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二篇)

苏宝大

　　舅舅  (二篇)

　　　文●苏宝大

　　那年的正月初九，天有点儿阴冷。我们六位姨老表相约，专程去探望卧病在床九十二岁的舅舅。舅舅生有四个女儿，舅妈早就去世了，我对舅妈印象很模糊。舅舅家的三姑娘留家招婿赡养我的舅舅。

　　舅舅的年岁也确实大了点，三天两头就得进医院。前几日刚从医院回来，就一直卧床不起，生活起居全靠人料理。俗话说：“病长无孝子”，我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那天的下午，我们到了舅舅的家，见他一人躺在他家厨房里那隔着道墙的另一间的床铺上。我们走进那光线晦暗的床头，舅舅正睡得香。舅舅的听力不怎么的好，来到他的床前，我使劲叫唤着，舅舅才睁开朦胧浑浊的双眼，像小孩样的歪着个脑袋打量着我们，说：“你们找谁呀，有什么事吗？”唉！看来舅舅的记忆里已经根本就没有了他外甥的印象了。我坐在舅舅的床头边，我抚摸着那双如同老榆树皮一样曾经握过枪拼过刺刀打过仗的双手。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舅舅是个了不起的汉子。舅舅虽是独子，但在1947年全国大批参军中，他响应党的号召，踊跃报名参了军。盐城伍佑一仗他打过，安徽淮北濉溪县双堆集淮海大战他打过，抗美援朝他也打过。我小时候见过舅舅很多的带着五角星的各种大小不一的纪念章和军功章。他真的是从枪林弹雨中死里逃生过来的人。小时候我最爱听舅舅跟我讲打仗的故事了。我毕了业，也是舅舅支持我去当兵，才有了我去军营的决心和勇气。如今，看着躺在床铺上已不再认识我们的舅舅，便让我忆起李白《春夜宴桃李园记》中“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诗句来，我只觉得生命的轮回，光阴似箭。

　　姑父的手

　　看过了舅舅一个星期左右，我们弟兄四个说好了想再去看一看同样卧病在床八十三岁的姑父。

　　姑父与舅舅家不同，生有四个儿子。站在一起，犹如四大金刚。他们往往为了芝麻大的家庭小事，能吵得父子成仇，弟兄成仇，妯娌成仇。

　　几年前的大早，姑妈踏着个三轮车去安丰镇的街上卖自家种的蔬菜，不料，在公路的出口处被飞速驶来的车子撞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对姑父打击很大。从此衰老很快，以致恨得卧床不起。

　　到了那儿，先去了姑父的老人舍子。却听村上人说，姑父从卧床不起后，就由四个儿子商量轮流分担着每户照料十天。那天轮到二老表的家了。

　　由于我们事先没通知他们，来到二老表的家，大门闭着。我站在二老表家的门前，用手机联络着，他在离家几十里开外的地方做着水产品的小生意。得知我们到来，说几个小时后能赶回来，便通知了在家的媳妇先来接待我们。

　　我们站在大门外正等着他的媳妇来开门时，却听到了姑父从二老表厨房里传出几声的咳嗽声。我透过厨房的玻璃窗户，向内一瞧，见姑父头朝着东，孤寂一人卷缩在床铺上，一边咳嗽，一边还抽着烟。原来，二老表大门是虚掩着的。我们推开大门，跨进老表的厨房，跨进南边的另一间，走到姑父面前。姑父看到我们突然到来，很惊奇也很激动。我坐到姑父的床边，和前几天握着舅舅的手那样，轻轻抚摸着至今还长满厚厚老茧且瘦小又冰凉的手。

　　就是这双手，姑父一生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干农活，养活着全家的大小；就是这双手，姑父不知为老母猪生崽接生过多少次；就是这双手，给四个儿子每人建了三间青砖的瓦房，并分别为他们娶上了媳妇……在我的想象中，姑父的这双手曾经是那样的力大无比。如今瞧着这双好似粗枝大叶满褶皱的双手，那残缺不堪的指甲和严重变了形的指关节，甚至由于长年的劳累和重体力的消耗，姑父多年前就累弯了腰。

　　二老表的媳妇匆忙从麻将的桌上抽了空回来，只简单招呼了我们便又匆忙回到了麻将的桌上捞钱去了。我们陪姑父聊了一会儿，买了烟、酒，丢了些钱给姑父，没等二老表回来，我们先回家了。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一个的问题，这俩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虽然称呼上完全不同，但老了，病了，却都躺在同一个地方——厨房间。唉，让人匪夷所思。

　　那一年的几个月后，舅舅去世，唯有我那姑父至今苟延残喘般的仍躺在病床上。如今，我也知道我的四个老表也跟当年他们的父亲年轻时一样，都在没日没夜地忙着争钞票去了。唯有姑父躺卧在床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不得不随陈子昂而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昭阳千垛

舅舅的手，姑父的手；两双不同的手，两种不同的人生经历。但这两双手的主人却有着相似的命运，高寿且晚景凄凉。读完让人陷入沉思......

昭阳千垛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一个 有趣  的问题  ，
有趣二字似有不妥，个见。

苏宝大

昭阳千垛 发表于 2015-11-14 11:06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一个 有趣  的问题  ，
有趣二字似有不妥，个见。

谢谢，不妥就去掉，就这么简单。

薛茜

子辈的如今，父辈的昨日，父子，在同一条路上走着。老来的人，有孤独的归宿。读完此文，心中一声叹息......

薛茜

我抚摸着那双枯槁得如同老榆树皮一样曾经握过枪拼过刺刀打过仗的双手。
这里的枯槁，读来似有不当。拙见而已

薛茜

我抚摸着那双枯槁得如同老榆树皮一样曾经握过枪拼过刺刀打过仗的双手。
这里的枯槁，读来似有不当。拙见而已

苏宝大

薛茜 发表于 2015-11-15 22:20
我抚摸着那双枯槁得如同老榆树皮一样曾经握过枪拼过刺刀打过仗的双手。
这里的枯槁，读来似有不当。拙见而 ...

谢谢阅读指导提醒，我把那词干脆去掉了，觉得更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