龙、拉龙赶往卓乃湖。走了20公里, 李维平师傅驾驶的皮卡车坏了,又走了几公里,詹江龙驾驶的大车陷了进去。为了抢时间,苏建平和拉龙把东西集中在一辆车上,挖出皮卡车往前赶。走了几公里,车再次陷到烂泥滩里。晚上,吃了包方便面,分头睡在车里。第二天,挖了很大一个坑才把车弄了出来,到卓乃湖时,已是下午5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