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儿子， 娘已捻启了那串佛珠……

金力

  儿子，娘已捻启了那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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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廿，娘要我和妗儿回去给她过生日。娘说菩萨托个梦——菩萨说要是儿媳妇给她针灸扎扎腿就不疼了，腿只要不疼了就能够和老姊妹们走路上普陀山烧香。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我费尽心思，总算安排就绪。唯一难托底的是妗儿的针术。 “媳妇儿，你可别整错了穴位！” 我不放心地说。 “不会的！嘿嘿！你怎么现在就叫媳妇啊！”妗儿乜乜我说。 “那是我们家乡的叫法。难道还是假的么？嘿嘿！”我也乜乜妗儿说。妗儿点了点头问：“你娘是否就叫我儿媳妇呀？”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错！叫妗儿。还错！怎么我娘？不也是你娘么！罚款！”妗儿笑得“咯儿咯儿”的说：“改改改！叫妈妈、妈妈、妈妈！”
     到了家，娘摸看了妗儿，又摸看我。娘的眼睛再次手术才不长时间，正在恢复期间。我主厨，媳妇儿打下手，忙活了一桌都是娘喜欢吃的饭菜。天伦家宴，席到日西。娘小睡一会醒了，我去端来一木盆热水让娘泡脚。娘说好生洗洗，明天要扎针。我和娘对坐着。我说小时候就愿意和娘一起把脚泡在木盆里说话。娘说那就泡进来吧！我说我的脚臭哇。娘说还有比你小时候拉娘一怀里稀屎臭。我和娘哈哈笑着把脚放在木盆里，我给娘洗脚，娘的脚趾也不时摸摸我的脚。洗完脚，妗儿进来，坐着和娘说话。我去倒水洗袜子。晚上，我让妹妹陪着妗儿住一个房间。我睡到娘房间的小床上，和娘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醒来已是大天亮。
     吃过早饭，妗儿给娘扎针。我盯着妗儿下针，眼睛的翼光却紧紧地却瞄着娘。每下一颗针，娘都说好！忽然，我发现娘的眉宇间游过一丝疼感，就出了身汗。我紧忙正视娘，却见娘神色坦然，非常惬意的样子。我想可能是我太敏感神经质了吧。扎完针，妗儿说，下午和明天上午再给妈妈扎两次，明天下午她就要走，请不下来假，以后再回来给妈妈扎一个疗程。娘说，都走？妗儿说，我先回去。娘就没有再说话。我以为娘不高兴了。我说，娘，节前年初，正是忙的时候。娘呵呵笑了，拉起妗儿的手说，咳！把你辛苦了啊！反正也扎不了一个疗程，下午和明天就不扎了，菩萨说只要是你扎了就好了。我说，也行。我知道娘是最深明事理的。
     第三天上午，娘让妹妹给妗儿准备了一大包路上吃的喝的。吃完晌午饭一家人坐到娘的房间，都挽留妗儿多住几天。妗儿走的时候拥抱着娘久久不放。我很满意。娘慈祥地笑着，要我们都去送妗儿。到了公路站点，我忙给妗儿一些钱，我说，媳妇儿回去我再给你报总帐。其他人都笑了。
     送完人，我们又回到娘的房间，自主地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吃水果。妗儿的座椅空了出来。我给娘削了一个苹果，片下一片儿，送去。娘没有接。
     娘端坐在那里，眼睛漠然地看着我。我心一惊，那是我最熟悉的娘的痛苦的表情。
     娘：儿子，你给她多少钱？
     我：娘，我给了她1500元。
     妹：咳——我哥傻了啊！
     娘：儿子，妗儿怎么没有来？
     我：娘，不是刚才才走了么。
     啪！娘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妹妹的鼻子。
     娘：你说！妗儿怎么没有来？
     妹：她升职了，不来了。
     娘：是吗？儿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妗儿的事情？
     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娘：我问你呢，儿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妗儿的事情？！
     我：娘，我没有！
     娘看着我惶恐的表情，摘下腕上的佛珠，不停地捻着。
     娘：难道升职就嫌弃了你么！你能租个媳妇来骗娘，就不能向娘说假话了么！你是我的什么儿子！
     娘一掌击在桌子上，只见那串佛珠跳了起来，哗哗响着，在空中转了一圈，直奔妗儿坐过的椅子上，稳当当地落在了那里。娘大笑起来。
     娘：好了！好了！儿子，看把你吓的。没事了。你们看看佛珠，佛说你没有给娘说假话。哼！我的儿子不会做缺德伤天良的事情。哈哈哈——
     顿时，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都跟着娘笑了。我伸手要把佛珠拿给娘，被娘喝住了。娘令人将椅子抬到妗儿住过的房间，用红布将佛珠盖住，锁上门，把钥匙交给了她。
     娘：呵呵！天意！佛珠都要压她一辈子！儿子，娘明白你是一片孝心苦心。算罗算罗！你呆几天就走，不说焦心的事情。哈哈哈——儿子，你装的还真象。自小你就迷上演戏，愣是我要你念书。还真象，真象！哈哈哈——
      哈哈哈——我也大笑起来，一屋人也大笑起来。
     我：娘，你怎么看出来是假的？
     娘：儿子！那有媳妇不给洗袜子的，她下针疼还不如土大夫，回来了就走好生分，说穿了嘛还是你说给我的。
     我：我？！
     妹妹：你不是说1500元吗？
     啊！我恍然大悟。娘伸手摸摸我的狼狈相，又开怀畅笑。
     几天来，娘再也没有提起这档事儿。我也回避着这个话题。我无时不小心翼翼又若无其事、高高兴兴地围着娘转。娘苦了一辈子，得让娘快乐每一分钟。然而，每当我走过那个房间，瞧瞧那张椅子，就象矗立着一座红光闪闪的炼魔铁塔，心里总是沉甸甸、恨痉痉、痛楚楚、悲凄凄的。我有好多话只想对娘说，但是我不能！
     我陪着娘访邻望友玩了几天，一晃就到假了，娘愉快地要我早一天就走，别耽误了做事情。我舍不得离开娘，老家是我的根本。我走出大山，立志向，奔前途，经年辛劳，逝者如斯，如梦如幻。人人都有梦，即便美梦成真，都有梦醒时分。而我把梦做得长了！

     我从故乡回来后，每天都要给娘打一个电话，每回都是妹妹接电话，不是说娘出去了，就说娘刚睡着了。我感到娘是在回避我。妹妹终于告诉我说，你走后娘几乎天天悲泪，说有一肚子话要和你说又怕你伤心。娘愁你太老实了，一诈就说实话，露了马脚还不知道是自己说走的嘴；娘念叨天底下的人她只是对不起你；娘吹捧你自小就能吃亏就能吃苦就能做好事，好象你没有生下来就接受了共产党员的先进性教育……我忙打断妹妹的话，我心急如焚，我这不是害了娘么！我和妹妹商量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办法，让娘不为我担心，天天都快乐。妹妹要我晚上给娘电话。
     晚上，娘却把电话给我打过来了。娘声音响亮，情绪也好。我的心立刻就舒坦了。
     娘：儿子！我再也不要扎针了；你以后就别考虑我了；娘年纪老了；你顾好自己，连久病都没有孝子的。
     我：娘，对不起！对不起啊！
     娘：儿子，是娘对不起你。娘自小说你——
     我立即接过话，背诵出来。
     我：自小娘就教育我说，“儿子，你有些笨，做事要讲规矩”。
     娘：娘的这句话说拐了！说拐了哇！儿子，娘是不是害了你。你总是讲规矩吃亏，你不太憋屈了吗？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娘，我也改不了啊！
     我强烈地感应到娘在淌眼泪。娘哭不得，对娘的眼睛非常不利啊！是“缺德丧天良的”害了我娘！我的恨从心头起。
     我：娘，你千万别流泪水！您眼睛万万哭不得！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娘！你放心，我不笨，我不讲规矩，我要给您老人家长长志气，我也要算计算计整人！
     娘却失声哭了出来。
     娘：儿子，娘已捻启了那串佛珠……

暖玉生烟

孝子一个哈！！！好久没来了，问候金力！！！

夭夭

感人的文字，祝福天的母亲！

蒙山

楼主的文字朴实感人,欣赏

楼兰

金老师的文章总能让人从文章读出文章之外的东西.感染力很强!

猫猫

非常感性的一张.问好孝子!

吕和义

祝福母亲 [s:1]  [s:1]

暖玉生烟

祝福母亲，祝福天下，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