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天静儿 于 2015-7-7 21:40 编辑
我的老家在东北辽西走廊,从锦州北上坐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展现在眼前的就是熟悉的山山岭蛉了,我在弯曲的山间小路上行走了六年,完成了自己的初中和高中的学习生活,从此之前十八年的岁月里,我从不曾离开它一步,是一个地道的乡下妹子,心里无数次偷偷地做着美梦,想着要到大城市里去书写我的人生。 整整二十年过去了,看着城市里越建越高的楼房,喝着浓重消毒水味的自来水,每天面对拥挤的人流,和夜晚不灭的灯火,我发现自己从内心里,开始怀念那个久违的山村了,想念那清凉甘甜的井水了,想念家里正当季的粘玉米了。
夜里我开始不断地做梦,梦里清晰地穿越到儿时,在东北老家时的情景。 清早,我们兄妹三人刚从火炕上爬起来,睡眼朦胧的,腰扎蓝花布围裙的妈妈就喊了,快点咯,今天有粘玉米吃了。妈妈掀开铝制的大锅盖,一团热气顿时直扑屋顶,14印的大铁锅里,整齐地躺着两排淡黄色的嫩玉米,妈妈用蒲扇煽着不断涌出的热浪,拿竹夹子快速夹出一个来,放到凉水盆里,再加起一个,又扔进凉水盆里,随着妈妈动作的起落,我的心里也就溢满了惊喜。 这样的早晨注定是美好的,哥哥麻利地用竹筷子插进玉米棒的内芯,先给我和弟弟,然后是自己的,我们连蹦带跳地窜到院子里,此时晨光从家乡那座大山般的屏风后跳出来,温柔地照在我们的脸上,照在我们手中高擎起来的嫩玉米上,我老是觉得我们像是高擎火炬的火炬手了,这神圣的时刻只是瞬间的,然后我们就各自找地方,或坐或蹲,张开小嘴巴像小型的收割机一样,一排排的玉米粒被收到肚子这个大口袋里了。 有趣的是我们家的黑猫,幌动圆圆的大脑袋,来蹭你的脚,给它几粒,便伸着舌头舔着去吃了,一会儿回来在去蹭另一人的脚;一大群母鸡们,围在我们的身后,“咕咕咕”低低地相互提醒着,意思是跟着他们别掉队了,偶尔就能捡到我们掉在地上的玉米脐和薄皮,看样子它们肯定是羡慕嫉妒死了,我猜想也许它们会暗暗地发过誓,下辈子一定要托生做人呢! 我们家是四间木质结构的平房,前后各有一个长长的园子,除去种的各色蔬菜,围绕着院墙周围,每年固定种一圈粘玉米的,园子通风光照都好,我们还能卖力地给它们施肥浇水,它们的成熟期自然远比大地的早上许多,今天掰了这棵,后天还可以掰那棵,这样的日子慢慢持续下去了,香甜和幸福的感觉也就一天天地印证叠加着。有时妈妈在煮玉米锅里放一个长方形的铝饭盒,丢进三五个深紫色的长茄子,一起蒸煮,起锅时拌点自己家下的黄豆酱,蒜末和香油,那日子真的是赛过神仙了。 到了七月中旬,嫩玉米在火辣辣的阳光催促下,淡黄色的脸变得粗糙了,饱满了,它们已经脱去了稚嫩的水分和单纯的气质,就和人一样,从孩童成长为少年了。这时妈妈就会把它们用炉穿子扎结实,放进塞满柴草的灶膛里烧烤。 东北的大灶膛实在是名副其实的大,记得稍大一点的时候,我差不多一下子塞进半捆陈年的玉米秸,然后跑到院子里去玩,等想起来的时候,一大锅的水已经翻开了。 烧烤玉米的活,不是谁都能干的,性子急的人,旺火猛烤,一会就把玉米给烤糊了,而里面的还是半生不熟的。呵呵,我们就曾经背着妈妈,偷偷地自己弄,结果是满屋子生烟,一个个小脸抹得黑一道花一道的,这个埋怨那个,那个指责这个,惹了一肚子的气。那些黑乎乎的玉米粒也是伤心地哭泣了,倒是都便宜了那群母鸡了,它们幸灾乐祸地吃个饱。 妈妈用文火一点一点翻动着,一种胡香从灶膛里飘出,越来越浓,等整根玉米都转了一圈,也要20分钟了,眼见着焦黄微缩的颗粒在火光的映衬下,禁不住嘴里要流出口水了。 想到此处,不免嘴角也是微微的湿润了。
我想念我家乡的嫩玉米,老玉米!即便是回到老家去了,现在农村再也没有那样的大锅了,那样的柴草了,自然没有了那时的味道!庆幸的是妈妈依然身体无大碍,七年前妈妈也被我接到身边,我还可以天天跑回去看看她,闲暇的日子,听她用满口的东北话,不紧不慢地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讲她那,年年亲手播种.收获的嫩玉米,老玉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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