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高如：奔涛骇浪增婉转

江山

——从汉口鄱阳街139号到中山大道608号

         

     今年初夏，余在武汉小住一段时间。6月14日，端午节，一个爱国的节日，余和当年的部下忠诚、晓桥、建新、邓建有幸在屈原故乡度过，难得。

     他们先陪我漫步汉口江滩，一边观澜，一边忆旧，一边话屈原。随后又带我参观不远处的“八七会议”会址和另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地方。

    我们首先步行来到江岸区鄱阳街139号，这里在民国时期叫做俄租界三教街41号，1927年党的“八七会议”，就是在这里召开的。

此处楼房不高，街道较窄，并不怎么引人注目。但抬头望去，街边一处由邓小平题写的“八七会议会址”的红色匾额，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

     会议是在临街二楼稍靠后的一间古香古色的大房间内召开的。此处是苏联顾问洛卓莫夫的住家，较为安全隐蔽。

这次会议是在蒋介石公开背叛革命，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因出席的中央委员不到半数，既不是中央全会，也不是中央政治局会议，故称为中央紧急会议。会议纠正了党内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总结了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产生了新的中央政治局。

     让我惊叹不已的是：一个当年声名显赫的“五四旗手”、党的首任总书记因犯了严重错误，竟能被一批“手下人”干脆利落地拿了下来；一介书生、且有深厚马列理论功底的“文学青年”，又能被与会者推选为党的最高领导人；一个刚刚当选上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的湖南乡下人，在会议发言中提出了“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著名思想而被会议采纳，会后又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前往湖南领导了著名的秋收起义。正是由于这些实实在在的重大举措的出台、实施和卓有成效，才使这次会议堪配其后来得到的种种美誉！

      当然，会议也有遗憾处：一个上海某制烟厂的小工头顾顺章，从小混混混起，由于在“五卅运动”罢工中的表现活跃并本领高强，一度还担任过苏联顾问鲍罗廷卫士的人，此时修成“正果”，爬上了临时政治局委员的高位，并担任了中央交通局局长的职务。与瞿秋白的宣传部长、周恩来的军事部长、张国焘的组织部长似可比肩。这也为他后来当叛徒给党造成灾难性的损失打下了伏笔。

      参观完“八七会址”，我们又冒着当天武汉摄氏35度的高温，来到了汉口中山大道608号，即现在的“民众乐园”。此乐园仍保留了它当年综合性群众娱乐场所的属性。可能因为疫情原因？还是名声不佳？现有的各厅堂、店铺基本歇业。

      据介绍，这里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叫做“汉口新市场游乐场”，与天津劝业场、上海大世界并称为中国三大娱乐场。1919年建成开业，是一座临街7层圆顶大厅门楼和两翼3层楼房。内有雍和厅（杂技）、大舞台、新舞台等演出场所和其它多种娱乐餐饮场地。抗战胜利和建国后虽经多次修缮，但当年的位置和宏大的格局一直未变。

      1931年4月24日，中央政治局委员、特科实际负责人顾顺章，护送张国焘、陈昌浩去鄂豫皖根据地后并没有立即返回上海，而是逗留武汉，陷入了脂粉群中，醇酒美人，乐不思沪。在耗尽钱财后，竟不顾党的秘密工作纪律，重新以“化广奇”的艺名在“雍和厅”公开卖票表演魔术捞钱。当他款款走下舞台，向在场观看的摩登女郎献完花后，被一名早已跟踪的叛徒王竹樵和几名中统特务抓获。

出大门往上看，三层玻璃窗户的醒目处，有“密室脱逃”的广告语。据说，这也是顾氏当年一个拿手魔术的名称，今仍被人记得。这真是天大的讥讽：一个曾到苏联受过“契卡”训练的高级特工，竟被一批小特务擒获，情何以堪！

   最让人无语的是，被捕后的顾氏，未受任何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就如实亮出身份，并供出了党的重要秘密，使湖北省委、武汉市委和鄂豫皖边的20多个地下组织及交通站受到毁灭性打击，我党在上海的中央领导机关也因此受到严重摧残，恽代英、蔡和森因此而被杀害，陈赓落入他的圈套被捕，向忠发后因他的算计而被抓叛变，先后被捕多达800多人。还不包括也因此而暴露了身份的在沪共产国际人士牛兰夫妇。

     顾的被捕叛变，逼迫中央机关于次年转移苏区。周恩来痛斥：“顾的贞节，连一个妓女都不如！”中共党史专家普遍认为：顾是我党历史上“最危险、最凶恶的敌人。”“也是危害最大的叛徒！”甫志高之流，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难望其项背。令人欣慰的是，顾后来因种种原因，仍被国民党中统局秘密处死于苏州监狱。

      从“八七会议”到“顾氏叛变”，风云激荡，巨浪排天，我党却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若无高手、巨手驾舵领航，焉能如此绝处逢生，再入正途！

      这挽狂澜既倒、扶大厦将倾者谓谁？

      窃以为，当数瞿秋白、周恩来、毛泽东、李维汉等一批信仰坚定、对党忠诚、果敢坚毅、有胆有识的党的领导人和组织者；当数陈云、陈赓、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等众多龙潭英杰的临危处险、智送情报、转移中枢、勇除凶顽的生动呈现！

      在建党百周年到来之际，实地重温这段惊涛骇浪而又化险为夷的历史，不禁想起京剧《群英会》中的一段唱词：

     浩然正气冲霄汉，

     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骇浪奔涛增婉转，

     风叱云咤也缠绵。

      大江待君添炙炭，

      赤壁待君染醉颜。

      松柏之骨当岁寒，

      你谈笑而去谈笑而还。

       参观结束。战友分手话别，各归三镇四方。车过长江大桥时，但见风起江心处，狂澜翻卷，惊涛拍岸。天时如此，我心亦然，久久难以平静。

       邓高如：散文作家，重庆市作家协会原副主席。曾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散文集奖，解放军第四届长征文艺奖，中国报纸副刊一等奖等奖项。代表作品：散文集《将军文化典藏.邓高如散文卷》《断鸿声里》《半轮秋》等，单篇散文《云蒸波撼钓鱼城》《战友之诺》《儿子要过圣诞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