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者：山海相连话东兴

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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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海相连话东兴
　　 张者


      张者：重庆作家协会主席，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东兴在哪里？东兴在广西，归防城港市管辖，是一个普通的县级市。截止2023年，中国有1299个县，让人意外的是东兴却在国家的版图上成了一个地标，一个终点，一个目的地。

　　这里是我国海岸线和陆地边境线相交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全国有两处，一处是辽宁省鸭绿江边与朝鲜隔江相望的丹东市，一处在广西北仑河出海口与越南相邻的东兴市。陆地边境东兴一丹东是起点，海岸线丹东一东兴为终点，两点重叠，使东兴这个边海县成了国家版图上独一无二的地标。东兴和丹东连接在一起，确定了国家的海岸线和陆地边境线的长度。

　　海岸线为一万八千公里，陆地边境线两万两千公里。

　　站在位于竹山村的“山海相连广场”望着那红蓝相间的标志性雕塑，它很像东兴的“兴”字。红色象征着“山”，蓝色象征着“海”，寓意山海相连。在山海相连广场不远处是“大清国一号界碑”和零公里纪念坛。这三处地标同处北仑河出海口处，将这三点连接起来，可以画一个大大的圆，那是一个标准的句号。

　　19世纪中叶，法国用武力占领越南南部后，仍不断向北推进觊觎中国。1883年底，法军进攻驻扎在越北地区的清军和黑旗军，中法战争爆发。法国海军舰队在福建马尾港突然袭击清朝福建水师，击沉舰船11艘。同年10月，法军**。清军坚决抗击法军的侵略，于1885年3月在镇南关大败法军，一举收复重镇谅山。由于战争取得进展，法国同意和清政府于1885年6月签订了《中法越南条约》。条约承认法国对越南的殖民占领，从而结束了自宋以来越南为中国的藩属国关系。条约规定中法双方勘界，于1887年3月确立大清国一号界碑。以河为界，双方互立界碑，碑正面书“大清国钦州界”。以山岭为界的界碑则为双方共立界碑，一面书大清界，一面书越南界。根据立界的有关协定，以河流为界的界碑，立在双方靠近航道的陆地上。岸上的界碑，单面刻字，面朝水域，以主航道为界线。

　　这样，东兴从这时就成了中国的南大门，真正的“镇南关”。

　　“东兴”因兴起于北仑河东岸而得名，是一座小城，一半靠海，一半沿边，与越南仅隔一条北仑河，对岸是越南的口岸城市芒街市。东兴世代生活着我国唯一的一个海洋民族，京族。

　　东兴街头有典型的越南色彩，红色的荔枝，绿色的帽子，黄色的斗笠，棕色的咖啡，雪白的木薯粉，色彩斑斓。走在清晨的街上，能闻到越南传统鸡肉粉的味道。这里融合了中越百姓的人间烟火气。这里有琳琅满目的越南特产，也有当年的战争遗迹。“侨批”遗址就在这条路上。侨批，是一个外地人看来完全陌生的词语。广东潮汕、福建人俗称“番批”，指海外寄回家乡的汇款单。

　　广东潮汕，广西东兴都是我国著名的侨乡。他们跑到国外打工，将钱汇回家乡。侨批，也就成了留在国内家眷的主要经济来源。当时侨乡颇为流行的一句口头禅是："侨批侨批，救命第一"。大平洋战争爆发后，侨批路断绝。潮汕人看中了东兴这个和越南毗邻的交通口岸，秘密地开通了东兴侨批馆。由东兴中转到闽粤各地。这源源不断的侨批如雪中炭，不但滋养了大量的侨眷，也成为抗战的资金来源之一。侨眷收到国外汇款后，也将一部分钱捐给了国家的抗日战争，为抗战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一条侨批路成了一条隐秘的抗日救亡路。如今，侨批带着时代的烙印退出了历史舞台，墙面斑驳的侨批馆，成了东兴人爱国救亡的历史见证。

　　在东兴的竹山村，有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地点，那就是零公里地标。零公里地标原来是中越沿边公路的起点，现在是G219的终点。

　　代号G219是什么含义？原来这是一条国道编码。在中国的国道排列顺序中，G指代国道，阿拉伯数字“1”开头以北京为起点，“2”开头是南北走向，“3”开头为东西走向。G219就是南北走向的第19条国道。

　　G219起点在新疆阿勒泰地区布尔津县的喀纳斯，终点在广西东兴市竹山村，全长10065公里。途经新疆、西藏、云南和广西，是中国里程最长，世界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国之大道。G219国道，又称喀纳斯一东兴国道，沿着边境从大西北到大西南。从新疆喀纳斯出发，G219国道穿越新疆的雪山，大漠。进入西藏后，国道两旁是圣湖和圣山还有峡谷。在云南又穿越了热带雨林。到了广西，沿途中越的边境城市，充满了异国的风情。G219国道在广西东兴结束，完成了它的最终里程。在山海相连之处画上史诗般的句号。

　　其实，G219还没有全线贯通，国道需要穿越新疆天山。从温宿县到昭苏县有一百三十多公里正在艰难地施工。这一百三十公里需要穿越“夏塔古道”。

　　夏塔在蒙古语中称之为“沙图阿满”，为阶梯之意。它翻越天山主脊海拔3600米的哈塔木孜达坂，沟通天山南北。清代在木扎尔特冰川上设有70户专门凿冰梯的人家，因尔得名“沙图”。夏塔是沙图的转音，意为“阶梯”、“台阶”、“梯道”。“长百里、高百丈”，两侧“坚冰成块，从中凿冰成梯，人马跑而下，若稍失足，直落涧底，甚可畏矣”。夏塔古道是天山最为险峻、最为著名的山道，北起昭苏的夏特乡、经木扎尔特冰川，直抵南疆温宿和拜城县，全长一百三十公里，自汉唐时期到如今都赫赫有名。从公元前174年始，相继有张骞、班超、玄奘、林则徐、左宗堂、刘锦棠等往返于这条冰川古道。

　　最近的一批人穿越夏塔古道是当年的359旅的717团。359旅兵出南泥湾之后，全部进入到新疆。717团为了到达伊犁剿匪，从阿克苏的温宿和库车出发，翻越冰达坂，取捷径直插北疆伊犁。717团应该首先进入温宿大峡谷，然后经过木扎尔特谷底山道，翻越冰达坂，从夏塔古道走出天山，1952年到达伊犁。这一路艰险无比却也美不胜收。只是，这种美不知当年的717团的战士们有没有欣赏的兴致。因为他们和当年的最艰难的红军一样再次进行了一次爬雪山过草地。

　　717团到达伊犁后，于1953年改编为兵团农四师十团，1969年改称72团，团部在新源县的肖尔布拉克。当年的八路军359旅，现在分布在和田、阿克苏、伊犁三个方向，发展壮大成了新疆兵团的三个师。

　　在兵团四师的辖地，沿着边境的铁丝网，两边都是蓝天白云，高山草甸，美不胜收，景色优美。可是，这里是边境，铁丝网把天和地分开了。这里有“军垦第一哨”。地处特克斯河与苏木拜河交汇处，距离边境线仅300米。清朝政府曾在这里设置口岸，遗址已经成了一个土堆。现在有兵团民兵在这里巡逻驻守。面对蜿蜒的界河，不但种地也要站岗，不但放牧也要巡逻。在“军垦第一哨”长期驻扎的是一对夫妻，他们是第三代夫妻守边人。

　　“夏塔古道”又称“唐僧古道”。G219的温宿到昭苏段如果工程完工，只需一个小时穿越天山，将把南疆和北疆连为一体，将把新疆、西藏、云南、广西直接连接在一起。如今下塔古道早已废弃，成了探险者徒步的乐园。国道G219的温宿到昭苏段正艰难地施工，要不了多久，G219将从新疆喀纳斯直达广西东兴，那将是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将是“一条大道通南北，万里长路连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