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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写实小说)笔杆子成尚远的下派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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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4 17: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笔杆子成尚远的下派生涯
程 纲
那天在部里传阅的文件夹中看到这份关于动员全县青年干部自愿报名参加下村锻炼的文件后,我的心就砰砰直跳起来。趁着没人注意,我偷偷地将文件抽了出来,一溜烟跑出县委大院,跑到了附近的一家文印社,将这份文件复印了下来。
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于是索性又拧亮台灯坐了起来。从抽屉里取出那份已经反复研究了好久的文件,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明天一早无论如何也要到组织部把名报上。虽然我知道,这会令我们的部长很没面子,甚至极可能还会大为光火,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七年前从南城大学毕业进县委宣传部工作,大学里的同学们都说我的运气好,捞了个金饭碗。我当时也挺得意的,一点后门关系都没有,凭的全是自己的实力与运气。当时宣传部正缺一位笔头拿得起的报道员,我在大学期间就热衷于写作,并在报刊上发表了好些作品。我把自己的作品集一递进去,没想到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成了。
从此我一改大学里狂傲散漫的性格,夹紧尾巴老老实实地当起了我的报道员。我闷着头不停地写啊写,竭尽全力,把全县角角落落的工作都吹捧了个遍,弄得省市党报上三天两头是我县的消息。对此,领导很满意,我也年年捧回优秀报道员的奖杯。
这样不亦乐乎地干了几年。某一天我蓦然发觉,我们部里的年轻人好象提得都挺快的,两年提科长,三年出去做副乡镇长几乎是家常便饭,转眼间,部里的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我,除了捞到不少领导的口头鼓励外,还一直是个小小的报道员。我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领导?论实力论业绩我都不该是受到这般冷遇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自然是工作积极性大受挫折。
去年年中发生的一件事情,终于使我掂量出了自己在领导心中的地位。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部里的同事们吃完午饭后照例都躲进了有空调的大会议室,象棋和扑克的摊子纷纷摆开了。就在我们战得正酣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了,只见苗部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今早你们谁给报社打电话了?”他用责问的语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大家顿时一脸的茫然,只有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起来。一早我是打了一个电话给省报新闻部的杨主任。事情是这样的,前阵子我们报道组的老组长写了一篇回顾我县近年来精神文明取得成就的稿子,传到省报后几天不见反应,老组长就要我跟报社催一催。我把电话打到杨主任那儿,他满口答应说,过几天就会出来的。没想到几天后稿件是见报了,内容虽然与老组长写的差不多,却不是老组长的那篇,而是一个乡里的干部写的。老组长气呼呼地拍打着报纸说:“他一个乡干部能代表全县来总结成就?简直乱了套了,今后我们报道组的地位还往哪儿搁!”话虽然不是针对我的,但我却如坐针毡,老组长是让我打过招呼的,没想到竟会弄得这样的结果。况且老组长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个乡干部也太爱出风头了,放着好好的乡里新闻不写,全县的新闻要你写个什么劲?我不假思索地抄起电话,拨通了杨主任的电话……。事情就是这样,我应该也没做错什么呀?于是我向前跨了一步,说:“苗部长,是我打的电话。”
“你?谁给你这个权利了?”苗部长一副盛怒的样子,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报社的内部矛盾?!省报能刊登我县的新闻,已经是十分关照我们了,可你却在计较个人的名利而不惜败坏整体的利益!”
这个帽子实在是太大了,何况我并没有计较自己的名利,那稿件是老组长写的,我只不过是为他抱不平而已。我自感有理,口气也倔强起来:“明明是同一个内容的稿子,报社不用报道组先报的,倒用基层后报的,那还要报道组做什么?”
“你不要强辩了!这篇报道是我事先审阅过的,难道还要再经过你同意才能报送?!告诉你,宣传我县是大家的责任,不是你报道组独有的权利!”在我眼里,苗部长几乎是在咆哮了。
我顿时被打败了。做梦也不会想到部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是当着部里大部分同事的面说的。一瞬间我仿佛找到了自己兢兢业业工作七年却一直轮不到升迁的原因了。没错,如果在他部长的心里还有我一点地位,他满可以先心平气和地听我解释一下,就算要批评我,也完全可以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单独批评。这样不顾我的脸面当众责骂,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从此,我再也提不起工作的兴致。我知道自己只要待在宣传部,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可是我一个没有后台的小职员,有什么本事跳出宣传部呢?
现在,你可以想见我得到这份关于下派锻炼的文件后该有多激动了吧?虽然我很清楚被下派去的村都是一些偏远落后、工作较难开展的贫困村,但这已是难得的机遇了,只要好好表现,回来后是很有可能被提拔到其他部门去的。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怀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信念直接敲开了组织部王匡满部长办公室的门,我说:“王部长,我工作已经有七年了,却一直都在县委大院里,基层的实践经验真的很缺乏,您就让我下村锻炼吧,我愿意到最艰苦的村去!”
“年轻人,主动要求到基层去锻炼,这种精神很好嘛!”在王匡满部长赞许的目光中,我如愿领到了下派干部志愿表。
上午的动员大会刚刚开完,下午组织部就派出了一辆面包车把我们送往各村。这次的下派干部一共有八名。这些人中,我认识的不多,我只知道一位是县委书记赵跃翔的秘书,叫曹大勇,不用说,他的下派无非是镀镀金,为下一步提拔筹备一点资本罢了;另一位科技局的章国毅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是我的铁哥们,象他这么活络的人在那个清水衙门早呆腻了,这回也想来搏一把;还有一位,胖胖的,看着有些面熟,但叫不上名字,可能是大院里哪个部门的吧,其他的就都是生面孔了。
面包车驶出繁华的县城,沿着尘土飞扬的乡间道路一个村一个村地送过去。当太阳有些偏西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平后乡的上岭村,这时候车上只剩下组织部的陈副部长、干部科的两名干事和我了。透过车窗望去,一个有些杂乱有些陌生的村庄映入眼帘,这便是我要下派的上岭村了,从此我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呆上整整两年!这样一想,突然就有一股莫名的慌张袭上心头。
车子在一幢陈旧的三层楼房前停了下来。“小成,下车吧。”陈副部长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在他的眼神里我读到了一种鼓励。
平后乡的祝勇副书记我是认识的,他平时经常来宣传部参加一些会议。只见他一步跨上来,紧紧握住了陈副部长的手,口中连说:“欢迎,欢迎!”仿佛前来下派的是陈副部长而不是我。于是我识趣地立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他们把亲密表演完。
陈副部长转身将我拉前一步,对着大家说:“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县委报道组的成尚远同志,我们县有名的笔杆子,大家在报纸上一定早认识他了吧?”陈副部长的介绍实在让我有些意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组织部领导的心目中还有这样的能耐,顿时倍感受宠若惊,情不自禁地对着众人拼命摆出一副谦逊的笑脸。陈副部长接着说:“这次小成下派到上岭村任支部第一书记,希望乡里和村里今后多从工作上、生活上指导他、帮助他,给他压一些担子,让他在实践中得到锻炼。”
祝副书记这才把脸转向我,说:“县委把这么能干的年轻人派到我乡来,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相信小成一定能在上岭做出成绩来。”接着,他又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将在场的村干部们一一作了介绍。我只管使劲地朝他们点头和微笑,一时间竟记不清谁是谁。不过那位个子矮矮,一脸严肃的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我倒是记住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位对我的将来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他瞧上去是那么的不起眼。他姓李,叫李广炎。
一阵寒喧之后,陈副部长上车走了,乡里的祝副书记也走了,村干部们随后都各管各忙自己的去了。这时,就剩下了我和李广炎。
“来,到我办公室坐坐吧。”他几乎头也没抬,闷闷地说了一声,便顾自向二楼的办公室走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本以为李广炎要找我好好地谈一谈,介绍一下村里的情况,没想到一进办公室,他就从办公桌里取出一把钥匙扔给我,说:“我们在一楼给你安排了间办公室,你先去拾掇拾掇安顿下来吧。”顿了顿,他又说:“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谈吧。”
我拿着那把钥匙,在一楼的最角落找到了那间办公室。开门进去,一股潮味扑面而来,房间倒还干净,只是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赤膊的板床外,什么也没有了。我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一种空落落的失意感就象漏了气的破胎,嗤嗤嗤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看得出来,这李书记并不欢迎我。但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显然没有回头路了。想到李广炎书记那张表情冷淡的脸,我下意识地捧住了发胀的脑袋,颓然倒在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迷迷糊糊中自己竟然小睡了一会儿。赶紧起床,这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来要回家已不太可能了,那就索性住上一夜吧,反正天气还挺热的,光板床就光板床了。这样一想,心情反倒安定了下来,肚子也开始叽哩咕噜乱叫了。
在村头的一家小吃店里,我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菜肉面,没吃上几口,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小伙子,你是县里来下派的成书记吧?”循声望去,只见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笑眯眯地问我。咦,想不到这里的村民消息还蛮灵通的?我冲着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嗳——真的是他哎!”老板娘忽然扯开嗓子喊了起来,眨眼间,人们都围聚了过来,而且越聚越多,越聚越多,那架式,真让我这个坐惯了机关,并未和农民直接打过多少交道的“村支部第一书记”有些手足无措了。
“小成书记,我家承包的鱼塘已经断电快一星期了,跟村里反映了还几回都不帮我解决,鱼都快闷死啦!”
“我们二组的村道已经破得不象样子了,下雨天都是泥坑,可村里也不来修修。前阵子永根他儿子放学的时候一跤滑跌到路边的沟坎里,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小成书记,听说你是上头专门派下来收税费的,是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他们村干部不交,我们也不会交的!”
大家叽叽喳喳地越说越激动,鼎沸的人声几乎快把我给淹没了。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的下派生活已经真正开始了,应该尽快进入角色。这样一想,人就变得镇静起来,我用筷子使劲拍打了一下桌面,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响亮声音道:“各位乡亲,大家不要着急。我刚刚来,对村里的情况还不了解。这样吧,大家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说,我先记下来,回头再帮大家一项项落实!”
“一项项落实,轮到我那该猴年马月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丧气话。
“大家放心,我不是来镀镀金、抛抛光的,我要在村里和大家一起生活整整两年,所以一下子是跑不掉的。”一句话,竟把大家都给逗乐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那晚,回到办公室已是半夜快十二点了。躺在床上,头枕着挎包,我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因为睡的地方不踏实,而是因为太兴奋了,没想到一碗面竟打开了我和村民的沟通之门,我已经分明感到了大家对我这位上面派下来的干部的殷切期望。我暗暗下决心,明天就回城里把铺盖和生活用品带来,不做出一番成绩决不罢休!
“你昨晚没回县城?”一早,李广炎书记来到村委会,见我已在楼前搞卫生,显然吃了一惊,他说:“早饭吃了没有?噢,待会儿开会,你别忘了参加。”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说罢还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一直到九点半,村干部们才陆续到齐,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今天的会是专门为欢迎我而开的。李书记向我一一介绍了其他村干部,并介绍了村里的基本情况。大家也纷纷说了一些客气的话,然后就都拿眼睛望着我不作声了。我知道,这是等着我表态呢,于是就说了一些一定努力工作,希望大家多帮助之类的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提到了昨晚在小吃店遇到的情况。我把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掏了出来,一项一项地把昨晚村民们反映的问题念了一遍,末了,我说:“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理一理,排出一个议事日程,争取尽早帮他们解决?”
李广炎的眉头难以觉察地蹩了蹩,并未作声,倒是副村长郑善良开了腔:“我说小成啊,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咱村问题多着哪,谁不想解决?但是办什么事都得有钱哪,可我们村这么穷,还有很早办厂留下的债哇!”
我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气氛霎时凝固起来。
“好了,这些事情我们回头再商讨吧,今天的会就到此结束,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去。散会。”李广炎终于发话了。
众人纷纷起身往外走,我赶紧叫住李广炎,跟他请假说我这就想回县城去把铺盖取来。
“你打算住在村里?”李广炎有些怀疑地盯着我,说:“咱村里一到晚上可哪儿也去不了,一点玩的地方都没的。”
我不禁笑了:“没关系的,空了我可以看看书,再说了我怕以后事情多起来晚上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玩呢。”
李广炎赞许地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下午三点多钟,我就拎着铺盖背着大包赶回了上岭。打开办公室的门,我不禁愣了一下,屋子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板床上铺了一张草席,桌子上放着崭新的热水瓶、脸盆,还有一些稿纸、圆珠笔和笔记本之类的办公用品。最让我惊讶的是,桌子上居然多了一部电话机,我的心不禁热了起来,就在我盯着那台暗红色有些陈旧的电话机发愣的时候,它突然呤呤呤地叫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放下背包抓起了电话,听到了李广炎的声音:“小成书记,回来啦?你别跑开,我下来一趟。”
李广炎一进门,我就指着桌上的东西感激地说:“谢谢您了,李书记。”
“快别这么说,来,先把床铺上。”李书记边说边上来帮我解开铺盖的绳子:“以前我们这儿也来过几个下派的年轻人,可他们高兴的时候来照个面,平时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你跟他们不同啊,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实意想来帮助我们做事的。象你这样的干部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啊!”
李广炎的话感动得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成尚远,再苦再难,你都决不能当逃兵!
“小成啊,其实上午你在会上讲的那些问题,都讲到了点子上。说来说去,是我这个支书兼村长没当好啊。村里这些年经济没搞上去,不但工作很难开展,而且村干部的工资也发得不多,有的村干部心理不平衡,就拖着税费不交。村干部带了这坏头,村里的风气就越来越不正,去年全村一分钱税费都没收起来啊。”李广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村干部带头不交税费?李书记,那你应该狠狠批评他们!”
“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开口哇!而且我这个班长也没当好,苦了他们啊。”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使我的头绪刹那间清晰了许多。于是我说:“李书记,我看咱们是不是应该着重抓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是要想办法把经济搞上去,集体实力强了,就能帮助村民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另一方面,应该从收缴税费着手,把村规民约健全起来,好好地治一治上岭的风气!”
李广炎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说:“可全被你说到点子上了,县里来的水平就是不一样。小成啊,前几年我们也办过两个厂,可全都办亏了,弄得大家一点信心都没了。现在我们除了一座赚不了几个钱的小石矿外,就再没有其他来源了。你见识多,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看搞点什么能来钱?”
毕竟在县委大院呆久了,书记部长们的报告也听多了,李广炎书记这么一说,我的脑子里迅速蹦出了效益农业、旅游兴县等字眼。我说:“咱们上岭地处县郊,有山有水,就应该发挥这方面的优势。办厂开矿依我看都是没有前途的,不如着力发展旅游业和效益农业。现在城里人很作兴生态游的,一到周末就到乡下大把花钱。”
“这个我们也想过,可是一来不懂,二来又没一点关系,不知该怎么搞哇。”
“这样吧,这几天我先在村里跑一跑,摸摸情况后,我再到县里找农业局和旅游局的同志帮着出出主意。”
“那太好了!”李广炎兴奋地捅了我一拳,原来他也有如此随和的一面呢。我一高兴,思路也变得异常活跃起来:“李书记,关于收缴税费的事,我看也不能拖。您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村干部,和全村老小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话还真不好说。可我就不同了,我和谁都没有厉害关系,您就让我冲在前头吧。”
李广炎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眼里竟然涌出了泪花:“小成书记,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干吧。有你这样的好干部,我们上岭可就大有希望了!”
李广炎信任的目光顿时使我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等我把起草好的《上岭村欠交税费收缴管理暂行办法》交给李广炎书记,已经是一星期后的事了。
为了这事,我专门抽空回了一趟县城,向组织部的陈副部长作了汇报,在县委大院里,我最信赖的领导就是陈副部长了,况且他又是直接分管村基层组织建设和我们下派干部管理的。陈副部长听了我的汇报后显得很高兴,他说:“小成,不错啊,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你反映的问题在我县的几个后进村很有普遍性。这样吧,回头我和几个部长再商量一下,争取在上岭村搞个历年欠缴税费收缴工作的试点。怎么样,好好努力,抓出经验来,可以在全县推广。”
我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太感谢您了,陈部长,我一定竭尽全力把这件事抓好。”
“听说富平县有几个村也正在抓这项工作,你不妨抽个时间去他们那儿取取经,工作起来可能会更有把握一些。”
“好,那我下午就去一趟。”我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由衷地向陈副部长表白道:“陈部长,有您的支持,我们上岭的工作一定能搞上去。”
富平县委组织部的同志挺热情的,得知我来学习取经,就把该县两个村正在抓欠费收缴工作的有关资料给我完整地复印了一套。有了参考资料,当晚,我就起草了《上岭村欠交税费收缴管理暂行办法》。
当然,在这一星期里我并不仅仅完成了这一项工作,我还跟着李广炎几乎把全村的角角落落都跑了个遍。这一圈跑下来,我对上岭的情况便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这上岭与其他村庄情况有所不同,农田面积相当少,而山林和鱼塘面积却不少,按说,发展效益农业是很有条件的,但我发觉,村民们养的都是鲫鱼、鳊鱼、草鱼一类的大路货,象甲鱼、湖蟹、沼虾之类的高档水产几乎无人养殖,鱼塘效益低,村里能收到的承包费也就自然少得可怜了。要是能引导他们调整养殖品种,应该可以大大增加效益。
一早我把收缴税费的暂行办法交给李书记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县城。我先去了农业局。在效益农业指导办公室,刚好几位同志都在,给他们发了一圈烟后,我就在潘承崤科长面前坐下,把我的想法跟他一一说了。
潘科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其实我们前几年也到上岭推广过高档水产,但是当地的百姓市场意识太差,又恰好遇到市场饱和,结果销路不畅,弄得丰产不丰收,吃了这一亏,要想再让他们转过弯来,难哪!”
“那就没有其他路子可走了?”我不禁有些失望。
“其实象上岭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搞搞垂钓倒是蛮好的。鱼塘都是现成的,只要搭一些供垂钓者休息的简易棚就可以了,根本用不了什么投入,那效益可是成倍的翻啊。”端着报纸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刘突然插进来说。老刘是指导办的元老,工作经验非常丰富。
我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脑袋里刹那间仿佛灵光突现。对呀,我一直想怎么在上岭搞旅游开发,这垂钓不就是现成的路子吗?一来可以增加收入,二来又不影响农民的正常生产,至于客源嘛,只要名声打出去,自然会有人来,我倒是有些把握的。
回到上岭,我把在农业局的收获跟李广炎作了汇报,他听了后也跟高兴,说这个路子倒可以试试,于是我赶紧趁热打铁地说:“我们是不是开个会,把村民代表都请来,跟他们作作动员?”
“先不着急开会。”李广炎抽了一口烟说:“咱这儿的村民兴看样,你说破嘴皮子也不顶用。咱可以先找几户思想比较开通的,让他们先搞起来,见效益了,到时候再动员一下,就水到渠成了。”他的样子蛮有把握的,我不禁瞟了他一眼,心说想不到李书记蛮有水平的。
李广炎接着说:“我最担心的还是怎么把城里人吸引来。没人来玩搞啥都是白搭。”
“可以搞些宣传呀,登登报纸,上上电视,影响一扩大,还怕没人来?”
“上报纸电视登广告,那得要多少钱哪!”李广炎叹了口气。
“这个您别操心,我跟报社电视台的记者都很熟,回头找个好天气,我把他们一拨子全请过来,村里只要给他们找口好塘钓钓鱼,中午招待一餐可口的农家饭,他们准保帮咱宣传。”
“真的?”李广炎顿时两眼放光,那眼神中充满了期望。
听说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要来石矿考察,李广炎很来劲,因为只要这次考察满意,今后那家建筑公司就将在我们的石矿长期进货。
那年轻的老板做事相当认真,在矿区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后,又提出要上矿顶去看看。
“上面挺危险的,不好走哇。”李广炎似乎有些为难。
“你别小看我哦,我就是矿工出身的呢。”小老板笑了笑,颇为在行地说:“快叫人拿矿鞋矿袜吧。”
李广炎见小老板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他一边吩咐矿长去取鞋袜,一边回头对我说:“小成,你就在下面等我们一会儿吧。”
“我也跟你们一块儿上去!”我毫不犹豫地说。李广炎和那小老板不约而同地用有些意外的眼光瞧着我,李书记终于说:“走吧。”
没想到这矿鞋这么的笨重,穿上它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我简直有了寸步难行的感觉。好不容易爬到矿顶,日头已毒辣辣地晒到了顶。刺眼的阳光照得我不知不觉眯紧了眼,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岩石,猛一个趔趄,脚下的碎石纷纷坠下陡峭的矿崖,看得我头晕目眩,心惊肉跳。我赶紧稳住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广炎在一旁见了,拍拍我的肩膀,说:“好样的!”
在山顶一片比较平坦的地方我们歇了下来。四下眺望,嚯,想不到山顶的景色如此美丽,一片片茂密的大树,在山风中沙沙作响,树林前是大片开阔的草地,上面开满了缤纷的野花,几株婆娑的野柿树结着通红的果子,背衬着蓝天,亭亭地立在草地中央,分外的动人。山下面的上岭村一览无遗,白墙黑瓦的农家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山脚下,四面被一块块齐整的鱼塘包围着,那些鱼塘在阳光下宛若片片闪亮的镜片,格外耀眼。这样的美景,对呆惯了县城的我来说,实在太稀罕了。要是在这里搞个度假点,生意保准红火!李广炎显然看出了我的喜悦,他说:“知道吗,这就是大岭,是村里最高的一座山。以前除了砍柴的,很少有人上山顶来,95年人们发现大岭的山石可以铺路造桥,这才办了这个石矿。”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我背后的矿面。
这时我才从眼前的美景中走出来。我沮丧地发现,在背村的这一面,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山体被齐刷刷地斩去了,裸露着难看的岩面。这是多么野蛮的开采啊,好端端的美景被蚕食得这副样子!我禁不住一阵心痛。
可是小老板似乎对这矿山很有兴趣,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把模样怪怪的仪器,对着满目仓痍的岩面劲道十足地测量起来。他那架势,一时半刻还完不了事,我不禁意兴寡然。老实说,对这个采矿的合作项目,我是打心眼里反对的,可目前它还是村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啊,我能说什么呢?见有李广炎陪在一旁,我便脱下矿鞋,四下走动起来。 (待续)
发表于 2007-1-24 18:37: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一支神来之笔,有一颗赤诚之心,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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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4 19:05: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下文!问好程纲。 [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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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4 19:43:5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阅读,不知道怎么样?望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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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5 00: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纲,字体太小,看了眼花,没有看完,我又无法帮你编辑,编辑也不成功,你把字体放大一点,我会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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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5 15: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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