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松的春天 葛一敏

杨培德

抚松的春天

                                                                                                              葛一敏

      说实在的，去抚松前心存疑虑。

     那时，刚从江南回到中原。春天的江南，走在明媚阳光里，却被透彻的寒冷团团包裹着，我跟友人说，真正知道古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滋味了。许是明媚中丝丝缕缕寒彻心扉的无限寒意，江南春天无端平添了几许魅力，才有烟花三月下江南的美意？阳春三月，江南难忘，难忘春天江南。于是，下定决心做做功课，在百度搜查抚松天气，抚松高温只有10度左右，心中万般不安，江南春天如此，抚松呢？远在吉林，带上冬天行装。

      出机场转高速公路，车子向抚松疾驶，车上客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客客气气打过招呼，从济南来的漂亮母女画家，向我打听河南一位画家，记忆中这位画家80多岁，在每年年底团拜会上可以见到，清清廋廋玉树临风摸样，画家母女微笑说是这样子。由衷替她们高兴，恰同学少年，时光飞逝，如今天各一方，彼此却还记得，谁说时间只有无情呢？

近处林子里，铺满厚厚积雪，着实吃惊，春天，不对吧，在这里应该是初春。而在中原，春天模糊不分明，中原的冬天从每年11月份持续至第二年四月份，冬天终于过去，春天还会远吗？中原的春天却奢侈而又遥远，春天几乎不属于中原，冬天过去，阳光迷离，透过褪尽叶子的树枝，地面上洒下斑驳影子，燕子从南方回迁中原，来不及多想，完全迅雷不及之势，夏天就来了，夏季之后秋天来了，秋天已经来了，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落叶飘零的枝头怒放，中原的夏季多么漫长。窗外，冬季里闲置养息的田地已有早行人在劳作，看得出来春耕刚刚开始。森林新叶尚未生长，是看山看树大好的时机，远山远树，原来树木没有了稠密树叶，却别有一番情致。大地富饶，生机勃勃，朴素宁静，自然和生活，却原来，春天，抚松——是中国大地上一幅极具浪漫写实主义画作。我知道，即兴想起的这些词对于春天的抚松过于苍白，这些词都无法准确描绘这里初春自然风景的情绪。大学时曾到美术系旁听，印象特别深刻当属俄罗斯风景画开拓者萨夫拉索夫，这是一位善于表达抒情的风景画家，其巅峰画作《白嘴鸦归来》——它是关于俄罗斯普通乡间一个角落的风景画：云层轻薄，开阔深远的灰黑色原野，农舍、教堂，和春天一样年轻的白桦，积雪似乎还未化尽，初春时节潮湿温润的空气在大地弥漫，归来的白嘴鸦，温暖的阳光，河水静静流淌，春天来临的强和音，一切的一切，“画家惊慌的愉悦和颤栗的期待”，评论家一针见血的指出：相对那些描写乡村、空气和水的作品，《白嘴鸦归来》无疑最杰出，《白嘴鸦归来》“那儿有水、树木甚至空气，然而只有在《白嘴鸦》中才有灵魂”。记忆里还有“一个人就是一个画派”的希什金，希什金无疑是最忠于自己题材——俄国大自然中的树木，尤其是表现松树林和橡树——的风景画家，他的风景画始终表现着“就像北方大自然那样，是人民的，健康的，庄重的，严肃的”的情绪。由此从这个意义上，一位作家一位艺术家，如何表达的确是一个问题。

      抚松到了，采风开幕式简洁高效务实，见到了好友同行，还有不曾谋面的国内知名书画家。作为抚松人参文化重要的人文景观——老把头节祭拜仪式，选在山坡之上，沿着台阶逐级而上，老把头节已经彰显出祭拜仪式的庄严感。山坡下，低洼处则有一个池塘，池塘上面冰层已经融化，融化的冰水下面依旧铺着冰层，冰层足足有几尺厚度，我试着把手伸进去，暖暖的像一个温床，阳光照耀，冰层融化的细节，一目了然，也了然于心，在这样的春天，冰雪也变得有温度感，甚至温暖。有人蹲下来送我一把花，但其实严格说不是花，枝条上盛开的是花苞，似曾相识，在花店里见过这花，刚才老把头节祭拜仪式上，这花是祭拜的道具之一，因为这花，祭拜仪式时我全部心思都集中在这花朵般的道具上，猜测它的寓意，似乎有一点像希腊的橄榄枝吧，作为古代奥林匹克运动精神,作为奥林匹克运动精神的象征,橄榄枝早已经成为“和平”的代名词，它常常和“和平鸽”联系在一起。2004年奥运会回归希腊，为再现古代奥林匹克运动精神，冠军首先收到的礼物是象征和平意义的橄榄枝。那么，老把头节祭拜仪式，这花朵般的道具，传递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这似乎是一个信念：生机重回大地，一切重又新生！

      回宾馆路上，好友发来信息：那里春天还没有到。是否遗憾？两天来沿途景象一直弥漫在心，我急切回复：好呢，难得的季节，看远山远树视野辽阔，从密林深处升起的恬淡雾气，光与影，可见山川树木本色。

      抚松的春天，抚松的夏天，抚松的秋天，抚松的冬天，大自然春夏秋冬，生命的春夏秋冬，春华秋实。春天来抚松，早春大地，看到别样的抚松，看到别样抚松的春天。

      春天来抚松吧。

见《政务风景》2017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