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车女人

zhaoke

平车女人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人忽然发现自己的丈夫有些钱挣得并不辛苦。比如：平车。只须把老锹往车上一撂，随便扒拉几下，十几块钱就到手了。一天麻将桌上，女人兴奋地把这一发现向麻友们一宣传，个个涨红了脸，像手里攥着个老锹。第二天，几个人再也在麻将桌上坐不住了。毕竟赌博挣不来钱，一天下来没把兜里的几块钱送人就阿弥陀佛了。何况还是输得多，想着自己的那个“黑鬼”一天没日没夜的也不容易，早就想不玩了可禁不住别人一揣度，手就痒痒。这下好，要不玩都不玩，心里平衡不说，一起去挣钱，有谁不乐意呢。于是她们一行来到了窑上。男人们以为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一起凑了过来。当弄清她们的来意后，心里很不悦。可都是自己的婆娘，也不好说什么，总比平日里打牌老忘了给自己做饭强多了。也有人不乐意，那些没老婆的，老婆没来的个个像吃了一堆狗屎，噎得要死。老爹们累死累活地一锹锹把车装满，你们倒好，上去扑腾两下就想挣钱。傻子也明白，装车钱不好挣，丈把高的车皮，抡一会铁锹就累得要死。平车就不一样了，往车上一站，威风凛凛。凉风一吹，想着马上就要到手的装车费他们才觉得刚才的劳累没有白费。这下倒好，自己出力气，让别人拣便宜。但女人们的男人都在跟前，心里有火，嘴上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四五个女人借了男人的老锹，麻利地爬上了车顶。司机看着几个年轻小媳妇上了自己的车要平，也不想说什么，闲着也是闲着，这黑天摸日能看到几个女人也知足了。最后，女人们每人分得五块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女人在矿上挣钱的事儿像长了翅膀，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听说了。这下可急坏了其他的妇女。她们有的正准备摸牌，有的输了钱想赖帐……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停了手里的活儿，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窑上。既然昨天的女人能平车，也没人敢惹火气喷喷的这么一大帮子。不几天，这种轻巧的活儿彻底被女人们垄断下来。男人有气，只能咽在肚子里，他们开始后悔当初草率的决定。但绝不敢向女人们开战，恐怕他们十张嘴也对付不了人家一张。人家扯开喉咙骂街的本事他们是见识过的，把你十八代祖宗翻个遍也是保不准的事儿。
     生意被女人们盘了下来，但怎么个做法还是问题。起初，女人们一哄而上，谁站到车上就算谁。于是几十号人一起往一个车上冲，哭爹的，喊娘的，甚至混乱中喊冲的……这时，有个低个的女人一时心急爬不上去，就嗖地一下把手里的老锹扔了上去。这下其他的人也会了，人没过去，老锹就纷纷在空中飞了起来……司机这下可顾不得看美女了，惊呼：小心头！一会儿又惊呼：谁他妈的把我的倒车镜掰下来了……
      忙活了一天，好在每个人手里都分到了两块钱。女人们心里都乐滋滋的，回家给男人预备晚饭去了。
      这样闹腾了几天，终于发生了以外。一个女人从车上掉了下来，虽摔的不重，但也给女人们敲了个警钟。这天，有个年长的女人站出来说话，说我们一个村的姐妹，何必这样你争我抢，以后凡是我们在场的人人有份儿，至于平车就让几个年轻点的人上去吧。这样一来，果然多日相安无事。没车的时候，女人们又自发地在麻将桌上集中起来，手里摸着牌，耳朵却没闲着，聆听着外面汽车的喇叭声。汽车一进村，人们就撂下手中的牌向窑上奔去。凡是到的都有份儿，干完活儿，一人分得几角钱，回来继续打牌。晚上睡觉女人们也不塌实，侧躺着，一只耳朵露在外边。一边听着枕边丈夫的呼噜声，一边捕捉着外边汽车的轱辘声……过了几天，村里的老妇们人听说了此事。只要在场就能分钱，这不是去捡吗。我们虽爬不动卡车，但走两步还是可以的，正好可以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于是，一段时间，家里老小倾巢出动。汽车喇叭声一响，这喇叭本是响给那些装车人的，现在可好，就像拉响了防空警报，村里男女老少集体往矿上大转移……
     年轻的女人们不干了。活儿是自己干，可分钱的越来越多，连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也掂起小脚赶来凑热闹。何况每次分钱，几个年轻的小媳妇领到的都是大钞，找不开不说，好几次她们因为点不清人数而自己分文没落下。小媳妇们不干了，她们偷偷地溜了出来，守在路口等车来。上来一辆汽车，她们嬉笑着让车停下。司机看着几个模样还算俊俏，也乐意载上她们，漂亮一点的还挤到了驾驶室里和他们一路赶到了矿上。小媳妇们跳下车，对其他的人说。这个车我们几个占下了，后面还有一辆，你们快去占吧。大家一看傻了眼，但也毕竟总不能老让人家干活自己分钱。想明白的先跑了起来，有人还想争辩几句，一看人都跑了，也跟着向路口跑去。
     这一回，人们邻居的，对劲的，经常一起打牌的都自觉地分了组，一路上蹲守了好几个点。最前面的肯定是第一辆车，于是，人们纷纷往前头赶。后面的也不甘示弱，一溜小跑总想挤到前面……这可苦了那些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哪能跟年轻人赛跑。没跑几天，一些人累得腰酸腿疼，纷纷退回家里了。剩下几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他们不甘心这天下一下子就成了年轻人的。她们也有自己的优势，自己除了在家里做饭基本上无事可做。不像那些小媳妇们，等了一会车不来就想回家看看孩子；又等了半天没车来，还想到牌场上转一圈。年纪大的没这些罗嗦事，她们一蹲就是一整天。有一次几个小媳妇刚从麻将桌上赶过来，就看见两辆车上总共拉着四个老太太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气得一个小媳妇把屁股往地上一蹲，生气地骂：“老娘今天就钉到这了，不信就熬不倒你们几个老东西！”
      她们先是熬路程。今天老太太颠到村口，明天小媳妇就走到村外；老太太赶到了村外，小媳妇们又一溜烟跑到外村……最后居然有人跑道离村五里之外的一条公路上去截车，但所拦下的车往往不是来村里的，她们才作罢返回到了临近的一个村子。这几天，临近的一个村以为他们村村口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什么每天总有一群人围在那里唧唧吵吵，几个人跑过来想瞅瞅，却又见一群妇女在说说笑笑。他们很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知趣地走开了。
     后来人们又熬起了时间。今天，老太太起了早；明天，小媳妇们就不吃早饭。今晚，小媳妇们等到了深夜；明晚，老太太们干脆坐到天亮。深夜，村里的公路上，人们经常看见一团团鬼火忽明忽暗……女人们一个个披着大衣，垛着脚，围着“鬼火”转圈跑……

[ 本帖最后由 zhaoke 于 2007-8-4 16:23 编辑 ]

好运气

不错的小说！

芊芊

一个人在家读你的小说,忍不住大笑，笑声能把小区的警卫招来。你把平车女人描写得太形象了，形象到那场面如同亲见。
楼主的文笔不错，流畅生动。芊芊欢迎了。

zhaoke

芊姐的笑声是对我莫大的鼓励!多谢大家指教!!!

吕和义

原帖由 芊芊 于 2007-8-4 15:24 发表
一个人在家读你的小说,忍不住大笑，笑声能把小区的警卫招来。你把平车女人描写得太形象了，形象到那场面如同亲见。
楼主的文笔不错，流畅生动。芊芊欢迎了。

同感，真的不错

zhaoke

多谢老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