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湖乌篷摇梦来

青平

青平
     “六朝以上人，不闻西湖好”。如果没有记错，这应是袁宏道遗咏绍兴鉴湖的诗。如此秀雅的诗，还有李白的“镜湖水如月，耶溪女似雪”、杜甫的“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陆游的“千金无须买画图，听我长歌歌鉴湖”……而最欣赏的，却是齐召南的“白玉长堤路，乌篷小画船”。
      去绍兴，看大禹陵、越王台，兰亭、沈园、三味书屋，当然也不会忘记去看鉴湖（又称镜湖）和鉴湖上的乌篷小画船。
      初春的江南，雨丝缠绵。休眠一冬的草木，仿佛酣梦初醒，嫩绿新翠得像豆蔻少女。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穿行于小巷的粉墙黛瓦间，远远地，一片金黄的油菜花伴着几簇妍红的紫云英映入眼帘，情不自禁走了过去。田野的尽头，一条通往鉴湖的河道边，泊着一叶细瘦的乌蓬船。
      野渡无人舟自横？正思忖，头戴毡帽的船家，从舱里出来，问是不是想租船？见我们有些犹豫，他笑了笑说，来绍兴不坐乌蓬船可说不过去哟。
      轻舟八尺，低蓬三扇，如同其它地方的公交车，绍兴的乌蓬船，是人们外出时常用的代步工具。坐在吱吱呀呀的船里，不由得想起周作人的《乌蓬船》。在这篇散文里，作者对乌篷船的用途、种类、结构、外形和制作有不少精炼的描述。故乡的“船有两种，普通坐的都是乌蓬船……乌蓬船大的为‘四明瓦’，小的为脚划船亦称小船。但是最适用的还是在这中间的‘三道’，亦即‘三明瓦’。蓬是半圆形的，用竹片编成，中夹竹箬，上涂黑油；再两扇定蓬之间放着一扇遮阳，也是半圆的，木作格子，嵌着一片片的小鱼鳞，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略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称为明瓦。三明瓦者，谓其中仓有两道，后仓有一道明瓦也。船尾用橹，大抵两支，船首有竹篙，用以定船……”我们乘坐的即是这种船。这种用煤烟和桐油漆成黑色的乌篷船，与江南水乡的楼台水榭、竹篱茅舍、村风野趣倒是相互映衬。
      船在窄窄的河道里穿行，身后留下一道道静谧的水痕。拐过几个弯，船驶进鉴湖，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纳36源之水的鉴湖水势浩淼，100多里长的湖面上，碧水荡漾，渔舟点点。
      鉴湖滋养了山会平原的肥沃，使僻居一隅的绍兴，演进为富甲一方的鱼米之乡。绍兴文风昌盛，名人荟萃，大禹、勾践、范蠡、文种、王羲之、陆游、蔡元培、鲁迅、秋瑾……皆受过鉴湖的养育之恩。
      忆及青春年少的时候，最钦佩鉴湖女侠秋瑾。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照片：剑气萧心的秋瑾，身披翻毛黑白花纹外套，手握短刀，英姿勃发，好一个巾帼俊杰。遥想当年这位“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的柔弱女子，面对潼潼水势向江东的鉴湖，发出“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的豪迈誓言，她的一双纤足，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蹬上同样纤细的乌蓬船，走出家乡，去支撑祖国一方沉沦的天空。
      鲁迅先生是我毕生仰慕的人。先生的文字，不乏韩非子的峻峭，嵇康的狂放，还有尼采的高傲。先生的身上，集中着学者的良知，勇士的无畏，以及智者不朽的精神。上船之前，特意瞻仰过先生的故居，又在三味书屋伫立了许久。郎朗的读书声业已消失，书屋显得空寂、寥落，然先生笔下的朝花夕拾，却永远散发着浓郁的墨香。“我们所要的就是梦……人类总要有一种理想，一种希望，虽然高下不同，必须有意义，自他两利固好，至少也要有益本身。”
      ……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乌篷船从镜子般的湖面上摇过，一路遐思，不觉船移。行至钟堰桥附近，便有响亮的锣鼓声传来。船家说，万年戏台的“龙虎斗”要开场了。“龙虎斗”想必是鲁迅先生在《阿Q        正传》里提到的那出戏？正是，船家点头答道。船即朝着紧锣密鼓的方向摇去。
      高亢的唱腔，拖着长长的余音，木头搭建的戏台上，忽而跳出一身红衣的男子，忽而转出身着绿衫的女人。铿锵，铿锵，咿呀，咿呀，坐在船头听戏，水有折射作用，声音听上去就格外地清亮。戏文用的是绍兴当地方言，自然是听不懂的，看着倒是十分有趣。不觉间，周围停聚了十几条船，清一色的乌蓬，一条挨着一条，像水里静止不动的鱼。鲁迅先生在《社戏》中说：“中国戏的大敲、大叫、大跳，不适于剧场演出，但若在野外上演，远远地看起来，却自有他的风致。”先生说的极是，此刻在旁边的一条船上，几位金发碧眼的游客，看得正津津有味，比我们还入迷呢。
      戏将散时，雨下大了，我们赶紧躲进舱。舱外，密集的雨线编织起一张漫天的水帘。远山、近水、烟雨融为一体，黑白的景调也愈发清晰，看上去宛若一幅疏笔的淡墨山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韦庄描绘的清幽脱俗的画境，岂不就在眼前？一叶叶乌篷从身边缓缓划过，又在雨幕里渐渐隐去。于是就想，江南少了乌篷，也就少了雨中柔美的姿韵。
      收回视线，扭头瞅见船舱的角落里，放着一坛老酒，遂与船家聊起当地有哪些特产。香糕、腐乳、麻鸭、霉干菜、茴香豆、日铸茶……最著名的，当然是绍兴的老酒。船家说得满脸得意，如数家珍。
      雨后放晴，急急上了岸，去寻卖酒的老字号店。店堂里坐着一位中年妇女，高高瘦瘦的，颇像细脚伶仃的“圆规”杨二嫂。她指着院子里成堆的酒坛逐一介绍。加饭醇厚，元红软糯，花雕清朴，香雪爽滑，请问您想要哪种？其实，对于像我这样不擅饮酒的人来说，喝什么酒都一样。不一样的是，绍兴老酒非同一般老酒，它积淀着千年古城的丰厚文化和流年岁月。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兴万里香”，据会稽史料记载，鉴湖水体清洁，水质硬度适宜，酿出的老酒，酒色澄澈，香气馥郁，酒味甘酽。鉴湖的好水，使绍兴老酒绵延千载，芬芳不绝。
      带回家的老酒，总是喝的时候少，看的时候多。看着，看着，脑际就浮现出如诗如梦的鉴湖和鉴湖上的乌篷船。

吕和义

值得去看看哦

梅影三叠

很有味道的一篇：）

胜日寻芳

美景！美文！！

青平

谢谢！！

梅影三叠

什么时候也去坐一坐这乌蓬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