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慎 ：攀登十八盘

赵日超

文 | 沈裕慎图｜网络版权归原作者

   
      三面是坦坦荡荡的平原，一面是比坦坦荡荡的平原还要浩瀚 的无边无际的海面。而这无边无际的浩瀚环绕、烘托着的，就是泰山，一座蕴藏着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文化名山。

泰山高1545米，区区400余公里的方圆。在山的家族中，算不得伟丈夫，在那些庞然的山岳峰峦中，泰山却成为五岳独尊的山，世界自然、文化双遗产的山。

这次登泰山，有人告诉我，从岱宗至玉皇顶，全程有9公里余 6293级石阶。我踏上石阶，沿着山腰，曲折盘旋而上，到达了中天 门。中天门也叫二天门，处在山腰间，正好为旅程的一半，山势也越来越陡了。

翘首北望，高耸云天的南天门，恰似一颗迷人的宝石，镶嵌 在两峰衔接处，云梯从天而降，万仞千级，蜿蜒曲折。盘道奇险， 削壁排戟。为了不减游兴，磨炼攀登意志，我决定不乘缆车索道，还是徒步登山。从中天门出发，我走过平坦的“快活三里”，爬过曲折的盘道，到了云步桥。尽管今年开春以来，天气干旱，但这里 还是水声淙淙，一股清泉在光洁的巨石上，飞淌而下。明朝诗人有“天晴六月常飞雨，风静三更自奏弦”之诗，这是绝好的描绘。

叠叠石阶，又把我送到“五松亭”。传说中，秦始皇封的 “五大夫”松，早已沧桑物故，现三株古松，也是200多年前补栽的。在古松荫下，清茶一杯，稍息片刻，等我回过神来告辞，无暇观赏雄奇景色，继续攀登。



前面就是“对松山”，也叫“万松山”。首先引我注目的是一棵傲然挺立在悬崖上的“望人松”（又称“迎客松”），它铁骨铮铮而又绰约多姿，展开双臂，迎接游人。接着，便是两峰对峙，万松叠翠，蜿蜒起伏，山谷风来，松涛滚滚。泰山苍松，千姿百态，逞异争奇，引起多少诗人、画家的喜爱和赞叹。它是刚毅、坚贞的写意，又是高洁、常青的象征，清朝乾隆皇帝称之为“岱岳最佳处”。

走过“对松亭”，峰回路转，别有天地，猛抬头，这就到 了泰山著名的登山险道“十八盘”。当地人有一个顺口溜：“慢十八，紧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

“十八盘”，本是登山的通道。陡峭的石阶，如云梯飞挂， 一步变幻，一次景观，十分雄奇壮美。有石刻楹联，生动描绘了这里的景色：“门辟九霄，仰步三天胜迹；阶崇万级，俯临千嶂奇观。”但是，“十八盘”山势高，山路陡，共有1633级台阶，后473级称紧十八盘，前393级称慢十八盘，中767级称不紧不慢又十八盘。这些台阶又窄又陡，最陡处竟然可达80度，这是何等险峻！又是何等艰巨！郭沫若老有诗云：

“危岩森壁垒，盘道上天梯”。

我仰望天梯云路，不由地想起刘鹗写的《老残游记》中，有一段关于攀登“十八盘”的有趣描述。当时，有钱的小姐太太们上山进香，照例是坐轿子的。但到了“十八盘”，眼看这高耸入云的山路，直上直下，顿觉害怕万分，怕轿夫万一失足，连人带轿摔将下去，岂不成了肉酱！于是，她们想出了一个“绝招”，干脆用绢子把自己的眼睛蒙上，听天由命。轿子上了南天门，落下地来，太太或小姐们，惊魂未定，问道：“我没摔下去吧！”还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呢！

当然，如今的“十八盘”，石阶已经整修宽阔，有些地段还 安了铁扶手，比之刘鹗写书的那个年代，确实是要安全得多了。但 攀登中的险峻、艰难，仍一如当年。



遥望直插云端的“天梯”，怀着“攀登绝顶”的决心，我一 步一步地登上了“慢十八盘”，已汗流浃背了。向前就是“不紧不慢十八盘”。在三个“十八盘”中，它是最长的一段。这时，我心跳砰然，汗珠滚落，上两步咬咬牙，爬几级鼓鼓劲，一步步挺进， 一阶阶攀爬。假如说其他地方都是登，那么这里确确实实就是在 爬，慢慢地爬。两侧崖壁如削，陡峭的盘路，镶嵌其中，远看恰似 登天云梯。我想，这些后凿的石阶尚如此险绝陡峭，在这些石阶没 开凿前，那些古人们又是如何去攀登的呢，他们该需要多大的勇 气、多大的毅力啊？

“拜山的路呀，万阶长！赶山的人噢，在前方……”我又登了将近一小时，就进入最后一个“十八盘”了。我靠在升仙坊上，仰望南天门之际，颇为“下悬万壑，高路入云端”的险境所惊，心中不免惶惶悸动不安。此时，却见右侧岩上镌刻着“山险心平”四 个大字，于是乎受到启示，得到鼓舞。心，平静下来了，重振精 神，向最后山道攀登。

尽管我已是气喘吁吁，累得腰酸腿痛，举步维艰，还得继续往上爬。我看到一些年逾古稀的老大爷、老太太，有的结伴同行， 有的在孙儿的扶持下，走十几步，歇一口气，也正在顽强地一步一 步地向上攀登，几乎没有一个人为此而退缩，或中途而返的。毅力 和耐力，真令我钦佩。我们一路满身汗水淋漓，一路走走停停；一 边观看那青山又叠翠，一边听那流泉淙淙；我们手把扶手，脚踏石阶，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躬身奋臂，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上缓 行，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力攀登，终于“渐入佳境”，当到达南天门的时候，我从中体会到了登山途中的种种艰难和乐趣。



心还在跳，腿还在抖，人到底还是上来了，低头回望新整然 而长极了的盘道，我奇怪自己居然也能上来。此时，每一个登上南天门的人，都有说不出的快慰和骄傲。南天门是对北天门而言，建 于元朝，有600多年的历史。由此回视危峭崎岖的登山盘迭，实有置身云霄之感。涉步“天街”，后而到玉皇顶，但已经没有险途 了，拾级而上，我终于攀登上了海拔1524米的玉皇顶。玉皇顶又叫 天柱峰，刻有“极顶”二字的巨石，气势雄伟，拔地而起，有“天下第一山峰”之美誉。

无限风光在险峰。登上山顶，如天宫仙境，绝顶鸟瞰，我顿 时感到太阳近，云彩低，千峰奇观，尽收眼底。白云缭绕，飘忽脚下，众山如丘、汶河如带，一幅巨画，铺展在齐鲁大地上。我不由 得感慨大地之广阔，林海之苍茫，苍穹之浩瀚，宇宙之博大；抚胸 抒发凌云壮志，勃勃雄心，精神更加振奋，有一种人间天上的感 觉。孔子所说的“登泰山而小天下”，这不是他把天下看小了，而是赞叹岱宗的巍峨啊！

天下虽大，登高而望始知其小，泰山虽高，勇敢的攀登者却 可以把它踩在脚下。中华儿女向建设小康社会的进军，多么像攀登 泰山啊！在这个伟大的征途中，也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十八盘”， 需要我们去征服。我坚信，只要有信心，坚持不懈，一定能到达玉 皇顶！

泰山之雄伟，尽在十八盘；泰山之壮丽，尽在攀登中……

（1996年3月27日）

沈裕慎，本名裕生，笔名袁亮、沈泂等，出生于上海嘉定县安亭。江苏省昆山市花桥人，大专学历，中共党员，高级经济师。2021年6月，荣获党中央颁发的“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在《人民日报》《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中国劳动报》《劳动报》《语文报》和《清明》《散文百家》等报刊杂志上发表百多万字，并在多次征文中获奖。著有《风荷忆情》《风荷忆旅》等12本散文集。其中，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心在山水间》散文集，被载入《2015年上海文化年鉴》，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风荷忆味》随笔集，获2018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年度散文集奖并入选《上海文化年鉴》。《风荷忆情》散文集在北京第四届中外诗歌散文大赛中，荣获图书一等奖。散文作品曾入选《中国当代散文作品选》《当代游记散文大典》《中国散文大系》及《全国散文作家精品集》等几十种书籍，系上海百老德育讲师团成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为《上海散文》杂志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