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在扬：捕风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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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型小说：捕风捉影
　　钱在扬


　　城*投公司的纪委书记张明还未到任，种种传言就从承包商的口中传过来了，说这人言行不一好贪便宜。真的，他家装修时给他拉材料的阿民，连一分钱运费都没收，他也没说多少给一点。但对单位里一些占点小好处的批评起来凶巴巴的，原单位那么强势的老总庄严也惧他三分。

　　分管工程发包的副总宗伟在电话里问庄严。庄严和宗伟是从小光**长大的，如果传言是真的，庄严最清楚。但庄严说：我和张明共事多年，他是个好人，别听人家胡说八道的，我忙着呢。没等问完就要挂电话，宗伟就有些不高兴，说：我知道你挨过他的不少骂，死要面子，在我面前也不讲真话。

　　宗伟也问过跟张明共事过的其他朋友。他们也否认，宗伟也不信，说他们肯定也少不了挨过他的骂，都和庄严一样是一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窝囊废。好了，不问了，问了也是白问。

　　说起宗伟当上城*投公司分管发包工程的副总，有些人不服，论业务能力有好几位参与竞聘的不比他差，就是喜欢占点小便宜，叫人不放心。后来组织部门认为宗伟老婆是一位成功企业家，为人正派，对宗伟管得很严，不会在经济上犯错误，否则会轮到他吗！

　　自宗伟当上分管工程发包的副总之后，前来办事的承包商老板们总会带点烟啊酒的意思意思。果然，他从不收受。更不要说老板们以所谓业务指导费名义送来的红包了，定会被他数落得下不了台。后来承包商们以请他的部下前往上课指导的变通办法，以讲课费的名义给些小红包。其中阿华，在家还常被老婆溪落：人都说发包工程的部门是肥缺，阿华你除了收点烟啊酒的这些要你命的东西，人家托我请你办的事都一事无成，让我在小姐妹中一点面子都没有。想到这些，曾在与宗伟竞聘副总职位中败北的阿华，巴不得有个凶巴巴的新来领导整整他才好。

　　一向洁身自好的宗伟在张明到任的当天下午，来到张明办公室送上他老婆给他做做人情的两条中华香烟，还扯上庄严跟他是赤卵兄弟的关系。尽管这样，张明就是不收。即使宗伟最后带点板着的面孔说：你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这也没用，张明还是说：我不收，才是真正地把你当朋友。

　　拒烟一事虽然让宗伟有点丢面子，但实践证明张明此人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是个值得尊敬的真人君子。

　　可就在宗伟对张明产生好感的时候，在张明主讲的党员干部第一堂党课上，就有一个老板模样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与承包商放标书一模一样的资料袋，站在门外向张明招手，张明出去后递给那人一串钥匙，叫把送来的资料袋放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并说晚上带回家看看，看样子关系非同一般。

　　负责审标的阿华，对那熟悉而又敏感的资料袋产生了条件反射。乘着课间休息时，主动向张明套近乎：张书记，那资料袋里是标书吧。要不要我帮着先把把关？张明知道他是要跟他拉关系，好在今后的工程业务中给他通融通融。于是回答得既礼貌又带着一点讥讽性提醒：谢谢你的好意。到时参与竞标时，能公正公平对待就行了。资料袋里如果是钞票，到时我也分一点给你。哈哈哈……

　　被这软中带讽的回敬，阿华认为张明这人是好心当着驴肝肺，怎么连水都泼不进。后又细细咀嚼这句话，觉得是意在封他的嘴，是要他不该问的不问。你不讲情面，也别怪我跟你找茬。越是遮遮掩掩越要弄清楚资料袋里的猫腻。张明不好对付，就从这小伙子身上找破绽。当小伙子放好资料袋回来还钥匙时，阿华就沽名钓誉地问：小伙子是做土建的还是装修的？小伙子说：你们这些人真厉害，一看到城投来的人，就知道是做工程的。

　　事后，曾在新华书店装修工地上见过这个小伙子的人说：这就对了，人家叫他阿军，是个搞装修的老板。城*投公司每年要对外发包不少工程项目，他找张明是想请他帮忙揽点工程业务，这也算是找对人了吗。

　　后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符合人们的推理。张明竟主动找到宗伟，要他通知所有的承包商来听他的法纪教育课，并说谁不来就取消承包资格。这有点出人意料，他来不是要为阿军和宗伟打招呼的，而是要跳过他这个主管领导，直接和承包商勾连，以方便给那个阿军直接揽工程了。

　　宗伟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许多单位的纪委书记，廉洁自律，一般不插手单位里经济业务之事，这个张明不仅插手干预，而且手伸得也太长了。

　　阿华深知宗伟一直对作风正派的人非常尊重，但对当面装出正气凛然的样子，背地里尽干龌龊肮脏事的人更加不齿。于是瞅准了这一机会仗义执言地说：宗总，张明全然不把你放在眼里，做得太过分了。我倒要看看张明下一步将怎样变着手法为阿军帮忙呢？你放心，让我花点时间和精力盯着点，不要看他动不动就讲“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装出一本正经两袖清风的样子。我就不信张明是个干干净净的人。欲得人不知，须得己不为。看来他快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果然不出阿华所料，后来公司里的许多人亲眼看见那些承包商，隔三差五地开着小车来接张明去他们公司讲课，给他点讲课费还是小事，和那些承包商老板勾连得越来越紧密才是后面要发生的大事。

　　事态的发展对张明越来越不利，有熟悉市纪委的人说：市纪委吉书记那里收到了不少检举信，连承包商也没有放过他，说什么的都有。吉书记坐不住了，带着检举材料到承包商那里去一一核实，好依据事实对张明作出应有的处理。

　　但是，就是这样，张明也不知道收敛。那个叫阿军的老板，接着又来过几次。不过没有带资料袋，手里拎的是放有几本书籍的新华书店的背心袋。在张明把阿军送到门口时，阿华还听到张明说：再让我看看挑选挑选，要让承包商满意，这样我也放心了，可以定下来了。有空今晚你到我家来一趟，把前几次我不要的拿回去。

　　说明承包商听了他的法纪教育课，特别是吉书记插手调查这些勾连事情后，张明也警觉起来了。他是得挑选挑选承包商中既卖他面子，又能为他的勾连行为守口如瓶的人帮忙，那些靠不住写检举信的人得敬而远之。那些不愿帮阿军忙的，得把礼品退给阿军。再说晚上直接到他家去，更说明有些话儿白天在公司不方便讲，只得晚上在家里聊。

　　阿华心想，今晚辛苦点，到张明家附近蹭点，把阿军进进出出张明家的镜头都拍下来，到时证据确凿，把他搞下台，为我们和承包商联络“感情”扫除障碍。

　　时间过得很快，市纪委组织的市属单位党风廉政经验交流表彰会，特意安排在城*投公司举办，与会的除了市属企业的党政领导外，还有几位承包商老板，看来这回张明难逃一劫，说不定吉书记会在这次会上公开宣布对张明“**”。

　　果然，吉书记一开始就说：最近我那里收到不少人民来信，有来自工程发包企业的，也有承包企业的。

　　这时会场开始有些叽叽喳喳，说张明要大祸临头了。吉书记接着说：经过调查核实，对来信中提出的问题，在这里向大家做个通报。

　　这时，几百人的会堂由嘈杂转为异常的寂静，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急切地等待着吉书记赶快讲下去。

　　吉书记接着说：首先，据城**司一个署名“反腐”的来信反映，有个叫阿军的装修老板来给张明书记送过标书，想请他在城*投公司揽点业务做做一事，据查没有这回事，纯属子虚乌有。

　　其次，据城*投公司另一位署名“倡廉”的来信检举，公司许多人都目睹有许多承包商请张明书记去借讲课之名，进行勾连，要为那个叫阿军的装修老板直接联系业务，经我本人亲自调查核实，也是无中生有。倒是张明书记向他们推荐几本好书，让他们选择一下，受到了他们一致的好评，还给我写来了表扬信。我也广泛听取了他们在参与工程竞标中存在的一些不良现象，今后要加以纠正。

　　在场的阿华有点想不通了，那个有人看到他在新华书店搞装修叫阿军的老板，明明到张明这里来了好多次，还给送来装标书的资料袋，他还冲头冲脑地说是钞票！要分点给我。他还叫阿军老板晚上到他家去，说把前几次送的拿回去，这些全有偷拍的图片为据，又不是揑造的，全是事实。

　　张明看出还是有人怀疑他，连忙插话解释：吉书记我补充一句，为消除误解，我想起来了，是有人问过我，那个资料袋里是标书吧？这个玩笑闹得大了，有人还真以为是钞票呢？告诉大家，那是受吉书记所托，叫人家帮从书店带几本书给我，从中选两本可读性强的法纪书籍，一本是关于公平竞争防止行贿的书，已在承包商的法纪教育课上发给那些老板了。这时有几位承包商老板拿着书站起来予以证明。另一本是有关规范发标杜绝受贿的书，是今天要发给大家的，估计马上就会送到。

　　说着说着，那个曾经为张明家装修免费拉过材料的阿民和所谓的装修老板阿军，将几大捆书籍搬进了会场。张明一看赶忙迎上去，对着阿军和大家说：你来得正好。这个人就是阿军，是新华书店的经理，那个叫阿民，是阿军的亲弟，都是我的外甥。阿军对张明说：娘舅，你们今天会场要发的500本书，全在这里，你们清点一下，书款市纪委已付掉了。

　　这时宗伟和阿华恍然大悟，原来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些事，都是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