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贵高原黔中腹地的安顺,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她处在中国华南喀斯特地貌中心,是喀斯特地貌发育最成熟、最典型、最集中的地带。这里山峦叠障,江河峡谷坝子纵横交错,峰丛石林、森林湖泊、暗河泉水星罗棋布。
春天的阳光才洒落大地,就把故乡的田野点燃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绽放,金灿灿,黄澄澄。
油菜花,她是地里长出来的一种庄稼,她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也没有玫瑰的娇柔艳漫。油菜花如村里的老百姓一般,很平常。但是,她能给予生活在这块块土地上的人们营养,让每一个人都能茁壮。
每当春回大地的时候,在河边,在路旁,在田野,在山冈,处处都会燃起金黄的火焰,处处都是油菜花。单株的,成群的,高的,矮的,一树树,一枝枝,连成一片。有的蕃吐着火黄,尽情地舒展着纤姿,热情大方地迎接远方的宾客;有的又羞涩地含着花苞,卷着花瓣欲探看;有的花光灼灼,明丽鲜妍。株株争奇斗艳,千姿百态,形态万千。
我是在油菜花开的季节里出生,在油菜花里长大。我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想起油菜花,想起那些被岁月击落了的花瓣。每当油菜花开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扑到她的怀里去,与她相拥相偎,窃窃私语。
总是这样清楚地记得,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走进了油菜花里。蝴蝶在翩翩起舞,蜜蜂在嘤嘤嗡嗡,我像蝴蝶一样地走,像蜜蜂一样地唱,淡淡的清香,把我裹住了,我就是那蝴蝶,那蜜蜂,以花蕊为床,以花瓣为被,称称展展地睡在了花朵中,一万年不醒——。
站在高处望去,遍地是花的海洋,春风拂来,花海泛起黄色的波浪,仿佛,自己就是一只小船,在水中荡漾。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座山,挡住了我和油菜花,茫然中镇定下来,在山脚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劈开了坚硬的石灰岩山,奔入青山之涧。远处的山冈,有一位稼穑之人,跟随着油菜花,爬上山冈,旋即不见了踪影。我忍俊不禁,喷口而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至此不复还——天门中断楚江开,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我不知是油菜花分割了思绪,还是思绪分割了油菜花,身体内外的思绪和美丽都被分割得破碎,让我的语言混乱,面前的油菜花成了水,黄色的,碧绿的,流淌在故乡的土地上,滋养这块神奇的土地。
我常听人这样说,安顺的油菜花,令人向往。一棵树,一片林,一堵石,一条河,一座山,还有遍地的油菜花,你绕着我,我绕着你。树下、林边、石后、河边、山那边的油菜花,总会让人泛起无限的遐思。有时,真想变成一只鸟,或是孩子们手里放飞的风筝,飞到蓝蓝的天上,把里里外外的无限风光收入眼中。
小时候,我和父亲去一些石头做成的村庄。那些村庄,房子是石头做的,街道也是石头做的,好像连人都是石头做的。每逢春节的时候,这些村寨就跳地戏。跳地戏时,男人们戴起自己精雕细琢的脸谱,扮成了古人,拿起大刀、宝剑、红樱枪等古代冷冰器,一边舞动,一边歌唱,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土地上,演绎着那已流逝了几百上千年的刀光剑影。
戏台就在油菜花丛里的一块空地上,这地是集体所有,专用来演地戏。每一次去,我都不是去看地戏。我只是为了吃,为了玩。父亲常会给我买吃的,有荞凉粉、油炸粑稀饭、油炸鸡蛋糕、白糖饺、水晶凉粉。有时,村里的亲戚会送一些地戏面具、石刻艺术品。虽然很小,但是特别精致,我经常拿在手里,坐在油菜花下,慢慢地看,慢慢地玩,守着日子,一天天地长大。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带我到过许多村庄,记得,汉族玩花灯,布依三月三送黄米饭、六月六对歌,苗族四月八跳花、跳芦笙舞,彝族过丰收节、仡佬族过吃新节,那一样都风情万种,像油菜花,总是开在我的心上。
在安顺这块土地上,还有黄果树大瀑布、天星桥、龙宫、格凸河、屯堡,穿洞古人类遗址……,像是春天里绽放的油菜花。
安顺的菜花有多美?你来走一走,看一看,你就会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