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联灵湫

李新立

　　朝东，汽车冲出宁夏隆德县城，在六盘山下朝左一拐，驶上一条通往“北联池”的土路。在二十公里的土路两侧，长着一种叫野棘的植物，站成两行整齐的队伍，随我们伸向六盘山腹地。入秋了，野棘的头颅已经花白，但茎叶还是绿色的，绿得发黑，绿得让人明白什么叫精神。再过一段时间，大风吹过，絮一样的籽实就会雪花一样随风飘舞，扑面而来。一同前往的朋友戏谑说：“这大概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吧”，我们都开心地笑了。是啊，它们撒下的种子不是一粒，而是无数；它们的种子不是集中在一处，而是风所能及的地方。想想，这该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

　　北联池，又称北联灵湫，民间称为“九峰莲花池”，海拔2530米，湫广30亩,是六盘山中段西侧著名的山顶湖。向导是位当地著名的民间文艺工作者，对传说、典故了解颇丰，他说，每逢天旱，方圆百里的人们集于池边设坛烧香求雨，倾刻间便会有大雨从天而降。就连雷雨初发，也多从湫水四周的山头起云，仿佛苍龙布云施雨，因而人称这里是“云根雨穴”。向导还说，“北联池的历史深着呢”。据《史记》记载，秦惠文王使张仪阴谋伐楚，作《诅楚文》投于池中，诅文说：“敢昭告于巫咸大神以底楚王熊相之多辜。”我不敢肯定这就是《史记》所说的地方，但想着那镌刻在石鼓上的神秘文字，让人觉得诅咒的力量好像悬在半空中的神剑，冥冥之中捕捉着什么。

　　青山秀水处，必有庙宇。这里的宫殿不大，禅房分布在正殿的两侧。到正殿前还没有站稳，就有几名僧人从禅房里走出来，迎我们进去歇息。我没有进去，急急地拉住一位僧人，请教这里为什么叫九峰莲花池。僧人静立在一边，微闭着眼睛，手中拨动佛珠，说“我们数一下吧”。我认真地数了一下，湫水四周的山头，正好是九座，却又连在一起，如苍龙起伏舞动。这正好回答了“九峰”和“北联”两个疑问。阳光斜照，风铃声声，山间不知名的小鸟啁啾，给北联池增加了许多静谧和神秘。紧密相联的山峰恰似一朵绽放的莲花，湫水正是莲中的花蕊。我站着的地方，恰是花蕊的边缘，夕阳里，我的影子映在水中，在清澈透明的水面上波动。刹那间，宛若有佛音传来，我要成水似的。

　　湫水是灵动的。晚上，朋友们在禅房边喝着茶，边静听僧人说佛。只有我走了出来，想一睹被深夜包围着的山水。刚站在禅房的一侧，一只什么野物从身边窜过，很快淹没在夜色里，远处一声飞鸟嘶鸣，穿透神秘的静谧，瞬息间销声匿迹。我打量着四周，黑暗中，天压得很低，搭在九峰山巅似的，几颗星星忽隐忽现，恍如天上的神仙在游弋。九峰山盘卧在湫水方圆，山风号叫，猎猎作响，仿佛龙的鼻息。而那湫水如一块墨玉，静得深不可测，让人觉得湫水下正酝酿着什么。

　　可不是么？凌晨五时左右，我被木鱼声叫醒。在城市，在这个时分，车鸣人吵声不绝于耳，我会按时醒来，透过窗帘，晨曦霜一样洒落在屋内。而在北联池，九座山头将大地隔成两半，禅房还被黑夜包裹着，一切安祥得如熟睡的婴儿。我没有急着起来，而是躺在炕上聆听颂经声。当一缕太阳光线如缭绕的檀香一样，钻进屋子时，瞬间觉得要发生什么，我赶紧起床。呵，早上的太阳刚从东边的山头露出脸庞，一块白云从东边的一方小池中冉冉升起，渐渐放大，慢慢移动，最后盖住了湫水。十几分钟后，湫面上的云逐渐龟裂，化成盆口大小的白云，就象绽放在水面上的莲花。再过一会儿，开放在水面上的花朵缓慢变小，最后在若隐若现中消失。这时，鱼虾跳跃，水面泛着银光，哗然作响，似仙乐响起，真有龙君出行的气势！置身于如幻如仙的情景中，我早已化作了那一片祥云，融在了山水中。

　　在九峰莲花山行走，不时有松鼠跃于石头之上、树梢之尖，见有人过来，并没有逃走的意思。我正奇怪，陪同的一僧指着从我眼前跳跃而过的一只松鼠说：“这是莲花峰的生灵。”据说，清朝时，一支叛军追赶附近的村民至九峰莲花池附近时，却找不见一个人影，便纵火烧毁了池周围的庙宇。当地百姓免于劫难，就称九峰莲花池为“救生池”、“放生池”。至今，当地人为表达感恩之情，每年要举行向池内投放活鱼、活虾，向山中放还山鸡、松鼠等活物的活动,因此，这里的鸟啊松鼠啊都不躲避人。虽然是一则传说，但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在湫水边看九峰山，它是绿色的，偶有一处灰白色的岩石裸露在外，就象一个人擦伤的筋骨，让人有种沧桑的感觉。深入到山中后，方知道这里是用彩色染成的。红的、黄的、粉的、绿的，分不清那个是花，那个是草，那个是叶。人在其中行走，就被彩色包围着，不，是簇拥着。你看那脚边的野菊，人到之处，立即绽放开一张张笑脸，眼前的梅子，也不时躲在一蓬沙棘丛中，露出羞答答的红脸庞。我的衣袖沾满了清香，我也晃动在花草之中，我也成了九峰莲花山的色彩。

　　其实，我本不打算来北联湫池，但没想到来之后，这里的胜景却让人留恋。回家的路上，我咀嚼着与北联池相关的传说和典故，突然想起与“北联”谐音的一个词：“悲怜”。如果如我所想，湫水或许是苍天的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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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立

感谢水菊老师.问好!

赵日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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