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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钢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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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4 13: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年夏天的傍晚,钢蛋儿和女朋友正在大街的人行道上散着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镇子外的一个桥头上。看着渐落的夕阳,钢蛋儿想,找个女朋友,散散步,真是要比整天和那些哥们儿们在一起瞎混有意思多了。当时他特想找个带点儿有感情色彩的词儿描述一下自己的心情,并且说给站在一旁的女朋友听,让女朋友也知道知道自己尽管看着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主儿,但心底深处还是有点儿浪漫或情趣的,然而,他望着西方紫色的落日望着路边满眼的夏日景色,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寻出个什么与感情色彩沾边的词儿。

一辆大发车驶来。钢蛋儿眼看着那车向他站的位置靠近。后面又一辆大发车紧跟在第一辆后面,那样子明显是奔他钢蛋儿而来。两辆车几乎同时停下。钢蛋儿同时看到了十几米之外的车里装满了人。

不好!钢蛋儿立即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和面临的危险,他一把拉起女朋友的一只手,变了声调地喊道,快跑。

女朋友被他拉了个跟头。钢蛋儿只感到情况危急,向着镇子撒腿就跑。可没跑多远,他就听到砰砰的两声枪响。他只感觉两腿发木,一个趔趄,整个身体甩出人行道。

两辆大发车掉头一溜烟走了。

车上的人是巴痢六一派的,为首的就是巴痢六,在钢蛋儿转身跑时他看到了巴痢六正拉开车门举着一支火枪跳下车。

钢蛋儿居住在离市区近百里的这个镇子里,却在四年前十八岁时就入了黄三儿一派。钢蛋儿能打善战,讲哥们儿义气,就是头脑有点简单,正因了这几点黄三儿就把钢蛋儿当成了自己的第一干将,哪一次拦路抢劫、清洗歌舞厅,查抄大户人家,黄三儿都把最重要的活儿交待给钢蛋儿去做,每一次钢蛋儿都不曾失手,并且满载而归。

黄三儿和巴痢六都在市内,都曾听说过对方的势力和名气,开始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几年过来,两派之间不知怎么着就渐渐地作了仇,曾经见面,但不曾交手,更谈不上来往之间有什么龌龊,彼此只知对方同在这块地面上活动混饭吃。大家都心里明白,仇是无缘无故作下的:一山不容二虎。

巴痢六从市区跑到百里外要消灭自己,铲除黄三儿的第一干将,可谓用心良苦,心狠手辣。巴痢六要对自己这一派实施消灭计划,将黄三儿树为对立面。钢蛋儿在考虑去公安局报案之前这样认定着。

舍我一人,成全大家,就此机会利用公安全部铲除巴痢六一派。钢蛋儿拿定主意。

钢蛋儿在公安局报案时说,巴痢六手下共有二十多人,我知道他们经常逗留的地方。钢蛋儿说自己干过抢劫,一人干,就是不说和什么黄三儿的认识。

巴痢六一派二十三人全部被公安局抓获,判刑无期至七八年不等,钢蛋儿被判八年。

钢蛋儿原名叫潘大水,只因腿上被火枪射进八十多粒铁粒钢粒,进了监狱才被犯人取了外号钢蛋儿。在分局,警察带着他在医院动了手术,取出了三十多颗铁粒钢粒,可大腿里还有近五十多颗没有取出,医生说,一次只能取这么多,剩下的需分两次取。钢蛋儿骂道,你妈个逼,你这是琢磨人。医生说,你要清楚,麻醉时间太长,对你没好处。钢蛋儿回道,去你妈的。

进了监狱,钢蛋儿被分到一楼的一个监区里,因为身体几乎成了瘫痪,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出出进进,自己去厕所,要请示组长,组长再派人背着他去;别人出楼道到外面的操场上溜溜过过风,他只得趴到窗子前看人家在外面悠闲地散步闲聊。一天几趟厕所,几天下来,组长就烦了,背他的人也时时找不到了,好几次他被憋得尿了裤子,尿了裤子,他只能求别人给他洗,别人拿到厕所往水盆里一扔,再捞出来,拧也不拧就挂在绳子上,让他一等就是小两天。每个犯人仅有一两件单服或冬服,他常常是只穿着一件内裤盖着被子坐在那里。刚进来时是夏末,没过俩星期就进了初秋,上厕所洗衣服这两件事就愁得钢蛋儿心里一个劲地叫苦。

后来,他请人背着他找了监区的郑监区长呲牙咧嘴地诉说了自己的苦衷。郑监区长很痛快,说,我指定专人负责你的上厕所和洗衣服,但你要对人家客客气气,不要挑三拣四。他忙不迭地说,谢谢您了,我哪敢呢。

上厕所和洗衣服的事得到了解决。可钢蛋儿是个好面子的人,总麻烦人家心里还不落忍,就把家里和朋友们接见时送来的吃的抽的隔三差五地给人家一些。接见送物有规定,不能超出限量,因此,一个月下来,接见送的东西他自己也尝不了多少。 钢蛋儿想起这些,心里好不是滋味。

黄三儿派人来过一次给他接见,送了几条好烟上了几千块钱,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几个月了黄三儿再也没派人来过,家里父母条件不好,岁数又大,路途又远,曾告诉他,一年只能来两到三次,每次来父母这是带来两条很次的烟,上一二百块钱。

钢蛋儿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自己干嘛要去报案,干嘛要一心想着成全黄三儿他们,这倒好,自己成了瘫子,谁他妈还想着自己,这回可看清了,原来都他妈是假的,自己在这里受苦受罪不说,还得舍着脸求这求那,以后的时间还长呢,等自己要钱没钱要东西没东西时,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钢蛋儿想到自己以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先能站起来,而站起来的条件就是把大腿上的那近五十多颗铁粒钢粒抓紧取出来。医生说,要全部取出来那些东西,需要两次手术。钢蛋儿现在有点相信医生的话了。

就在钢蛋儿要找郑监区长说明自己取钢粒铁粒的想法时,郑监区长已经安排好了为他动第二次手术的时间。

钢蛋儿心里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二次手术取出三十颗铁粒钢粒,大腿里还剩有十几颗。钢蛋儿在监狱局医院住院一个月。回监狱那天,因一时找不到小车推他出病房,郑监区长过来要背钢蛋儿走。钢蛋儿头脑再简单也知道那是自己在监狱服刑期间的父母官啊,他被郑监区长的举动吓得直躲,郑监区长一声喝令,过来。他看着那冷峻的滚圆的眼神,心里嘀咕着,身子挪到床边。郑监区长背着他从三楼下到一楼,又从一楼到了几十米远外的停车处。

钢蛋儿的泪水刚要流出来,又被他一咬牙憋了回去。

钢蛋儿在心里说,郑官儿呀,你就是我亲爹呀。

钢蛋儿头脑简单,讲哥们儿义气,但他对当初自己的决定的确有些后悔了,产生这一想法,好像从心理上已有失了“道儿”上的规矩,可他认为那也是黄三儿他们“对不起他”在先。谁他妈傻,傻又能傻到哪里去。

眼看着几个月后自己在做一次手术就能很快站起来,钢蛋儿的心里很是兴奋,也对以后的日子有了些隐约的希望。可近日里又有一件事困扰上他,让他日里夜里安宁不下来,那就是他如何报答郑监区长“背他”之恩。

钢蛋儿从心理认为自己是个骨子里就讲义气讲知恩图报的人,何况,想法报答一下郑监区长,对自己的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动手术花了近四千块钱,自己在监狱的存钱折子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近两个月也没有人来给自己接见,钱和物只见出不见进。钢蛋儿愁得头直疼。

巴痢六一派的一个叫“四儿”的小年轻的被判了十二年,也分到了这个监狱,就在钢蛋儿的楼上。一个星期天,“四儿”下楼来看望钢蛋儿。“四儿”说,大家在外面是冤家对头,进来了, 就是难友,就要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度过这段困难时期。“四儿”说,我们大哥也托人捎话来了,当初对你下手,那是对的黄三儿,你把我们的人都弄进来了,我们大哥说了他不怪你,男人嘛,就得讲义气讲狠劲,他很佩服你的性格,他请你也原谅他,并且让我尽量地多照顾照顾你,他托人倒腾点钱给我,让我转交给你,让你好好治病安心养着,钱不多,五千,希望你能笑纳。

钢蛋儿开始不愿理“四儿”,可听了“四儿”的一番话,琢磨琢磨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他想,黄三儿眼下好像对自己不是那么上心了,他只顾自己在外面继续折腾,他哪里想象得到自己的委屈和苦楚。自己当然恨巴痢六,自己眼下的一切还不都是他个狗日的害的,可“四儿”说的那是对的黄三儿,再说巴痢六不也已经让自己给弄进来了吗,他手下的二十几个兄弟不也都进了监狱了吗,够本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最重要。其实,最解决钢蛋儿眼前困难的是那五千块钱,来的及时的五千块钱,他心急火燎了那么多日子,就是因为钱,他要把这笔钱想法设法给郑监区长,监狱的官儿们能看你一眼那就是你的造化,何况人家一个管着三百多犯人的监区长,能曲下身子背着你从三楼到一楼到车上,那是嘛台面儿,这件事在监狱都传开了,自己都觉得因这件事“长”了“点儿”,自己如再傻逼似地装糊涂,犯人们都会看不起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会掌握同官儿们“套瓷儿”的机会,过不了多久,这个监狱上上下下的人们又会传出,钢蛋儿这人算是完了。

其实,钢蛋儿最要紧的心理还是报答郑监区长,讲板讲眼,知恩图报,是他钢蛋儿的“骨子”。

“四儿”很关心的样子问钢蛋儿,听说这次手术效果不错。

钢蛋儿很高兴地说,不错,真不错,过俩月在做一回就得了,等他妈能站起来,我也想法干点活儿,弄几张奖励证,减几年刑,我他妈真在这里呆够了。

“四儿”眼里闪着惊讶说,你真是变了,谁愿在这里呆着,盼着你快能站起来,实现你的意愿。“四儿”又思忖着说,郑官儿对你不错,都知道,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在这里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会,你要是错过了,你可就亏大了,想法报答一下人家,从心理上也安宁,从情理上也说得过去,最主要的是要和他套上关系你以后的日子就等于进了天堂了。

我早就这么想了,就是没想好采取什么方式。钢蛋儿说,心想“四儿”竟这么了解自己,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可我听说这郑官儿挺正的,我想一星半点的玩意儿打不动他。“四儿”说。

钢蛋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扑腾。那,如果。

我看,你就把这五千块钱一下子都给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人正,我就不信他能正到什么地步,总不至于看到这么多钱一点心都不动吧?说句后话,就是他嫌少,或者就是不要,他也从心里知道你已经有了这份心,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对你,以后也次不了。你说呢。“四儿”看着钢蛋儿说。

钢蛋儿觉得“四儿”说的有道理,反正这件事必须要做的,否则在他心里总是个事儿,他点点头。

“四儿”说,我们大哥总关注着你的情况,你的这次手术我也跟他说了,他说他很高兴,心里也好受些了,这些钱你就先用在这件事上,下次手术的钱我请大哥尽快给你拆兑齐。

钢蛋儿心里直感到热乎乎的,心想,人家巴痢六真他妈比黄三儿强,真是不打不相识。他说,“四儿”,兄弟,你转告大哥们儿,就说钢蛋儿明白了,嘛话也别说了,以前是以前,从今天看我的,我若再作出对不起朋友的混事来我就不是人揍的。

“四儿”笑笑,看看屋里门口没人,从裤腿里抽出一个信封,顺手塞进钢蛋儿坐着的床底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四儿”说,哥哥,这钱在号里可不能留时间长了,都他妈是贼,你要尽快出手把事儿办了就消停了,再有,这钱的来源到什么时候咱可都不能说,咱可别给大哥们儿惹事,让他对咱寒心。

钢蛋儿明白“四儿”这话的意思:钱到了你手里,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与第二人无关,就是打死咱也不能牵累朋友。

钢蛋儿觉得“四儿”的话里话外有点儿不放心自己,说俗了就是不知他钢蛋儿的骨子里有没有那份“艮劲儿”。

钢蛋儿一拍胸脯,说,兄弟,你放心,我要是办了对不起朋友的事,就让这十几颗钢粒子转到我五脏六肺里去。

“四儿”满意地笑笑,走了。

第二天晚上,钢蛋儿听说郑监区长在值班,他让人背着来到郑监区长办公室。

郑监区长问了钢蛋儿最近腿的情况和思想情况,钢蛋儿说自己一切都挺好,他非常感谢郑监区长对自己的照顾。郑监区长说,这是我们的工作,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政府帮你解决。

钢蛋儿就从腰里掏出那个装着五千块钱的白信封放到郑监区长的桌子上,他用颤巍巍的音调说,郑官儿,您对我帮助太大了,我是个讲板讲眼知恩图报的人,只是一点小意思,你别嫌少,您先收着,以后我还要请您多关照呢,等我出去了在想法报答您。

郑监区长一愣,马上又平静地问,你这钱是哪来的,你的折子上可只有几十块钱了?

您别管了,等我下次动手术家里会把钱送来的。钢蛋儿说。

我问你这钱是哪来的?郑监区长继续问道。

钢蛋儿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妙,他说,是我家里接见时给我的。

接见?你有多长时间没接见了,我不是不知道,每次接见,我都让人把你盯得死死的,你能进来钱?郑监区长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钢蛋儿说,真的是接见家里给我的。

你想贿赂我?郑监区长站了起来。

我?钢蛋儿才想到这就是贿赂。

我,我没有,我想报答您。钢蛋儿磕巴着说。

我用不着你们任何人报答!你个混蛋!郑监区长低声骂道。

钢蛋儿睁大眼睛,他傻了,他意识到事情要砸锅。

来人!果然,郑监区长向屋外喊道。

进来两个值班的犯人。

把他给我送到禁闭室去!郑监区长向两个值班的命令道。

在禁闭室,钢蛋儿呆了三天也没人提讯过他。

这天,看守禁闭室的一个警察溜达到钢蛋儿禁闭室门前,钢蛋儿问,队长,我们监区长够正的吧,他真是一点面儿都不给。

那警察笑了,你们郑监区长啊,他讲面儿?整个监狱的上上下下哪个不怵他,我听说你要给他行贿,你烧香也不看看庙门,你才来几个月吧,你怎么想贿赂他,你不是找死吗!你们犯人哪个不知道他曾经把一个犯人给他的一万块钱扔到那个犯人的脸上,还把那犯人的三张奖励证都宣布作废了。

钢蛋儿低下头,他觉得自己这件事真是办砸了。

有人给出主意吧?这不是想害你吧?警察问。

夜里,钢蛋儿扑腾一下坐了起来,他疑惑着,“四儿”的那五千块钱怎么来的就那么及时呢,巴痢六可是个用心良苦心狠毒辣的主儿,他真地对自己把他们“一窝端”不放在心上?

钢蛋儿把“四儿”那天和自己谈话的情景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我他妈真的让他们给算计了?
发表于 2006-9-24 21: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一个阴谋。
不过提醒作者的是,此类的题材不是很看好。
小说的选材和所要表达的东西,应该能体现生活美的一面。如何提高中稿率,选材和立意都很重要,这篇小说被采用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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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5 10:4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认真拜读,问候走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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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5 15:2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嘿,有点意思.可我总觉得您编得离谱了些,监狱怎么跟菜市场似的自由呢?呵呵~~~玩笑话。文笔流畅,情节紧凑生动。辛苦了。问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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