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在夏与秋的季节

鱼树雄

忙碌在夏与秋的季节

初秋，坐在书桌前抬眼远眺，从楼缝中我看到远处的半截山头。朦胧的山色看不见秋色的郁葱和秀丽，却看见高低楼厦里窟窿眼睛的窗户，像死鱼眼睛似的露出狰狞。说起来这实在让人很颓丧，于是，百无聊赖中我恍惚地记忆着夏与秋忙碌的景象。

在农村，刚收割打碾过小麦的庄稼人，还来不及品尝新麦面的芬芳，菜籽就成熟了。紧忙慢赶地收割完菜籽，紧接着又要翻地、掏洋芋、搬番麦，间带着还要收半夏、摘花椒。眼一眨的时间，白露节就到了。农谚说，“白露高山麦”，人们连歇息的空儿都没有就又忙着种麦子了。

在这忙碌的季节里，在外打工的农人们都要赶回家收秋播秋。这可害苦了那些承包工程的老板们，工价翻倍地增长，可就是留不住人。其实在农忙的季节这是极其正常的现象，就像收麦，人们习惯地把这段时间称为“龙口夺食”。因此，不管外界有多么大的诱惑，那怕外面是揽金豆子，庄稼人是绝不会动心的，由此足可以见证出庄稼在农民心中的地位。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千古名句，道尽了农家人的辛苦。在繁忙的季节里，那大田里扬着鞭子耕地的农人和黄牛，在羊肠小径上、窄窄的干塄上背着麦子的老汉、孩子，在场坝里抄着木叉碾麦起场的汉子和年轻婆姨们，顶着炎炎烈日，汗流浃背劳作的老人、小孩、妇女、姑娘，就连留在看屋的老阿婆们也是闲不住的，她们操心着一家人的饭食，操心着猪狗、鸡鸭的喂养。屋檐上的炊烟在这个时候忙碌的时候几乎不间断。老妈妈们烧开了水，又把它晾凉，留给辛劳的家里人回来喝。

忙碌中汉子和姑娘媳妇们没有串门的时间，一天的劳作之后，就着老妈妈大盆里温热的水，汉子们脱光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院里洗涤去一天的劳累和汗渍，露露出男子汉的浑实和粗壮。姑娘媳妇们端起一盆水，各自走进自己的屋子，悄悄静静地洗浴个痛快，淡淡的香皂味中流溢出女人们特有的体香和韵味。然后围坐在土炕上，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电视，惬意地享受着忙碌一天后的悠闲。这时候的夜是非常静逸的，晚风吹拂着院里院外高高矮矮的果树叶子，丝丝的凉意在人们身上打个滚儿后悠悠地窜出院墙进入河湾和田野，酝酿着丰收的快意和甜甜的情感。老汉们老旱烟“吧嗒”着自由地、反复地明来暗去，抽得嘴里滋滋有味，心头放香。孕妇般的小茶罐挺着个大肚子把清香送进汉子们的嘴里，然后在肠胃里绕着圈儿思谋着明天的活计。那时而出现的一脸的神采仿佛在心里溢涌着丰收的信息，小陶罐沸腾的茶香似在奏唱着丰收的喜悦和甜美生活的乐章。

忙碌中的夏与秋的季节真的很美，那是一种亘古原始的质朴和沧桑，是农家人与自然、与青山绿水为邻的和谐默契和对蓝天白云、幽涧碧壑、清水绿坡的虔诚抑或是敬仰。

恍惚的记忆被城市的噪杂声什么时候突然惊醒，我想我的嘴角这时依然会遗留着惬意的甜甜的微笑。然而这笑容一下子就被眼前沉闷的都市和沉重的楼群残忍地抹去，我记起了诗人魏旭的那首《黄昏山景》的诗：            

先是满山无边的绿

在夕阳中一点点地暗下来

接着是一畦一畦的荞麦花

满山错乱地粉红

与落霞坚持着最后的映照

红得山谷有些空寂，有些忧郁

一个人影一闪

准确地说是绿衣绿裤的女子

牵着她的羊

那一丛绿，一点白在天黑之前回家了

一个人在对面的山梁上

把黄昏的景象盯了很久

突然，一声山吼

“隔山照着你来了

坐下拾不起来了”

田野里的绿什么时候悄然隐去了呢？强盗般的楼厦臃肿着身材浩浩荡荡地残酷地侵吞着田地、村庄。面对着这沉闷的日益膨胀的城市我经常地感觉到茫然和无助，感觉到悲凉和恐慌。我有时苦闷地想哭，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摆脱这无情的侵吞。在一个充满阴霾的夏天我逃离背叛了田野，确切地说城市侵吞了田野，我们沦落成了流浪者，成了现代社会的牺牲品。我随着成万上亿的失去土地的农家人留着心泪彷徨无依地卷入打工者的大潮，挤进霓虹梦幻似的城市街头，挣扎着用微薄的工资养活着自己和家中的老小，忍受着公家人和都市人的剥削和白眼，伤脸地与城市平民们争抢着同一个饭碗。

大多数的时间我会把自己关在一个城市角落里的一间小房间里，试图把眼前的一切揉入一个明明白白的恶梦，盼望着醒来的时候又回到那个忙碌的夏与秋的季节。我生害怕有朝一日我又会被这臃肿的城市挤进黝黑的深洞中绝望。就像那一丛绿、一点白一样只一闪就进入无底的黑夜。我又害怕把眼前这都市给人的沉闷和失望看透或者是参透，那会使我坠入无底的深渊永远都拾不起来。

现在的城市犹如一个心浮气躁的莽汉，脚步急迫而紧张。忙碌的夏和秋的季节城市也忙碌，车水马龙、霓灯幻影。忙碌得人们不知道廉耻，不知道爱心。忙碌的在夏与秋的季节现代人正无情的吞噬着后代子孙的食粮、糟践着祖宗的信仰、挖掘着祖宗的尸骨；忙碌的现代人熬白了少年头、刮廋了穷人腰；忙碌的贪婪追肥了官商的私欲和奢侈、加剧了社会的腐败和无信。其实更多的时侯我看到的是绿色的减少、水源的枯竭；看到的是沙尘的侵袭和灾难的泛滥；看到的是城市虚幻的皂泡和人类虚伪的贪婪嘴脸，更让我伤心的是这一切社会的丑态，仍然还在迅猛地滋长着没有个尽头。

痛伤的历程好像让我背叛了田园逃离了贫穷，事实却是臃肿的城市挤没了田园的存在，毁灭了农家人的恬适和生存的根系。当田园失去的时候我们痛心疾首，当田园失去的时候我们趋近了死亡。当我走在城市霓灯幻景的街道上时，我感觉脚下虚飘飘的近乎浮软和虚假，我好像走进了华丽堂皇的蚂蚁槐国的梦魇，醒来时才发现是一枕黄粱。于是我开始痛恨这城市的强加给我的虚幻渺茫的繁华和霓影，可是我却无能摆脱命运的捉弄，无能再回到忙碌的夏与秋的季节，去耕耘过去的岁月和田园。我依旧贫穷，虚弱地漂浮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

坐在这百无聊赖的书桌前瞭望，眼前的沉闷依然。然而我时时怀念那如诗如画的田野的绿色，怀念忙碌的夏与秋的季节。我时常梦见自己又回归到自然的靓景，又回归到田园的忙碌中和夏与秋的季节。我梦见山村里袅袅的炊烟缭绕，梦见夕阳中坡上的老黄牛舔犊，梦见扛着锄头的汉子和背着背篓的村姑汗流浃背的劳作和忙碌，梦见春的靓丽、夏的韵趣、秋的忙碌、冬的闲适。

当黄昏的山景又一次映现的时候，我看见那最后的“一丛绿，一点白”又回归到自然的怀抱，生根、发芽。臃肿的城市皂泡逐渐褪去，绿色染绿了茫茫田野，生态湿润了辽阔的大地，和谐润泽着人们的心田。

雨缘于2011年9月6日

吴劲松

绿色染绿了茫茫田野，生态湿润了辽阔的大地，和谐润泽着人们的心田。
欣赏佳作，问好春天！{:soso_e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