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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芗子:故庄的皂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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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8 16: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故庄的皂角树
    南芗子


     小区的绿化搞得特棒,广玉兰、樱花、海棠、桂花等名贵树木随处可见。然而,我每次到楼下散步,总是要到一棵不起眼的皂角树(又名皂荚树)下留连片刻,摸一摸粗糙的树皮,甚而折一根荚刺在手上把玩。玩着,玩着,便想起故庄那一棵参天的皂角树。
     我的故庄在鹿汪村10组,位于举人庄河南,俗称周家墩。据祖母讲,清同治年间,高祖长林公从莫家庄东塔墩迁来此地居住,开枝散叶,便渐渐产生了周家墩的地名。到我小时候,周家墩还有六七户本家,另有十几户族人陆续外迁到杜楼和墩西村。
     我们小时候学习任务不重,要玩有的是时间,玩得最多的去处便是六爹(我六叔祖)屋后的皂角树下。
     六爹家的房子较多,前排三间小瓦房,后排三间草房,再加东厢的门头和厨房。屋后是竹园,往西和我家连成一片。竹园东北角的河畔长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树,树干我们一个孩子都抱不过来,主干高丈许,树冠硕大,能盖过几间房子。爬到主干分杈上,向北可俯瞰屋后大河及河北举人庄风景,向东北可俯视庄上的跳码儿。
旧时农村娱乐生活匮乏,我们七八个孩子便常常集中在皂角树下玩耍,一年四季都能找到乐趣。
      春天来临,万象更新,高大的皂角树吐出嫩叶新枝,翠**流。我们和邻庄的孩子便相约到皂角树下玩耍。河边有一株野毛桃,一棵木梨,粉红的桃花,洁白的梨花挺惹眼,女孩子便聚到树下评论一番,顺带牵过枝头用鼻子嗅一嗅,夸赞几句"好香哟!"我们男孩子较野,常拂去嫩茅草上的露珠,蹶着**趴在河坎上拔茅针,说起早趁露拔出的茅针特别甜。太阳升高了,地上露水已干,我们便利用一块空地,在皂角树下玩隔房子、跳绳、打铜板、扎铁钉的游戏。扎铁钉带有一点危险,有一次我出手过猛,将铁钉扎到毛二小的脚后跟上,扎坏了他鞋子不说,还伤了他的脚,流了好多血,母亲将我揪回家抽了几鞋底还不解气。
     农谚说,三月三,家雀儿野雀儿都生蛋。农历三月,周家墩的皂角树成了鸟的天堂,麻雀、鱼鸟、三喜、喜鹊、白头翁、泥八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它们不时飞入浓郁的树荫中,或捕虫,或哺育,或唱歌,自由而舒坦地生活着。上午**点光景,我们几个熊孩子便簇拥到树下,仰着小脑袋,叽叽歪歪数鸟窝,有的说这儿有一窝,那儿有一窝,有的说哪儿哪儿又发现了一窝、两窝。那时不懂得保护鸟类的生态常识,又处于糠菜半年粮的年代,先吃饱肚子是硬道理。于是,便群体表决上树掏鸟窝,分食鸟蛋。皂角树主杆就有丈许,分杈上又长满坚挺的荚刺,要掏鸟蛋,得先爬上树,先清除荚刺,再设法掏鸟蛋。于是便有年龄稍大的孩子自告奋勇脚带绳套爬上去,下面的孩子用长竹竿将木工锯递给他,锯掉荚刺,然后再将淘箩递给他放鸟蛋。运气好的时候,一次能掏到几十只鸟蛋。我们的"侵略行径"常遭到鸟儿们的"舆论谴责",我记得最多时有上百只鸟儿在大树周围上空盘旋,吱哩呜啦抗议,甚至有的鱼沃子(鱼鸟的一种)在头上拉屎,狂轰滥炸,试图阻止"人国"的侵略。这时我们总是在下面喊:"癞宝要命蛇要饱,小鸟,小鸟,你就拉倒!小鸟,小鸟,你就拉倒!"小鸟见抗议无效,只好无可奈何地飞走,拉倒拉倒了。
     皂角树的东北脚下有一个大缺口,安装了一部木头跳码儿,这是我们周家墩公帑的码头,从我高祖起就订了一规矩:周氏共同的资源,共同维护,共同利用。春天的鱼儿最馋,我们便在皂角树下钓鱼。那时河水清澈明亮,水质好,周家墩屋后大河里有不少珍贵的鱼类,如鳜鱼、鳗鱼(毛鱼)、翘嘴儿、太湖银鱼(面鱼儿)等,应有尽有。我们在午前下河淘米时用淘箩兜住翘嘴儿和面鱼儿。呆聋子(学名虎头鲨)、昂刺、鲫鱼最傻,我们用两片小瓦加一只坏鞋底做鱼窝,沉到跳马儿旁,早上趁早起窝,也能收获到美味的下饭菜。
      夏天到了,我们到河边摘野毛桃、梨子、沙枣儿、癞宝桃吃。皂角树东北角有一棵硕大的金针,黄灿灿的金针花很是迷人,我们便争相采摘回去炒菜。初夏的桑葚果也有诱惑力,我们常骑在野桑树上摘桑葚果儿吃,这东西既甜又解渴,我们因贪吃常弄得满嘴红的紫的,大人们都笑我们是唱戏的大花脸。不知是哪个背锹儿得来的消息,说大队在我家屋后河里放养了章鳖鱼,后了解其实是鳊鱼,这种鱼特别馋,用桑葚一钓一个准。我将母亲的缝衣针在煤油灯上烤弯,做成简易鱼钩,用缝衣线代替鱼线,随便找一根竹竿便制成了简易的鱼竿,一上午用桑葚果在皂角树下来回走钓,收获近20条小鳊,每条二两多重,再加上早上用鱼窝收的两条半斤左右的昂刺,姐姐煮了满满三盘子鱼。中午父亲回来将我一顿臭骂,说我"破坏生产",但他又架不住香喷喷鲜鱼的诱惑,笑嘻嘻的就着鲜鱼喝了半碗烧酒。
     皂角树树荫大,又斜对着六爹家的南北巷道,东南风一吹,凉爽无比。我们从家里自带板榻在树荫下睡午觉。如有谁起哄,我们就结伴下河玩水,我至今记得小时候光着**在皂角树下河里玩水的情景。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中期,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两三个、五六个孩子,不像现在都是独生子女,金贵。那时孩子是"散养的",家长白天在生产队上工,辛苦至极,顾不得带孩子,顶多是晚上数一数个头就行。孩子们一般都是以大带小,自己学习生存本领,像游泳这样的事项大人顶多关照几句"结伴而行,不到深水区去"就不再过问了。皂角树后的大河是这一带最热闹的河流,河南、河北几十个孩子白天有一半时间泡在水里,摸河蚌,捡田螺,捡螺蛳,打水仗,不亦乐乎。说来奇怪,那时常听到其他河流有淹死小孩的事发生,可皂角树下的大河却从没出过事。我奶奶说,咱周家墩的皀角树是神树,有高祖的神灵护祐,周家的后代自然不怕水了。我因常跟着叔叔哥哥们泡在水里,不但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泳,还通过玩水听到了不少传奇故事。
     某日,我们在皂角树下河坎水边摸到了几颗子弹壳,还摸到半颗地雷壳。我从小就比较迂,凡事总要弄清楚缘由,晚上我就问父亲和叔叔子弹壳和地雷壳是怎么回事。他们告诉我,说我们鹿汪解放前是新四军和**的后方根据地之一。1941年过冬这一天,新四军联抗二连奉命从周家墩过桥进攻河北"野三旅"盘距的土城,二连指导员龚茂荣(曾是粟裕的警卫员)牺牲在河北,抗日民主政府曾经将鹿汪乡更名为茂荣乡。子弹壳应该是当年联抗遗留下来的。1946年下半年至1947年,我军华中一分区转移至鹿汪乡,在我们周家墩建立了兵工厂总部,由陈指导员和夏姑娘在这儿具体负责,陈指导员新中国初任海安县人民**院长,夏姑娘先后任墩头公社、烈士公社副书记。在周家墩主要造手榴弹和地雷,分部修枪所驻倪家溪,炼药厂驻河北举人庄。那时的熊孩子特别有英雄情结,也想经历烽火硝烟。1947年夏天某日中午,河北的三个惹祸精潜水过来,从皂角树下爬上南岸,偷了管理员的钥匙,弄了一颗地雷藏到水中。少了一颗地雷是一件天大的事,为此,具体负责人受了处分。三个打摆小自己作的孽,自吃了苦果。数日后,三个孩子又潜水过来,将地雷弄上北岸,架在木柴上烧。发现地雷冒烟,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跑。跑得最快的未受伤,但被爆炸声惊吓,发了三天高热。跑得慢的两个,一个炸焦了**,成了倒麻脸;一个震聋了耳朵,成了终身的残疾。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皂角树的西北河边有一丛丛枸杞,枸杞果火红火红的,嚼在嘴里甜滋滋的,奶奶吩咐我采下来晒干泡茶喝。枸杞旁长了野百合,我们挖回家煮粥吃,再加点白糖,是上等的美食。皂角树正南六爹的屋后有两棵野山药,我便将土中的山药根块挖回家由妈妈炒菜吃。六奶奶比较宽厚,发现了不仅不骂,还帮我往下挖到最底层,说山药根断在土中可惜。
     最难忘的是收皂荚了。据奶奶讲,六爹家的宅地是我们周家墩的发祥地,这棵皂角树是我高祖刚迁来时种下的。种皂角树是为洗头用的,皂荚洗头既去屑止痒,又不伤头皮。我家大姑奶奶(父亲的姑母)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似乎懂得一点中医,说皂荚不仅能当肥皂用,还能治咳嗽,治癞疮。皂荚籽塞在**中还能治老年性便秘。如此说来,这棵皂角树是周家墩族人公帑的宝贝,树的产权归六爹,但族人皆可享用皂荚,这已是约定俗成的族规。这棵皂角树太雄伟了,秋阳艳照下,一片片皂荚沉甸甸地垂挂着,很是诱人,周氏族人,外嫁的老姑奶小姑奶奶随便来摘都够用。甚至有外姓的农户来索要,周家墩人也大方地答应。其实,外嫁的姑奶奶自家的宅地上也可能长了皂角树,只是回故庄摘皂荚成了多年的习俗。于是每到收获季节,本家及亲戚们都陆续而来,既为摘皂荚,也顺便散散心,会会齐,小聚小聚,拉拉家长,互报平安。姑奶奶、表奶奶来串门摘皂荚,实际上还有一项特殊使命:向爷娘庄报告外地青少年男女信息,说周家墩谁家谁家的小伙子大姑娘十五六岁了,该谈对象了,外乡谁家谁家有年龄相仿、属相相配、门当户对的。与其说姑奶奶、表奶奶是来摘皂荚的,倒不如说她们是拉牵说媒的,她们为周氏家族说成了一桩桩美好的姻缘……
    冬天到了,寒风嗖嗖,皂角树叶落尽,参天大树光秃秃地杵着,但我们仍能在树下找到乐趣。
    六爹在皂角树的东南堆了一堆穰草。下雪了,小麻雀无处觅食,只能在草堆下找食果腹。我们抓住机遇,在树下扫开积雪,撒上秕谷,用带细麻绳的小木棒支撑着漏筛,诱骗麻雀进筛下觅食,见机迅速拉绳,将麻雀罩住,一家人的中饭菜便有了着落。
    某日,堂嫂惊叫,说鸡窝里少了一只芦花鸡,在皂角树下的草堆旁发现了血迹和鸡毛。闻一闻,草堆里有一股骚味,大家都知道是藏在草堆里的黄猫(黄鼠狼)作的案。有人主张将草堆搬开捉拿黄猫,但大多数人都说,这个方法不行,草堆太大,不知道它藏在哪儿,稍有动静,黄猫便逃之夭夭,很难抓住。我出主意用黄猫扑子诱捕。于是,大人们便将这一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们孩子。下午,几个年龄稍大的负责用葵花棒编扎扑子,我们几个年龄稍小的到避风的田坎里挖田鸡(青蛙)或癞蛤蟆。天黑后,我们将黄猫扑安装到现场。第二天天刚亮,我还没穿好衣服,就冒着凛冽的北风蹓到皂角树下查看战果。一看,黄猫扑倒了,大功告成。堂叔闻讯起床,从扑下翻拉出已一命呜呼的黄猫,激动地说:"大尾,能多卖几角钱。"早饭后,堂叔带着黄猫到供销社卖钱,顺带给每个孩子带两只京江脐(一种面食)解馋,算是慰劳慰劳。
     数九寒天,冰河冻水,我们在皂角树下的河边溜冰。大人鼓励我们冒险,但吩咐结伴而行,相互照应,每人拿一木棒或竹杠横握手上,这样即使掉下去可以施救。某日早上,我们正玩得起兴,突然听到二小高喊了一声"妖怪!"大家吓得赶紧跑回岸上。大人们询问二小看到的两个黑不溜秋的怪物是啥模样,一致断定是遇到了水獭猫。堂叔带着木棍沿码头河边向西探索,在皂角树下发现一口新开的很幽深的洞穴,断定是水獭藏在其中。上岸后,大家商议,请河北6队的陈永发带猎犬来围捕。下午,陈永发带着围网将树下的洞口围住,两只猎犬在周围狂吠窜跳,异常兴奋。陈永发用长竹棒在洞中一阵捣鼓,两只滑不溜秋的黑家伙突围而出,母的被网兜住,公的异常凶猛,破网而出,被两只猎犬扑倒,咬住喉颈拖上岸。看到这一场**的围猎场景,大人小孩们都一齐鼓掌喝采。根据事先约定,水獭猫卖到供销社,收入猎人占一半,周家墩占一半。我们周家墩用这点收入重新打造了一架水跳码儿,小孩子还平均分到了两块糖,这事我至今忘不了。
    1977年,因周家墩无多余宅地,我家兄弟又多,便搬迁到生产队晒场河南居住。我又因在外工作,长期居住在集镇和县城,四十几年中,再到故庄的次数屈指可数,六爹六奶奶早已仙去,高大的百年古皂角树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被锯倒,但肯定是被堂叔打了家具,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作家萧乾在《枣核》中写道,人越老越思念故土。我退休好几年了,闲暇时常想起衣胞地故庄的一草一木,特别忘不了的是那一棵百年老皂角树。每当想到那一棵皂角树,便情不自禁地吟诵起北宋文学家张耒的《皂荚》诗句:"畿县尖埃不可论,故山齐木尚能存。不缘去垢须青荚,自爱苍鳞百岁根。"去年深秋,我从小区楼下的皀角树上摘采了几片皂荚,收藏于车棚里。今年3月12日是传统的植树节,我骑上电动车,西行十几里,回到故庄,在河边将皂荚种种下,种下了怀旧的念想,种下了崭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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