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黄河奇湾

蔡怀森

                     看  黄  河  奇  湾

                   蔡 怀 森

在吕梁，朋友建议去石楼看“天下黄河第一湾”。
从石楼县城乘车向西，乡镇公路沿黄土山峦曲折前行，地势明显有下坡的感觉，应该是吕梁山主脉至黄河边西坡的地形。沿途山势陡峭，坡梁沟壑显得深隧。黄土梁茆绿色覆盖面积近半，大多是近年山地绿化和退耕还林的成果。车窗外，不时看到半山腰上有排排坍塌的土窑，山坡下多半废弃的砖窑和沿路边的平顶房舍，有的还是二层平顶小楼，明显改变了传统的窑洞式居住结构。看得出这些都是近年来农村居住环境变迁的痕迹。就象在一些地方农村，从土坯草房到砖瓦房再到楼房一样，只是黄土高原的山梁深处有条件保存了这三代遗迹的面貌。
以前读革命现代史，红军到达陕北后只知道有刘志丹率部东征，过黄河与阎锡山的晋军作战后壮烈牺牲的史实，并不知道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还有毛泽东率领红军主力东渡黄河在石楼境内东征作战的一段经历。这段历史并没有被广泛宣传，有些不解。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历经千辛万苦，不足万人的疲惫之师到达延安。延安地区当时是一片贫瘠之地，黄土梁茆、丘陵，千沟万壑，气候干旱少雨，当地老百姓生活极为贫困。延安也只是千数人口十几家店铺的小城，在这样的地方，面对国民党的军事围剿、经济封锁，要让上万部队和党政机关生存发展是非常困难的。当时曾有向西北前进，靠近苏联的提议，最后还是决定过黄河东征，向山西进发以谋求生存和发展。
河东地区是阎锡山统治下的山西，与陕北隔着一条黄河，地理、环境、区域气候大有不同。史上曾不断有陕甘一带的贫苦农户日子过不下去了，东渡黄河到吕梁山，十几块光洋可得几孔旧窑，几块坡地落脚谋生。吕梁山东坡下的晋中、晋南历来是富庶之地，商贾大户众多，钱粮丰盈，于是就东征了。
1936年2月，毛泽东、彭德怀率领中央红军主力从清涧县的河口，即现在黄河奇湾稍北的地方渡过黄河，经辛关、贺家洼、义堞，过留村直指石楼。
今天亲临当年红军东征路线上的山壑沟梁、村镇旧窑，能想象出当时的战况：毛泽东指挥的队伍在吕梁山的坡梁沟壑中，找准目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即或遇有晋军围堵，翻过山梁下到沟底，几个圈子一转，人马即没了踪影。有时两军山头对峙枪炮亦奈何不了对方。河东吕梁山中，几户一村，几十户一镇，百十户就是县城了，占领后打土豪、分田地，筹粮筹款，完毕走人寻机再战。就这样，队伍打过了石楼，直到交口县的桃红坡、双池镇一带，前锋已剑指了晋中、晋南。这时遇到了晋军协同入晋的十几万中央军的集中围堵攻击，毛泽东即带领队伍调头西返，过黄河重入陕北。事后有记载：此次东征，历时75天，歼敌1.7万余人，筹款40多万大洋，扩红7000多人。半年多以后，发生了西安事变，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中巴车沿土崖山梁盘旋，过留村、义堞到了贺家洼，司机告诉我，看黄河第一湾，下到沟底翻过山梁就是了。鼓足勇气权当是一次锻炼，下沟上坡，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梁，踏上一条不知是从何处延伸来的新修的硬质路面，到了新修的崖边观景平台。
这里是吕梁山西缘叫作马家畔、频临黄河的断崖边。此时接近傍晚时分，暮色苍茫，远方是陕北高原连绵不绝的黄土山茆，近旁崖下是一弯流淌着的黄河，山拥抱着水，水依偎着山。天、地、河、山融为一体，混沌一片，分明是一幅苍茫大地的画卷。尤其是崖边脚下的一圈碧水，黄河在这里曲转回荡。
毛泽东有一首极具名气的词作：“沁园春。雪”，伴其一世英名，为世人所熟知，但细查各文献资料均无法确切得知具体写作的时间和地点。然而石楼人都知道是在石楼写的。石楼县城中心广场就叫沁园春广场。有两个说法：一说1936年二月，毛主席率部东渡黄河，在清涧县河口的黄河边看地形，适逢大雪，即在山边土窑里写了些什么。这是当年主席身边警卫人员回忆的，问题是写的是什么，没法说清楚。还有一说是毛主席过黄河向石楼进发曾留宿留村，晚间挥笔写了一篇文章，但是否就是“沁园春.雪”，也没有亲眼所见的叙述。由此看来还是应该认定毛主席的“沁园春。雪”是在石楼的留村所写。准备渡河东征，大战在即与胜利过河，夜宿留村的心境应该有别。再则从渡河至驻留村的时节都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惟余莽莽之际。如今再看眼前的黄河，若在当年东渡时日，确似冰封的银蛇在群山中舞动，冰雪覆盖的山峦不正是原驰蜡象吗？
黄河奇湾，天地奇观，独绝的意境，给了诗人无尽的遐想，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
黄河绝昆仑，走高原，至山西、陕西、内蒙交界处的河曲老牛湾进入晋陕峡谷，一路向南，势不可挡。至清涧县境内，有无定河汇入，给黄河壮大了气势和胆魄。黄河似乎想起了东流入海的使命和目标。随即一个90度转身，折转向东，扑向了山西的吕梁。行至石楼辛关镇的马家畔，一堵高矗的断崖绝壁和身后挺立的吕梁山脉挡住了去路，没有壑口，没有川道，没有了任何前行的可能。黄河停止了行进，沿断崖的山体，留下一个优美的圆弧，一个华丽转身再向西，至原先的转折地段再向南，继续在晋陕峡谷的行程。这就是黄河在厚重的吕梁山边留下的一道奇特大湾。
站在马家畔的断崖绝壁边，俯视大湾，只见来去河道，西窄东宽，尾部圆满。南北相称，似葫芦状。东岸壁立千韧，岸边一个外圆。西岸一形似馒头状的山丘，黄河沿山丘边缘环绕，呈现一个内圆。形态匀称优美，景色风光奇特。东岸有新修的石阶可逐次下到崖底的河边。
看着湾道下的黄河水流，默默地、静静地流淌，没有喧哗，没有怒涛，连拍打吕梁山崖的浪花也没有，感觉是一种温顺、和缓、驯服，完全是一幅顺势而为的姿态和景观。不禁感慨：如此气势磅礴、下高原，一泻千里的黄河水也知道尊天意、顺情势、循亘古不变的大自然规律行事。
天有道，形有势，人有情，民有意。乾坤万象，皆有定数，有生态，有规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看黄河奇湾应该懂得这样的道理。
时值日落时分，向着黄河大湾，面对那即将落去的一轮红日，莽莽群山，天、地、河、山浑然一体。一片静默。视野之内没有任何人工雕凿建设的痕迹。忽然想到人民大会堂的一幅江山如此多娇的画卷，此情此景分明是那意境的真实写照。



                     2015年 10月 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