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笔小集：谁与共

蓝色枫叶

　　末日传说即将验证虚实真伪，新岁步履亦笃笃声近。山水依旧被季节涂染着，街道与阡陌犹在四通八达。五湖四海、上下四方，这古往今来的迁徙，不曾有半点犹疑。只有人伦不时忐忑，不时茫然，却尽在短短的生程，兀自痴醉、或卑或狂，直至烟消云散之际，仍不知生死之外，不过须臾一梦耳。

　　冬夜，不必去听冷风拍打夜梦，也不要放任无端的遐思。让自己静心安神，捧读一本薄薄的散文，或翻开厚厚的小说，跟着那隽永俏丽的语句或跌宕起伏的情节，渐入人伦的深里，去洞察和旁观生命的觉悟，藉此识认红尘、品味沧桑，不啻是悠度漫长寒纪的别样生态。

　　当所有的冲动都已过去，寂寞时分，唯有静思。觉悟总在沧桑后，经年才知难为水。

　　在冬天里，我们畅想春天，寒风是一把涤荡浮躁和虚伪的浮尘，冰雪是一个清洁尘垢与妄想的过程。当天空澄明、大地回暖的日子来到身边，我们不会吝啬内心的激动，因为我们已经压抑太久，我们需要一场热情奔放，我们需要一种快乐填充。冬来了，我们只与春季隔了一个梦。

　　让河流回归河流，让田园留在田园，让云朵开在蓝天，让心愿接洽心愿。即使世界不美好，也不能放任心灵陷入泥淖。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你一开始就是熟悉的，包括养育自己的母体。认识世界，是有风险的，不是所有的美好和所有的险恶都能遇到。遇到美丽和邂逅危难，都是生命无常中的经常，关键是怎么去辨析和迎拒。

　　世间本就无常态，净是人伦自恼心。生死来去命注定，无须矫情做痴人。情缘常因非自愿，清风淡月梦寐深。有心无意也相遇，转头清风送轻魂？

　　有时候，所谓梦碎，只是当事者不愿放弃梦里扮演的那个角色罢了。世俗红尘，除了那些很不懂生活的人，大多数人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所以恼恨羞颓无可抱怨。索取与施与，得到和失去，原本源自“我”。梦醒只是回到我，放下了梦里的那个“我”。

　　冬天的河，是流淌着的梦。安静的雪和轻缓的水，在岁月的恬寐中，悄悄地涤净世俗的尘垢，还原纯粹的本来。哦，曾经那种冷冽，就是生命习惯的常温，迟慢且安然，一直感应着自然，而然。

　　跟我一起飞，在一个安详的早晨，澄明的世界有水的温柔和阳光的暖亮。世界收留了所有的生命和全部的灵魂，我看见和我看不见的，都是我祈求的内心的喜悦，我笃信美好的一切，渴待安详的岁月里，不能没有我的感受。

　　又一岁年轮即将画圆，不管是留恋还是厌倦，生命与光景一直随着时间迁徙着，仿佛我们在和不在，我们欢喜还是忧伤，都与流淌着的日子、漂泊的日子、经验着的日子，毫无关系。当然我们还在其中，但似乎我们又只能旁观，一如那时明月和明晨曦光，梦寐还是醒来，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仰望天空，你可曾看到一万年前的那一轮月冕？风起之夜，谁入你的梦里？世界之末，假如昼夜交替真的滞止，你会不会再一次喊着他的名字？

　　每个人都易忘。尤其是来人间之前的那段路，几乎没人记得。后来有个梦告诉我说，每个人都是蹒跚地走过了一座桥，那是一座被一种雾霭笼遮着彼岸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桥，有的人因为惧怕而退了回去，有人因为绝望而跳下了深涧，只有勇敢的、或虽哆嗦犹豫但最终坚持走到底的人，过了那座桥，桥的那端，是生。

　　生活就是，遇到一个个麻烦，解决一个个问题，珍惜一段段闲暇，相逢一个个缘分，怀念一个个故人，告别一个个日子。

　　学无高见，技无专长，滥竽充数，混天聊日……现今这样的人时时处处充斥庙堂街市，却总是八面玲珑。世风不古，已不是浮躁那么简单，也不是急功近利那么直接。现实社会中，似乎缺一种东西，使人沉静，让人省思，叫人觉悟。

　　现在官阶配置越来越高，职称评定的内容越来越抽象，所谓的程序公正越来越琐碎，繁文缛节构筑的不是人们期待的社会。我们问起一位教授，你技长何在？他张口结舌；我们质询一个科学家，你研发了什么？他闭目养神，深沉不答；我们问一个作家，你的传世作品是什么？他抱出了一大堆自费出版的书籍。

　　国门打开了那么多年，有些中国人的心还是封闭着的。封闭是因为内心的胆怯、力量的羸弱、胸怀的狭隘、财富的匮乏…见识的拘囿让人判断和行为失当，而心智的封闭则使人画地为牢。打开心扉，需要勇气、胆识和能力，所谓自信，始于平等的观望，他不高我不低，反之亦然。空谈误国，从科教、学术、官场开始。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是平凡的——没有权势、没有财富、没有名声、才情平平。但凡人的情怀深处，依旧蕴漾着无边的美好。辽阔的地平线上，那劳动的身影如诗如画；惊涛骇浪中，出海的汉子古铜色的臂膀像英雄一样强壮。所以每个人都不要被平凡的日子压垮，被平淡的滋味耗蚀掉追求的热情。

　　越是冷峻的日子，越是要在心里点一团火热，让胸膛和眼眸中，洋溢着暖亮的光芒。生命一途，没有人愿意靠近冰冷黯淡的情态，哪怕是一个淡泊的隐者，总也会以某种不易察觉却使人意会的形式，恰好地表达出对生命的善意。岁月是个空的概念，只有人们在其中填入了记忆、怀念和珍惜，尘世的所有情节才不荒陌。

　　一个人，如果有一颗浪漫的心，那么他的言语和情态，应该都是柔软的。柔软的心未必就不刚强，就不豪壮，就不勇敢，他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已经很冷冽了，需要每一个富有浪漫心的人，去暖化去点亮去关怀，哪怕一丁点儿惊喜，都能给那些晦暗的人带去黎明般的希望和寄托。

　　开心的人有两种：一种是际遇的欢乐，另一种是内心的喜悦。人们最难做到的就是第二种。因为内心喜悦的人，是修到境界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愉快。一个人心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为了那样的人。有人说，人就像个透明的瓶子，装进去什么就会看到什么，这话说的没错。

　　当季节的深处，那棵枫树上，开始盛放大片火红时，晚霞里定定远眺的，一定是我，每一眼都是想你。南飞的雁，北去的风，消散的云，山水的沉寂，莫不为生命中那最后的温度而惋惜。很想一直往前走，跟着心愿，循着记忆，走向托寄。这一生，在那个半坡，在那道溪流，在那一开始就不曾淡忘的约期。

　　巧人也有犯浑的时候，笨人也有专注的智慧。天质聪慧的人，更要注意沉静的思忖，切忌妄狂恣意，聪明反被聪明误；生性木讷的人，必须选准人生的切入点，而由此寻找突破的颈口，进而达至意外的境界。人人都有弱点，也就是每个人的“短板”，这个短板就是成功的阻障，也是人性的缺陷，认识自我就是知己短。

　　龙马行空，时距蒙蒙；离合悲欢，南北西东。沉浮往复，无象无形；万丈红尘，固步自封。

　　马上就要进入十二月了，玛雅文化中的第五个太阳季的纪年很快就要结束了，一个段落至止于二十一日，各种形态的解读，似乎都把它诠释为“世界末日”。而恰好活在世上相逢这个玛雅历特别标注的这个日期的人们，姑且不必那么悲观，却也值得对此省思。这个日子过去后，玛雅人为何没给一个可无限遐想的未来？

　　天是什么，地是什么。这不是问题，这是答案。第一场雨，是从地外淋到这里的吗?第一阵风，是从穹空旋入这里吗?这是梦里追到梦外的困惑。可惜，我似乎只能活在一边，你可活在两旁。我的问题是，宇宙之初，哪一边为阴?哪一边为阳?阴阳之间，起初，是什么点藏？

　　冬日细雨，仿若一场心事，淋漓尽致地倾吐着，也不管有没有收留的去处。人生旅途中，总有一些情绪，沉落或飘浮，在时空，被动或自如。请不要欺骗别人，更不要欺骗自己。此生此世，只有四季，没有奇迹。

　　熙熙攘攘的人间，看似不相关联，实则有无数根线牵连着。你来我往，从一个点奔向另一个点，仿佛偶然的发生，却是必然或注定。生命与生命，如此神奇和玄妙，也如此简单与自然。一个又一个邂逅，只为完成缘定的线路，欢喜与悲哭，浮生和幻灭，一次也不少，一个也不多。渴望或厌拒，不由人们显意识的选择。

　　雨沥车窗外，心在远方飘。命里喜行旅，运势却窒牢。天涯梦清旷，海角情不详。对风邀明饮，纵酒醉一场。

　　想去，看，彩色岸滩。那一片境界，离目光很近，离双脚很远。那一次冲动，成了礁岸上，一个个深深的空寂，日照与月映，惟冷暖自知。谁能听懂大海的叹息，谁能听懂浪花的咏诵，谁能看懂光阴的幻灭，谁能瞒过心空的寂寞？在无人的海滩，缠绵岁月亿万年。或者有一天，邂逅在春天。天蓝，水蓝，心蓝。那一瞬间，与谁共远？

蓝色枫叶

李斯斯

末日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