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豆 儿

海棠

                                           毛 豆 儿
                                                         文/张文华
        
       乡下的二嫂打电话来说：“门口的大青豆已经饱鼓鼓的了，水煮毛豆正是时候，有空回来摘。”

       自小喜好大青豆，选了一个晴天，开车迫不及待地直奔婆家方向。一路宽阔的柏油沥青路面。乡镇通往村庄的的路，是新修的水泥路。虽说窄了点，遇到会车，彼此侧着车身才能过。比起二十多年前我初走婆家的路, 不知好了多少倍。
     
       今年干旱，很多农作物长势都不是太好。或许是沿路靠着灌溉的人工水渠，得天独厚的条件吧，通往婆家的路两边，庄稼却长势喜人。

       田间，高高站立，孕着肚子，留着胡须的是玉米。河坎上，挤挤挨挨，蓬蓬勃勃的是毛豆。远处水稻田的稻子，已经秀穗，腰肢舒展着，摇曳着。几个农人正在引水灌溉。土地张着嘴巴，拼命地在吮吸着。

       转眼到了村口，通往村里的路，明显窄得多。平素一车宽的路，早被两边的植物挤得只剩下一人宽。真后悔把车开进来，稍有不慎，就会挤伤了两边茂盛的豆荚。

        二伯家门前屋后，是清一色的绿泱泱的大豆，每一棵都是那么茂盛。绿色的叶，粗壮的根，饱满的豆荚，一串连着一串，让人看着眼馋，直想撸上一把下锅现煮尝个鲜。

        正如二嫂所说，现在正是吃毛豆最好的时候。二嫂种的是大青豆，蔬菜桌上最好吃的那一种。虽然晚了点，但个大味鲜、嫩滑爽口。尤其是用水煮，原汁原味很好吃。

        我自小喜欢毛豆，还因为总觉得毛豆很“逗”，很可爱。毛豆老了，豆儿就会“蹦”出来，就会变成黄豆。在锅里炒着，它们相互挤着“蹦蹦跳跳”的；吃在嘴里“咯嘣咯嘣”的。磨出豆浆做成豆腐，捧在手里“颤颤微微”的。

        年幼时，曾呆呆地坐在舅家的豆田里半天，傻傻地想像着自己是个可爱的豆子。研究毛豆的房子，毛豆的床；纠结那绿色的荚到底哪边是房哪边是床。

        小学时的一篇观察日记我曾写过《毛豆》：“那弯月似的塌陷的温暖的床，把豆儿自小就惯成了宝宝脾气。豆儿有着水晶一样透明的帐子，眼皮一样紧裹着的房子;豆儿在房子里看到的是绿色的天，没有云朵。可耳边听到的是两个小女孩唱着“蓝天白云跟我来…这让豆儿很纳闷。豆儿越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变得不安份了，没等农民伯伯收割就自己“蹦”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自然是一个小女孩内心的童话罢了，但其童心和童趣，再也找不回来了。
     
        田里的毛豆，青春正好。椭圆略尖的叶子，三三两两地相拥在一起，好似分不开的兄弟；豆荚一串串的，围挂在豆杆上，像极庆贺丰收的鞭炮；可笑的是周身尚未褪去的绒毛，似初长成的少男。此刻，豆儿在弯月般的荚仓里，睡意正浓。
     
        看痴了的我，已不忍伸手去摘。在我眼里的毛豆。它们分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旁的二嫂笑我痴人痴语。
     
        我和二嫂说笑间，只见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向我们走来。近了才看清，是一老一少。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用一辆电瓶车驮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眼尖的二嫂一眼认出这是前庄的一对祖孙俩，年轻人叫“毛豆儿”。

        提起“毛豆儿”，我想起来了，跟我女儿年纪相仿，一个可怜的孩子。因家庭变故，自小跟着爷爷奶奶过，论辈分，我是“毛豆儿”的祖辈，他该叫我“三奶奶”，我们也曾帮衬过他。多年没见，已经长成青春飞扬的小伙子了。二嫂告诉我，“毛豆儿”有志气，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为了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回到镇子上做了一名老师。

        “毛豆儿”的爷爷，远远的地就跟我们打起招呼。

         “毛豆儿”搬下口袋，直接放到了我的车上，红着脸叫了我一声“三奶奶”，说：“听说您要回来，从家里田里刚摘的毛豆，给您尝个鲜”。 “这孩子，怎么好意思呢。”我有点过意不去。“毛豆儿”的爷爷说：“一家人，甭客气！豆儿小时候你们可没少帮助啊。”

          此刻，我真的被“毛豆儿”祖孙俩感动着。数年前小小的善举，却让他们惦记了这么多年，对他们其实我做得真太少，更微不足道。

         “毛豆儿”的身影已经走远，融进了那一片豆荚地，一片青春的豆荚地。

          望着消失在暮色里的“毛豆儿”，我禁不住暗道：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