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丛清：生死之间的长度（组诗）

江山

　　生死之间的长度（组诗）

　　许丛清

　　潜艇在雪花飞舞中解缆

　　缆绳上，雪花继续覆盖

　　一只海鸥兀立，羽翅染白

　　岸边，松针冷峻，保持警惕

　　军港空濛，酝酿着潮动

　　是的，一切胎始于三声汽笛

　　解缆浮码头属于规定动作

　　鸥鸟振翅后并不会走远

　　潜艇的螺旋桨拌匀雪花与浪花

　　航程注定浪漫

　　雪花飞舞，可我依旧无法视作饯行的礼花

　　江汉平原远在千里，落雪成盖

　　村姑出嫁，缓动的红头巾点缀祥和

　　岸，已在身后

　　太平洋并不阔大

　　想象村头小河，少年扎猛子与潜艇速潜类似

　　少年渐渐长成勇士，在深海

　　潜艇必须捍卫尊严

　　海面之上，雪花飘落

　　融入水兵心底

　　航 渡

　　如果可以，我愿意潜艇航渡时朝霞映照

　　并接受波光粼粼传递出的吉祥暗示

　　甚至顺着鸥鸟轻灵的轨迹，远眺青岛

　　红顶教堂、信号山、八大关、栈桥高低错落

　　海水浴场色彩缤纷

　　崂山稳重，目送最后慈祥

　　也许，岸上还有一些亲切而熟悉的落寞

　　远航已让她们学会妥协

　　艇长戴着防风镜端坐舰桥，面向远方

　　而我和我的战友只能记住这世间美好

　　权作潜航佳酿，饮醉

　　速 潜

　　蜂鸣器的颤声，惊慌整个太平洋

　　面对撕裂的豁口

　　海的酮体诱人地鱼状仰卧

　　潜艇作深呼吸

　　脚蹼般的桨叶，力度很大

　　深度计倾斜为公园儿童滑梯

　　潜望镜、雷达、声纳天线扮演冬雪华盖下的小草

　　随时生长

　　指挥室上盖以鳗鱼姿态扇过一次，不再律动

　　潜艇如老练的手术师，剖开海的湛蓝色肚皮

　　之后，将自己裹藏，缝合

　　强烈的紫外线消失

　　无须担心海的胃功能太健

　　暂时隐匿，是为更风光复出

　　在深海，那些赤诚的心依旧如贝多芬指尖的音符

　　红嘴鸥结伴而来

　　在他们速潜后，饯行盘旋

　　年轻的使命

　　青岛栈桥的潮

　　多年前当兵时比较痴迷

　　潮涨，海水

　　轰轰烈烈上岸

　　潮落，遍体鳞伤

　　仿佛秋千摇晃

　　高高低低

　　生命跌宕

　　而年纪大的人

　　偶尔看上一眼

　　担心步履迟缓

　　打湿衣裳

　　我的英姿略高于浪

　　秋叶在空中飘飘摇摇

　　用金黄身躯丈量树的高度

　　我在太平洋行走

　　携季风与狂涛，舞蹈

　　在远海，我如同江汉平原那片梧桐叶

　　浪花飞溅，只能攀爬到我的灰色舰桅

　　用敬意读出我的英姿

　　其实，我更渴望岸的宽厚

　　系泊，停靠

　　一如温顺的孩子

　　在母亲怀抱，蜷伏

　　星星落下，被潜望镜捡到

　　潜艇游走的风范

　　你可以参照带刀侠士

　　或者并不孤单的孤勇者

　　他们的世界难以触摸

　　一旦抵达，注定无法言说

　　譬如黑夜与白天

　　对于深海，只是一道伪命题

　　如果星星落下

　　被潜望镜捡到，整个航期

　　水兵们惯常数来数去

　　像兜里捂热的情书

　　抑或一张秀丽的照片

　　于是，海的酮体充满温度

　　潜艇一往无前

　　生死之间的长度

　　在武大赏樱间隙

　　学者与一名老潜艇兵阔论花期

　　进而引申出生死，无疑唐突

　　潜艇兵通常不会阐述军人的价值与责任

　　甚至人生的绚烂与宝贵

　　他只说长度，533毫米鱼雷发射管

　　后盖与前盖的距离

　　脱险逃生，爬行出管

　　隐忍、恐惧、渴望以及冰冷海水重压

　　间距几米似被无限延展

　　而生命强烈浓缩

　　有些体验与时间无关

　　爬过鱼雷发射管的潜艇兵

　　谙熟生死之间的长度

　　作者简介：许丛清，祖籍湖北省仙桃市，现居武汉。仙桃市作家协会会员，“次要诗人”诗社成员，《今古传奇》签约作家，军旅诗人。作品散见于《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水兵文艺》《鸭绿江》《神州文学》《黄河文学》《辽河》《今古传奇》《中国诗歌》《延河》《三角洲》等报刊。诗歌收入多种年度选本。

许丛清

向军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