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在扬：上*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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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嘴拙舌的辛韧拙，在他家旧房拆迁补偿的谈判中，始终处于下风，拖了三年都未解决。

        每次和拆迁办的王悬河交涉时，辛韧拙不是语无伦次，就是吱吱唔唔，老是说不到点子上。而王悬河凭那三寸之舌，在辛韧拙面前，总能滔滔不绝，囗若悬河。不消三个回合，辛韧拙便只有招架之功，全没还击之力。

       为扭转与拆迁办王悬河谈判论战中屡战屡败的不利局面，辛韧拙认识到自已不善言辞的短板，觉得自己曾跟随领导做过几年秘书擅长写报告和公文的优势未能发挥。于是试着改为写上访信的形式，向更上一级行政组织反映有关他家拆迁补偿中存在的不公问题。然而，一封封发出去的信件，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只有写给国家住建委的那一封，从他所在的A市出发，绕了一趟北京后，如同旅行般地又回到了A市，并引起了A市**局领导的重视，并在这封信件的落款：上访人“辛韧拙”下方，作了“要实事求是，妥善按政策调查落实”的批示。

    A市的拆迁政策是：旧城改造拆一还一，安置离老城区较远新开发的安居小区，地段差价以拆旧还新扯平。辛韧拙并不否认拆旧还新扯平的合理性，而是纠缠在他老城区祖上留下的两层楼私房，楼下一层是早已租给人家多年的店面房，月租收入相当于他一月的工资，拆旧还新扯不平店面的商租价值问题上。

    因为商租价值的补偿始终未予认可，辛韧拙认为，在旧城改造中，A市城投公司新开发的高楼大厦底层商场店面，政府都以翻几个跟斗的高价出售或出租，不给补偿，就是与民争利。

    在他写了这么多封上访信，与拆迁办打了无数次的口水仗后，辛韧拙的口才也大有长进，讲起話来也不再废话连篇言中无物，已能抓住商租价值应予补偿的重点。王悬河虽然伶牙俐齿，讲起话来仍象机关枪扫射似的猛烈，但辛韧拙已不象此前总是被动挨“打”，而此时却能组织犀利的语言，咄咄逼人地发起了强有力的反攻：说他容不得百姓发声，听不进群众的呼声，只由他一人连珠炮似的对待接访对象，简直就是一个话霸，使拆迁户失去了平等谈判的地位，哪象一个为人民服务，帮助协商解决问题的公务员？这话一出，激起了憋屈已久的在场其他拆迁户的共愤，现场千夫所指的气势，把王悬河吓了一跳，凌人的气势收敛了不少，拆迁办领导见势不妙，生怕因此引发一场**。为舒缓对立情绪，维护政府的良好形象，立马启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谈判接待应变战术，把王悬河这个“火种”撤下阵来，换上了性格温和、多年在拆迁户民主评议中获得好评的副科级协调员李为民专司接待辛韧拙。

    李为民的为民着想名不虚传，第一次接待辛韧拙，就显得语气平和，为人谦和，叫他慢慢说，不要急，一边搬过椅子让座，一边倒茶递水，了解了他的商租价值补偿诉求后，觉得也蛮合理，只是补偿政策里没有这一条款，李为民无权也不敢擅自承诺拆旧还新之外的任何补偿。于是，性情温和的李为民一边一字不漏地记下辛韧拙反映的问题，一边对他说：“我来写一个有关商租价值应适当考虑补偿的汇报材料，先向拆迁办领导汇报，这个事情牵涉到补偿政策尺度的扩展问题，倒底如何把握，最后还是要由市里研究决定。因为类似的情况较多，涉及面广，须科学谨慎地研究和讨论，市里领导要考虑的大事较多，不但每天都有招商引资的接待任务，而且科技园区的规划必须超前布局，他们的时间分配也有个轻重缓急，短时间内可能解决不了，你要有耐心等待，要顾全A市建设发展的大局，相信党和政府，总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说法，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李为民为民服务的热情态度和思考问题的缜密思维，特别是对待拆迁中存在的利益矛盾，持不偏不倚的客观中立立场，给辛韧拙留下能真正为人民和政府协调服务办实事的良好形象，认定他是一位讲道理且善于辩证分析问题的优秀干部。所以离开拆迁办后，辛韧拙改变了对拆迁办简单粗暴的不良看法，坚定了对党和政府为民办事的信心，耐心地等待着李为民能给他带来好消息。

    可是，左等右盼，总等不到李为民的电话，也给李为民去过两次电话询问，得到的回答是：已向领导汇报，这事可能比较复杂，估计市里领导正在研究。等了一段时间后，辛韧拙又找到拆迁办，可怎么也找不到他最值得信赖的李为民，无意中听人说他办事尽为老百姓着想，使拆迁办原本相对简单的工作复杂化，甚至带来了麻烦，由他执笔撰写的拆迁过程中存在问题的汇报材料，据说呈递到分管市领导手里时，正在集中精力为腾地安置一个大项目的市领导，根本就无暇顾及此事，于是就出现了拆迁办领导被市领导批了一通“样样都往市里推，要你拆迁办干嘛”的不愉快场面。为避免今后再挨市长批评，影响A市旧城改造的进程，甚而不要因此而丢了拆迁办主任的乌纱帽，所以既不敢重用易引起拆迁户反感的王悬河，也不想重用办事太认真而招来市长批评的李为民。正当拆迁办领导左右为难之时，听说市委统战部正需要一位能与各民主党派和两会提案代表融洽沟通的人才，这也事关对民主党派的尊重和团结，有助于A市的人民民主建设，这一条件和要求与李为民的工作作风完全契合，于是拆迁办决定舍才割爱，向组织部力荐，顺水推舟地将李为民上调到统战部担任科级协调员，使他体面地得到了升半级的另有重用，这样民意口碑很好的李为民也自然地欣然接受组织的升迁式安排，还能够更好地发挥他善于听取不同意见的优势。

    李为民调离前，将他手上接访的拆迁中遇到的新情况新问题，用书面形式转交给了接手他工作的赵推卸。

    说起赵推卸，他可是老江湖，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点子多，善于化解和转移矛盾，好多次快要引火烧身的事情，往往都能被他一两句话，就会起到转移当事人的视线的立竿见影效果。当辛韧拙谈到他的商租价值补偿时，已了解情况的赵推卸说：市里至今未有新的补偿政策出台，叫我说，还得等。辛韧拙说：当时我顾全旧城改造的大局，先拆迁，依拆迁办商租价值的补偿后续再谈的建议，在规定的日期前搬迁交房，谁想这一顾全大局的如期交房拆迁，使原来处于相对有利于谈判补偿地位的辛韧拙，一下子倒了过来，反倒处于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被动地位，谈来谈去就象个马拉松遥遥无期了，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对赵推卸说：总不能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吧。赵推卸说：政策不是橡皮筋，很严肃的，我也无权超越政策乱来，得依政策办事，你要坚持补偿政策有疏漏，我也不是制订政策的人，也不好随意乱表态，你的问题李为民已反映到市里了，拆迁办只是个照上面政策办事的执行机构，你在这里吵吵嚷嚷，领导以为我对你态度不好，我只不过是一名小办事员，让我在你和领导之间吃夹挡。然后转动着颈脖看看周围无人注意，走近一步，神秘兮兮地一边用手挡着一边小声地对着辛韧拙耳朵说：“实在不行，也可以走法律程序，你不要说是我教你的。”

    赵推卸这一推那就是法院的事情了，即使法院判拆迁办败诉，也说明拆迁办没给辛韧拙问题留有推到市里的话把。

    辛韧拙从拆迁办回家后，对赵推卸对他说的话，在脑筋里反复推敲，他虽不象李为民就事论事，有敢于将舌头伸直了讲话的担当，可他人微言轻，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世风下，真的吃不起“夹挡”，特别是最后生怕别人听见的一句耳语“不要说是我教你的，”让辛韧拙觉得赵推卸给他的指点是真心为他着想，或许就是解决问题的一条捷径。

    他越想越觉得无限期地等待等于默认接受现有不完善的政策，新政的出台无一不是利益相关方持续努力争取的结果。既然赵推卸这么说，说明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是无能为力的。走法律程序说不定也是能通过依法办事加快问题解决的另一途径。再说依法治国不就是当今中国社会追求的治国理政之道吗，不是说法律是准绳，商租价值的存在不就是应该补偿的事实依据吗。于是他在原有上访信的基础上，驾轻就熟地发挥常写公文的功底，改写成了一纸民告官的行政诉讼书，将拆迁办告上了民庭，**收下**书后，告知他最近此类案子较多，要按先后次序排队开庭，到时会提前通知他。不想，半年时间一晃过去了，也等不到开庭的通知，后经打听才知，A市规定：有关拆迁补偿的案子，一律只收不理。

    眼看这件案子，在A市走法律程序，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明摆着已指望不上在A市能很快得到合理公道的补偿解决，他想起了曾经写给国家住建委的一封信，引起A市**局重视一事，便动起向省里和中央写信反映问题的念头。

    此后一段时间，在A市拆迁办再也见不到辛韧拙的人影，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写了二十多封信分别寄给了省房改厅、**局、司法厅、高院、组织部和中央**办、国务院信访局、住建委、最高院等所有他认为可以过问此事的部门，并在信中增加了A市有关部门及领导推卸责任，相互推诿不作为等内容。

    他的二十多封告状信，如同二十多枚集束炸弹一样，在省里和中央有关部门引起了鄂然地轰动：A市是连续多年的全国文明和谐先进城市，好多政府部门的高效勤政是出了名的，这几年城市规划建设日新月异，还被列为全国城市建设的样板。在招商引资上成绩斐然，已有数十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其保姆式服务的推动下入驻A市，A市的产业升级转型发展，中央和省里领导是有目共睹的，以往村村冒烟囱，什么钢铁之乡、化工之都、冷作之镇等等夕阳落后产业区，都被腾笼换鸟地变为软件园、集成电路基地、物联网产业园、环保科研工业区、新能源新材料产学研园区等等不一而足。空气中的PM2.5大幅下降，河湖水质由混变清，万元GDP能耗正按国际标准逐步接轨，呈现出绿水青山金山银山的且居且商的优美环境。看来A市抓环境抓产业升级是出类拔萃的，对城市建设中拆迁的问题有些忽视。

    辛韧拙二十多封**信，纷纷从北京和省城转到A市后，引起了A市领导班子的高度重视，回想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经过好几届党政班子的努力，取得这么多辉煌的成就，几乎每年都被推荐到中央和省里的重要经济会议上介绍A市的成功经验，面对如此大好的发展局面，不能因为拆迁中遇到的问题影响A市的发展势头，更不能因此影响A市在中央和省里的美好形象。与A市相邻的B市，一起投资上百亿的外资高科技大项目，就在原定签约的当天，迎接外商签约的车队，在驶抵B市政府门前时，遇到了一起拉起横幅的群体维权上访的队伍，外商认为B市治安有问题，是否落地投资要等等再说，于是取消了当天的签约仪式。想到这些，A市的党政班子一致认为，维护A市社会的稳定是持续A市发展势头的有力保障。为加强维稳力量，在已有信访局的基础上，又单独成立了一个维稳办，专管一些非扰乱社会治安，又是**办解决不了，又够不上上纲上线司法介入的，且会影响城市形象的棘手而又尴尬的所谓上访“专业户。”

    由于辛韧拙的上访信，给A市在中央和省里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辛韧拙被内定为影响A市发展，有可能引发群体维权事件的导火索，决不能让B市招商引资中煮熟的鸭子又飞了的事件，在A市重演。于是，维稳办在辛韧拙家的周边暗自安排了眼线，他进进出出的行踪全在线人的眼皮底下。

    他到拆迁办询问问题进程时，拆迁办的接待态度已不再推诿，而且变得异常热情，总说：“你向上反映的问题，市里很重视，已在组织人员对商租价值予以测算评估，你再耐心点。”其实，市里给拆迁办的底线是：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要稳定人的情绪，不要激化矛盾，把影响A市形象的重点上访户客气地“圈”在A市。其实这不仅是影响A市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更会影响到各级领导的升迁仕途，上访到中央的厅市级升迁省部级实行一票否决制，上访到省里的处局级升迁厅市级也实行一票否决制。为此，A市给维稳办的硬任务是：一旦有人去省里和北京上访，要设法劝回，遇到招商引资有外商前来考察洽谈投资项目时，要绝对杜绝让他们和外商接触的机会，不要因此坏了招商引资的大事。同时给维稳办下达了年出市上访率不得超过五起的考核指标，并设立了叫做维稳奖的激励制度，并辅以较为宽松的差旅住宿接待等专项费用。并给A市驻京办和驻省办下达了全力配合维稳办截访的工作任务。所以，每次辛韧拙到拆迁办了解情况，说明他人在A市，总是留他招待吃喝，好言安慰，策略地“圈”住他，辛韧拙也觉得政风大有改善，一来二去，事情已拖到了第四年。

    眼看小孩再过一年就要上大学了，以前的积蓄全部用在了新房的装修和儿子的补习课上，上大学的钱全指望商租价值的补偿上面，他感到实在等不起了，想到这些，他的情绪不免又起波澜。学统计出身的辛韧拙，总结出了他上访的行政层级越高，引起A市领导重视的程度就越高的统计规律，四年来，他仅仅是花费了几十张邮票，就会引起A市的重视，要是本人亲自走访省里和北京，相信问题会很快得到解决。

    于是，他决定上访形式由**升级为走访。为省下在省城住宿的费用，他第一次到省城走访起得很早，以便当天去当天回。由于辛韧拙已有半年不出A市，情绪也未表露出异常，A市维稳办对他的行踪也有所疏忽，直到省**局打来电话，才知辛韧拙已到了省**局，立马电示A市驻省办事处，立即派车去省**局带人，回A市解决问题，辛韧拙听说A市派专车来接他回去解决问题，越想他的走访如同灵丹妙药，还未去北京，才到省里就起了奇效。于是坐上A市派来的小车，一路上闭目养神，思考着马上就要进行的补偿谈判策略。

    回到A市后，小车并未朝辛韧拙家的方向驶去，也未去专事拆迁补偿谈判的市拆迁办，而是径直开进了离A市闹市区较远，且与外界几乎隔绝的静谧山庄，看来对他的补偿要开特事持办的先例了，下车后象往常一样安排他吃饭，这顿饭吃得感到特别的香。

然而，辛韧拙想得太美了，饭后才告知：这里是A市双理解学习班，就是政府要理解上访户的诉求，上访户也要理解政府的难处，吃用开销全由政府兜底，时间为期一月，双方相互理解了，可以回家。此时，辛韧拙才如梦初醒。

    辛韧拙觉得自己又没犯法，怎么可以这样强制性地“关”到这里办学习班呢？第二天开班才知道，被软禁在这里的不是他一人，有的上访历史已有好多年，甚至连文革中尚未解决的陈年旧案仍在上访。在这些人中，他还是个菜鸟，这里除了组织形势教育，法纪教育外，也有一些消磨他们抵触情绪的棋牌活动，辛韧拙也就利用这些活动，向老鸟们讨教上访经验，也取得了一些声东击西、乔装打扮、麻痹眼线等令维稳人员防不胜防的真经。一个月的学习班很快到期了，为早点回家另作打算，辛韧拙按维稳办的要求，只得写了不再上访的保证书。

    辛韧拙所在的华东防腐涂料有限公司，自转制后，公司领导几乎都把所有心思用在城镇化建设带来的市场机遇上，全身心地狠抓生产和销售，对他拆迁补偿的事从不过问，可谓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家瓦上霜。”但这次回家上班的第一天，公司领导一反常态，把辛韧拙从原来相对可有可无比较悠闲的秘书岗位，调到了门卫，并给他当上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带“长”的保安长职务，并发给他从大盖帽、保安服和锃亮保安皮鞋的全套行头，让他在公司门卫房上班。他知道这是市里维稳办特意关照公司里这样安排的，一是让他没有闲暇时间再去上访，二是好让全公司上下班的人每天路过公司门口时可以盯着他。除此外，每逢节假日，公司领导都安排他加班，给他发三倍工资的节日加班费。辛韧拙深深地感到现在上访更难了，不上访补偿问题难以解决，他心里有数，不再来一次直通北京有关中央**部门的大动作，他的问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学习班期间，他遇到的一些上访专业户，给他讲过无数上访过程中被拦访的离奇经历：有的刚出A市，就被A市的维稳办拽了回来；有的刚到B市，就被狗逮耗子的B市维稳办截住；有的快要到北京了，A市驻京办的维稳人员就在天津火车站将之从车厢拉回；欲乘民航客机，其实名制身份证信息等连机票都买不到，可谓天网灰灰，要成功地完成一次京城上访，比登天还难。

    辛韧拙和所有中国的父母一样，再难的事自己担当，不能畏难耽误孩子的上大学。为了孩子他决定豁出去了，而且他深知再次上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为确保上访成功，且要取得解决问题的结果，他在家钻研起了孙子兵法，结合老鸟们遇到的种种关卡，对照三十六计和七十二变，制定了不止闯五关的**方案，还准备了几套不会引起注意的乞丐的破衣烂裳，还有可以轻易混入政府官员常出入高档场所的笔挺西装，以及花花绿绿的女装，男女假发，连口红胭脂等等也没漏掉，可谓万事齐备，只等最佳时机。

    春节一过，公司领导找他问寒嘘暖，对他在保安长岗位上的工作十分肯定，临别时关照他：“最近北京要开两会了，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乱，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提出来，我们尽力帮你解决。”

    领导这一说，让苦于一时找不到上访最佳时机的辛韧拙眼前一亮：两会期间上访不是政治上的敏感时期吗，这等于是揑住了A市政治上的七寸。为麻痹公司领导，将计就计，他还真向公司提出了一个需要解决的生活中算不上困难的困难问题，这让唯恐辛韧拙再上访惹出事来的公司领导忐忑不安的心放了下来，非常爽快地立即叫办公室主任马上解决。

    没有当过兵的辛韧拙，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侦查兵的一套活计，先骑自行车到通往B市的国道上侦查一番，发现路囗的治安查报站开始紧了起来，每辆出租车都要查验；去买过两次火车票均遭售票机拒绝。看来要乘公共交通工具出A市，对作为内控对象的辛韧拙而言是不可能了，文革中扒过货车去串联的他，动起了货站的脑筋，于是他带足了面包和矿泉水，乘人不备扒上了一列装载焦碳的火车，并钻进了遮盖在车厢上的帆布篷里。一路上饿了就啃几口面包，渴了就喝几口矿泉水，便急了就拉在火车上。每到火车减速时，都小心翼翼地从帆布篷的缝隙里看看到了什么地方，生怕错过北京站点，就这样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北京货站，他见无人便下车穿一身破衣烂裳，拎着一只蛇皮编织袋沿铁路拣起了垃圾，后被货场巡查员发现后，如己所愿地被赶出货场。

    出了货场他又换上了一身花花绿绿的女装，戴上了长长披过肩胛的女式假发，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去医院看医生，路经治安站时，凭着看妇科病的说词又过了一关。

    进医院后，直奔厕所又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大摇大摆地出得医院，买了一张北京地图，循着交通指南一路上乘公交打的士来到长安街上。

    到了长安街上，他深知不能乱来，这里警卫森严，特别是天安门广场大会堂前，是两会代表出入的要地，更不可能让他近前。好不容易到达中国政治中心的辛韧拙，此时的脑子特别清醒，他改变了原先想闯人民大会堂的简单而又鲁莽的想法，想到要把他的问题反映到中央有关部门，可以通过媒体的渠道来传递，于是，他找到了新华社，说明了来意后，负责民意调查的部门同志，听说是从A市吃了不少苦头，动了不少脑筋才找到这里的，很热情地接待了他，把他所反映的问题写成了内参，直接送到了国务院总理的办公室秘书处，并给他留下了联系电话，嘱咐他回去后如遇粗暴对待，再用电话联系。

    回到A市后，他并未受到再次软禁，不知是不是他反映问题的内参起的作用，还是上访事件太多起的作用不得而知，在这次两会上，对**和全国各地甚至连县级行政机关都有驻京办的现象，引起中央高层的高度重视，认为拦访是阻隔民意上传的**作风，是脱离群众的表现；许多**是许多群众的利益问题长期拖延得不到及时解决而积累的结果。不久便出台了限时取缔驻京办和限时15天无正当合理理由要解决上访中问题的文件通知。

    很快辛韧拙的商租价值问题终于有了说法：按照实体店因电商兴起导致的租金下跌和城市综合体分散造成的购物流量分散的一套科学计算方法给予了补偿。

    得到了补偿的辛韧拙，已不再是整天忙着写**信的那个人，他深感中国共产党的英明伟大，他发起建立了名叫“正能量”的微信群，每天都在群里宣传日新月异的中国建设繁荣富强景象，宣传A市政府如何关心民生，遇到群里有困难的求援，都主动向市里有关部门反映，得到了市里鼎力支持，他策划的“人人都要献出一点爱”的活动，市领导在百忙之中还挤出时间到现场讲话捧场。

       钱在扬，曾受聘于江南大学金融研究所客座研究员、江苏省民营经济研究会常务理事、江苏教育电视台“苏商”访谈特约评论员、金茂资本副总经理、中国金典集团独立董事，资深媒体人、记者，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