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逸

杨培德

逃   逸

小小说                                                                                                               ——全素伶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人说本年琐碎。我昨天刚过完25岁生日，按说也是成人了。就是开车好喝酒，至于开车打手机更是稀松平常。爹为这事没少操心。可爹从小惯着我，我说啥他依着。养儿防老，这可是农村不成文的规矩。他要是不惯着，反倒不正常了。这天下午，我进城拉化肥。少不了又喝了半斤。喝了酒，就要等到天黑再走，因为交警下班，就没人检查了。

我打起精神，把开车出了县城。我这人，就是酒量好，脸不红，心不跳，喝个半斤八两没问题。可也分时候，高兴时候没事，可要是心情不愉快，可就不行了。今天跟常青藤种业女老板拌嘴了几句嘴，心里一直不痛快。

说起来，我日子过得也不错，爹早早给我订了亲，已经相门户了，就差婚礼最后一道门槛。农村姑娘就是贵，光彩礼钱就要15万，加上盖三间大瓦房，一共30多万，还不包括婚宴等杂七杂八费用。也应了那句话，一分钱一分货。洪侠是我们村小学代课教师，我们村的村花。小模样那叫一个水灵，十五亩地一棵苗，可显眼了。就是脾气不太倔。今晚我和她有个约会，因此急着赶回去。这次进城，我除了给父母买了二斤绿豆糕外，最主要的，花私房钱6000元给洪侠买了一副翡翠手镯。那镯子，玲珑剔透，太好看了，包她喜欢。我仿佛看到了她见到礼物那份惊喜的表情。

我这人好酒，不好读书，上小学时，班主任闫老师教我背《三字经》和《**规》：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什么“事勿忙，忙多错，勿畏难，勿轻略。”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太烦人了，我总觉得读书没什么用，那玩艺是封建残余，我就不信那一套，能顶饭吃还能顶钱用？这年头，办事还得靠响当当的票子！现在当官的，有几个不捞的？又有几个勤政爱民的?

记得有一次我上学打雀迟到，闫老师一把扯下我腰别着夹子，抛到房上，紧接着朝我**上踢了两脚。我爹知道后，到学校要校长把闫老师开除，要不就要他当众给我下跪，校长两项都没答应，我爹就当众给闫老师两个嘴巴。以后就再没老师管我了。在家里，我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有空就玩游戏。有一次县里举办游戏大赛，我还拿了冠军。天天上学得我爹叫班。我娘要是动我一个指头，我爹轻则跟她大吵，重则拳脚相加。

我开车有个习惯，除了一边开车一边接打手机，还喜欢玩手机游戏。不喝酒，就玩游戏。刚过两个十字路口，就见路边有一块霓虹灯标语牌，写着：“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哼，教育别人吧，我不用这玩艺。一路上，我没遇到多少行人，只遇到几辆大卡车，见我车开得画龙，都躲闪着我。

车开到半路，又看到第二块霓虹灯标语牌，用仿宋体写着：“思命，思亲，思未来，三思而后行。”我才不信呢？都见好人受苦，谁见死人遭罪了，管它呢，早死早托上。再说了，老子就是车技好，上高速走错路，为了省几十元费用，我掉头就往回逆行，有好几回了，不也没出事吗?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手机**响了，是娘打来的电话：“大儿子，开车千万别喝酒啊！”我边打手机边开车，画龙就更厉害了。聊了两句，娘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叮嘱，开车别打手机，就撂了，末了，还说爹骑车来接我了。这下，我开始有点注意了。开了一段路，我稳住了神，车开得平稳起来。我这人，嫌着就难受，我左手打方向，右手玩又起手机游戏。

转弯后，又过十字路口，遇见一位骑车人，我车速很快，加上喝酒。车到跟前才看到，两车正好相遇，我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左手猛打方向，右手丢下手机帮忙，可还是擦边撞上了。 我心中暗骂：“他妈的，你找死呀！”我见撞了人，既没下车，也不敢停下，我惊得浑身是汗，干呕了几下，一脚油门，继续开车，一口气蹽到家。这时，酒已醒了大半，娘跑出门问：“看见你爹了吗？他接你去了。”

“没有啊！”呀，我有点慌神，刚才我撞得那人，该不会是我爹吧? 我跟娘进了屋，喝了一盏红茶后，可爹还没回来。娘说闹心，要去找我爹去。我俩走到十字路口，见爹骑的电瓶车斜躺在地上，一枚玉嘴烟袋锅，杆儿已折断，烟荷包也破开，关东烟撒了一地。都是爹的物件，唯独爹却不见踪影。找到半夜也没找到爹。难道今天我撞的是我爹？

    次日，一早，娘的手机响了，从县城医院传来消息。爹不治身亡。

交警下令追查逃逸嫌疑人。娘说不要追了，因为逃逸的正是死者的儿子。

太平间里，娘抢天呼地哭诉：“我这是造了那辈子孽呀？媳妇没进门，老头子却要先发送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我不寒而栗，把我爹送进县医院的是未来的小舅子，那个向交警队举报我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我那没过门的媳妇——洪侠。更可悲的，娘当晚在太平间外柳树上吊**。

我万念俱灰，泪眼婆娑， 第三日天早上，一个人爬上县医院16层楼天台，眼望蓝天，俯看城市，一闭眼，从上面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