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爱情的回忆

骆中

  看着熙熙攘攘的大一新生，我只是想哭，想哭已经使我想不起更早的忧伤。
   刚升大二那会，我和傻强、阳阳在做《二十一世纪》的征订工作，当敲响三楼一个女寝时，一个刚洗完头发的小丫头从我们身后挤进门去。待我们进门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步入正题，却发现了刚才挤进门去的那个小丫头，穿白色的衣服，头发乱乱的，脸上是刚开花般的笑容。她痛痛快快地订了半年的报纸（我大一订的报纸还在床下呢），倒是和她同寝的一个胖女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答应订半年的，而且是明天交钱。
   回到宿舍我轻易就找到那小丫头的名字和电话，她叫小云，只是那个十一位的阿拉伯数字排序我不想在拼命回忆起来了，它应该个过去的一切成为过去，被遗忘在岁月中。
   第二日的课我翘了一节，跑到红艳买个面包啃，就着一瓶和生活一样无味的矿泉水。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是那个叫小云的小丫头。问她吃饭没。她说你请啊。我说好啊。她却说改天吧。也是平平淡淡的对话，一如我刚才翘掉的那节课。
   小丫头开始军训了，穿上肥大的军装，很好看的样子。通常我会和傻强、阳阳喝高度的川酒，喝到大醉，就拨通那串十一位的数字，然后和小丫头一起跳彝族舞，坐在在梦云湖边的草坪上，看将圆的月亮。在酒精的作用下，我高谈阔论，小丫头只是闪着笑靥，偶尔插几句。有时候小丫头家里打来电话，我就在一旁听她说山东话，并学着她说；小丫头就抬起脚来揣我，我闪开的时候觉得和她在一起好开心好幸福。
   八月十五那天我拎了一大堆水果和月饼给小丫头，现在想来真是浪费，买给我即将八十岁的外婆多好！小丫头拿出一串葡萄来给我吃，我说不吃。这时我想起上一个女朋友来，我给她买过记不清多少次水果了，她从来都是拿回寝室自己吃。等小丫头放了东西，我们又坐在满月下的湖边草坪上，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年以后的现在，我突然觉得二十二岁的去年我还幼稚得厉害。
   之后，我一般拿着对门斑鸠花两百块钱买来的破手机和小云发发短信，我还管她要了两张军训立正敬礼的照片。拿回寝室本想炫耀一下，他们都说这小丫蛋长得不咋地，我剩下的炫耀便夭折在喉咙以下。
   以前的两个女友都是被我在几天内追到的，更确切地说是她们在几天内把我追到的。所以我很有把握在国庆之前把小云追上，带她去好好玩国庆。
   古人传说中的几大仇恨之一的夺妻之恨竟然在我二十二岁这年成为一个真实的恨。斑鸠小朋友和小云一起去棠湖公园，一起去题有赵朴初金字的图书馆。我他妈的则真后悔用他的破手机。国庆我花两千元人民币买下一款手机时，只想到一点：这下和小丫头聊天方便多了。
   我接下来的一段本不想写，但一想都过去了，随便谁说我不专一。
   其实从大一的第一个学期起，就一直喜欢一个藏族的叫贞的女孩子，就连我现在的笔名也是按她名字的谐音取的，后话不提。国庆前一天晚上，我们在一棵粗大的不知道名字的树下说了不少话，话的健康程度可溯回文革前夕。最后她说我们两不行，让我不要难过。我转身就往寝室走，还真他妈没难过，因为我事先就预知了结果，西藏对我来说是一个高度，而她更是一个圣洁的高度，我没敢奢望的。
   小云推说有事，拒绝了国庆和我一起玩，这就仿佛注定二十二岁这年，我一个人将要过一个老郁闷的长假。我拧开从家带的一瓶杏花村，几口气灌下半斤多。当时我觉得没什么，因为我早就喝过八两多的白酒了，半斤离醉还早着呢。但我错就错在两次喝得酒是不一样的，我还错在第二天和隔壁宿舍的阿进去逛春熙路。
   春熙路大约是和北京王府井，上海南京路并称的三条中国最为繁华的商业街。我和阿进逛到中午便觉着后脑勺沉沉的，两腿发软。于是我们又转几路公交颠簸回学校。
   回到学校我才明白，汾酒的后劲真大，那些高度的川酒并无后劲。我带着残存的酒气和衣而睡。
   在宿舍玩游戏又花去两天。突然我觉得我该出去走走了，就打电话给乐山的艳东，只身去乐山转了一圈。回来我只是吹嘘我在大渡河里洗过脚，在岷江里撒过尿，并觉得应该像乐山大佛一样笑口常开忘掉国庆前的一切不愉快。
   我开始剪了头发，并染成红色。天也渐渐变凉了，凉得迅雷不及掩耳。
   小云的生日在农历九月的一天，至于是九月哪一天，她现在的男朋友应该记得清楚，现在我的脑袋里全是一行一行的诗句，在别人看来酸酸的，傻傻的。
   那天，我和傻强、阳阳在外面的KTV要了一间屋子，我还特意买了一些气球挂满屋顶，买些花瓣似的蜡烛，最后订个大蛋糕，上面用奶油涂满幸福。现在想想，自己都没好好过个生日，真他妈心酸。一切过得还可以，我当时像个傻逼一样想，小云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她二十二岁的这个生日。如今看到她和另一个比我龌龊几倍的小男生一起说说笑笑的样子，就摸摸脖子上的那个东西，看来我也就一弱智。
   每天，我们照旧不冷不热地发着没有温度的短信。大约是在十一月中旬的一天，隔壁的哄哄诧异地看我老半天，手里拿着一张新的校报。原来，我的一首诗在校报发表了。
   当时我真激动了半天，就差没整瓶二锅头了。那时，我既不在学校的任何社团，也没有在学校的任何杂志发表过东西，第一次发表竟然是在学校最牛逼的报纸上。现在我身为校报编辑及一些诗歌论坛版主，且与一些杂志编辑略有来往，发表东西已不是难事。我没有笑自己当时高兴的傻冒样，那次发表对我的鼓励功不可没。
   还是接着说小云。
   一个月以后，我过生日，请傻强、阳阳以及同寝的哥们喝点小酒。高度的川酒我一口气吞下几两，傻强瞅瞅他的杯子，皱皱眉也吞了下去。其实，我被辣得够呛，但我装得若无其事，被称为酒量好。
我喝高了，就胡乱打电话。
   小云她们宿舍的几个小丫头合伙送我一打火机，对我来说只能卖废铁；小云送我一钱包，对我来说也只能装废纸，我的钱平时都装在口袋里的，而且我钱少得根本用不着钱包。
   天越来越凉了，班里又排话剧，是为迎新晚会。我们只是把去年的话剧重复一遍，我仍演其中的大哥。记得那时我穿上了羽绒服。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喝酒既难受又爽，只是酒不能随身带着，于是我开始抽烟。时常，我们下课后围成一圈，在教室门口吞吞吐吐，好几次，都被下课路过的小云看到。刚回寝室就有小云的短信：干嘛抽烟？我回复：你们不是送我打火机么？以后短信略有变化：干嘛又抽烟？我回复：有打火机不抽浪费。
   匆匆过往的时光如我吐出的一个个烟圈，消散在这个季节里，成为冷冷清清的一部分。我的又一篇文章发表在校报上，只是当时我忘了署名，油然而生的牛逼感才少了一些。现在想来，也只有轻狂的人才有那样的牛逼感，现在我发表的各类文章比那会多了许多，却没了那时那种小人得志、牛皮哄哄的感觉。我坚信，这是在成熟。
   依稀记得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和小云在校园里说些不疼不痒的笑话，笑话不能取暖，小云不停地搓搓手。在银杏路上，我抓起她的手来。她问干嘛。我没说什么，看看她，只是把手抓得更紧了。在那个美丽的夜晚，我和小云俨然情侣矣。
   回宿舍便接到小云短信，说她是第一次给男生牵手。和我前面的女友一样，女生都喜欢这样说。我没敢回复说我也是，只是说我会对你好的。
   其实，对小云我从来没起过什么邪恶的念头，天地良心，我也从来没对哪个丫头这么好过。我告诉小云喜欢她时，她说了声晕，便在几分钟后用冷冰冰的短信拒绝了我，说她不想在大学里谈恋爱。现在回想，谈过几次恋爱的人不见得有多成熟，一旦动了真情，还是会傻到白痴。第二日，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这样一些话：男女之间相处，对男的来说最好不要表白，关系越模糊对他越有利。我感觉我好像是一名警察，总是比罪犯晚来一步。
   小云找各种理由推了和我见面的要求，那些破绽百出的理由，我不想仔细推敲。我突然想到了学习。
   于是我一个人去了那个题有赵朴初金字的图书馆。通常我都是会找个美女对面坐下来，以便累了养下眼。今天倒好，我刚上二楼就见着一个，长得蛮像《血色浪漫》里的秦岭。
   没过几分钟，我便觉得该养下眼了。
   你是大一的？
   恩。
   学什么专业啊？
   旅管。
   你们还要学数学，对吧？
   恩。
   秦岭的话简短，但看得出来，她很乐意和我聊天。我本来就没打算学习，而她也聊得忘了学习。末了，我要了她电话号，并知道了她的名字。真佩服自己，比《血色浪漫》里的钟跃民厉害多了。
   以后，隔几天，我就和秦岭一起走走。记得有一次，我们走出学校很远，在一条旁边开满油菜花的干净马路上，她说，我男朋友要像你一样就好了。我心里却想，你要是我女朋友也不错。
   一年前我的毫无理想，败家子一样花费着大学里宝贵的光阴。俗话说得好，一寸光阴一寸金，我花费的金子足够给我未来的老婆买一栋黄金别墅了。即便不说金钱那么低俗的东西，我在那时开始文学创作的话，现在肯定是牛逼的青年作家了。
   我和小云之间的关系，能用“美”来形容。因为不知道哪个窝囊的男人说过，距离产生美。这家伙一定也是被女友拒绝了才产生了这么一句经典的废话。看来这家伙深受柏拉图之害。
   你干嘛不理我？这是小云质问我的一句话。其实，她每次发短信过来，我立马就回。她是想说，你干嘛不先给我发短信。这我就真回不上了，有时和小云在一起，我可以感觉得到，我们的心咫尺天涯。
   成都的冬天并不温暖，阴冷阴冷的。一个晚上，我找秦岭出来，她说她刚洗头发。我说那就改日吧。她说你等我一下。于是我和秦岭在一棵树下坐定——这正是那个叫贞的藏族女孩不久前拒绝我的地方。可见我的百折不挠。
   她说坐下吧。
   不冷吗？
   没事。
   人家姑娘都不怕冷，我也挨着她坐下来。据某个爱情专家说，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距离十公分最为恰当。我偷偷比划了一下，大约十公分。OK了。
   秦岭说你干嘛呢。我没敢说我比划距离呢，我说有点冷。我们从鸡毛说到蒜皮，从爱情说到旅游，我还答应以后带她去玩。她天真地说到时候一定叫我。后来我带小云去了一趟芙蓉古镇，现在后悔死了，当初该带秦岭去的。
   时间不早了。我说回去？秦岭说回去。
   回去的路上碰着将要出校门的小云，我们点点头，很机械。
   我回到宿舍开了机发短信问小云去哪里。还没发完，受件箱路便有4条未读短信冒出来。都是小云发给我的。没来得及看完，又一条短信来了，还是小云的，问我那女孩是谁。她终于吃醋了，现在她满心醋意去上通宵。
   看来小云还是在乎我的，那时我天天琢磨不在大学里谈恋爱是什么意思。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恩，对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当时我猜来猜去，就那么傻。现在想来，无非是她胡乱说出的一句话而已；如今她和一个男生扯来扯去的，早忘了自己曾经的许诺，看来一个女人想要拒绝男人时，往往会生出一嘴胡言乱语的借口，和我酒后发疯没有两样。
   这一年的成都极冷，阴冷阴冷的天，像一个女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侵入骨髓。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我又把秦岭找出来，在那棵见证了我魅力不够的树下坐定。我的口才极佳，几个小时内秦岭的酒窝始终荡漾在笑容里。结果是几个小时后，我的后脑勺沉沉的，像是灌满了猪脑子。
   当时我兴冲冲地跨回寝室，第一个感觉就是，妈的，今天感冒了。
   我真的感冒了，第二天的课我没有去上，去校医院开点药。下午小云发来短信，要和我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现在和当时想来，这丫头真会找时间，以往和斑鸠去图书馆时从来不会想到我。我说你一个人去吧，我去不了。她说怎么啦。我说我得去输液。
   注定我每个冬天都要感冒一场，去年是打完球后去洗澡，觉着热水不爽，就用凉水，结果就烧到39度多；今年还算幸福，没到39度。小云说等下她去校医院。
   校医院墙壁洁白，被子也是，一袭白色。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进入我的身体，成我有灵性的一部分。我不停地翻着手机，感觉药水正和我体内的病菌作搏斗。
   仿佛记得蓝蓝正在隔壁住院，蓝蓝是阳阳的女朋友。我正孤零零地在床上发着呆，阳阳和蓝蓝进来了。蓝蓝和阳阳在旁边说些温暖的话，并喂我些吃的。这时小云来了，和同寝一个叫菲菲的女孩子。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着我笑，闪着一如既往的明快的笑靥。我没有和她说几句话，那时，我身心俱伤。
   两天后，我的体温下降了1度多。也真奇怪，人的体温只要升高或降低那么一点点，就要死要活的；不像石头，夏天几十度的气温热它，它是石头，冬天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冻它，它还是石头，不伤棱角，不头疼脑热。
   感冒是好了，但还是咳嗽得厉害。和小云打电话时，小云说你感冒还没好啊。我说好了。
   第二天早晨8点多，我还在咳嗽中断断续续地睡着，电话响了。是小云。我爬起床来下楼，只见小云正在寒风中发抖，手里拎两个纸袋。见了我便笑笑，把纸袋给我，说这是一些药，教我怎样服用；又说这是一些梨，听说梨能止咳。我看看小云的背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不懂事的小云啊，竟能这样关心着我！
   转眼间就停了课，也就是说我追了小云将近有一个学期了。记得那天是圣诞节，我叫上小云，和阳阳、蓝蓝去了芙蓉古镇。
   那天阳光很好，和我的心情一样。古镇里建筑精巧，草木葳蕤，鸟语花香。我搂着小云四处转悠，感觉搂着小云就像搂着整个世界；当时的我浑然不知，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失去了全世界。
   回到学校才是下午5点多，小云说累了回寝休息，我也进入一个短暂而甜蜜的梦乡。醒来便想叫小云去吃晚饭，她说还累，我只好和楼下的里里一起去，回来时还买了一个很精致的礼物给小云。
   晚上便接到小云的短信，说她还是不习惯这样，还是不想在大学里谈恋爱。我头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我一个人偷偷地哭了，我确信，我再也不会坚持了。也可能我再也不会在这个校园里找所谓的女友了。
   时间还在继续，我和小云的缘分却就此打住了。我只是她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或许在某一天掉进她遥远的记忆里，再也不复想起；像我平淡的一生，许多年后，没有人会知道我曾来过。
   家乡的冬天远比成都要冷，我经常在写东西的时候接到小云的短信，不疼不痒的，我知道，我应该被她忘记，或者，我应该把她忘记。
   现在小云和她男朋友偶尔会出现在我眼前，挺幸福的那种，我祝福他们爱情长过我一生中写过的诗歌。我则日复一日改稿子、写东西、泡论坛，早忘记了爱情的美丽与伤痛。爱情，不过是一个绚烂的肥皂泡而已。
   在爱情之外，我注定是一个寂寞的诗人。

骆中

这是我经历过的一段真实的故事，其中无半句虚言，现在帖上来给大家看看。
呵呵，我脸皮厚，把这段往事搬出来也不害羞的，只是不好编辑。

苏康宝

引用第1楼骆中于2006-09-16 21:17发表的“”:
这是我经历过的一段真实的故事，其中无半句虚言，现在帖上来给大家看看。
呵呵，我脸皮厚，把这段往事搬出来也不害羞的，只是不好编辑。

这样说话，就太客气了，呵呵。真实的东西才能打动大家，欢迎骆兄的文章！

骆中

引用第2楼苏康宝于2006-09-16 21:36发表的“”:


这样说话，就太客气了，呵呵。真实的东西才能打动大家，欢迎骆兄的文章！

问兄好，多来批哦。

骆中

多谢水菊，现在早就能平静地面对一切了。

漫吹横笛

骆中真乃才子啊。羡慕

骆中

引用第6楼漫吹横笛于2006-09-17 07:38发表的“”:
骆中真乃才子啊。羡慕

呵呵，过奖了，像我这岁数的才子早就全国皆知了，望尘莫及啊。

芊芊

一个字:乱,两个字:太乱.呵呵~~~~好好的一段感情，是真实的也是感人的,为什么不好好整理一下呢?已经过去好久的事情,如果真的能够平静对待的话。对不起，直言了。

你的文笔应该很好，希望把握一下，别用凌乱的心来主宰你原本流畅的文字和丰富的情感。问候并祝福你~~

骆中

多谢芊芊姐姐的祝福，也问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