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选发著名作家卞毓方《时间之外》等作品

赵日超

时间之外
卞毓方

      中学在小镇东首，属于近郊，我家在小镇西首，处于街尾，两地相距六里半。走读，每天来来**跑四趟。清晨上学，晌午放学，走的是沿小洋河的大路，也是直道。午后上学，傍晚散学，喜欢走小洋河南边曲里拐弯的老街，多走几步路，值得。街角有家邮局，邮局门外，有个报栏。总有老人伸长了脖颈站定了看，我也挤在他们的腋下看，那是我了解国家大事与世界大事的窗口。邮局南面，隔着马路，是新华书店。你若是想让自己的脑袋更充实，胳膊大腿更粗壮，心脏搏动得更有力，就得设法把自己变成它的一部分，或者说把它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这是我日积月累、秘而不宣的体会。我午饭后上学途中的大把大把时光，都永远浓缩固化在那里。
      话说一天午后，我照例泡在书店。伸手从古典小说书架。抽出一本《镜花缘》，略为翻一翻，旋即为文字吸引。武则天废唐改周，掌控天下，踌躇满志，得意忘形。时值隆冬，大雪纷飞，她竟然降下一道御旨，着上林苑百花连夜开放。诸花仙无奈，勉强遵命。唯有牡丹仙子因事误了时辰，致使东方日出，苑中百花怒放，唯有牡丹光枝秃杈，一朵未开。武后大怒，命人把炭火架在牡丹株旁炙烤，非要把花催出来不可。牡丹仙子急急赶到，花是开了，枝梗却尽被烤成焦黑。
       写到这儿，作者李汝珍特意缀了一笔：“如今世上所传的枯枝牡丹，淮南卞仓最多，无论何时，将其枝梗摘下，放入火内，如干柴一般，登时就可烧着。这个异种，大约就是武则天留的‘甘棠遗爱’。”
       淮南卞仓。古之淮南，包括今之盐城；卞仓，即今之便仓。我祖父续修的宗谱说，明初，洪武赶散，吾族的先祖被迫从江南迁往江北，我这一门房的祖宗，第一站，就落脚在便仓。六百多年前，祖宗在便仓造下的花园，如今还在，园中有天下奇珍的枯枝牡丹。
       李汝珍说，枯枝牡丹是武则天留下的“甘棠遗爱”——这是个生词，我似懂非懂，但我理会，这枯枝牡丹是祖宗留给后代子孙的念想。
       故事既然与我的祖宗有关，这书得好好看一看。
       全书共一百回，午休能利用的时间，也就四五十分钟，能看个八回十回。四天之后，约莫读完三分之一，那天，离开书店之前，突然多了个心眼：这本书，架上总共一本，假如下午或明天上午被人买走，岂不是就没得看了。一本书，才看到一小半，就好像一顿美餐刚吃出滋味，碗就被人端走了，多扫兴，多遗憾。怎么办？我灵机一动，没有把书插回书架，而是把它藏在前排书和后排搁板之间的空当。
       隔天，准时前往，把书从藏匿处取出。看了没几页，营业员走过来了。这是一位高瘦白净的男子，他指了指我手里的书，说：“这本《镜花缘》，我昨天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你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我指给他看藏匿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把书藏在那里？”
      “因为……”我吞吞吐吐地说，“我喜欢它，怕没读完，被别人买走。”
      “但你这样一来，就妨碍了我们营业，万一有人要买，不是就买不到了。”
       这正是我担心的，我……我……无言以对，面红耳赤。
      营业员熟悉我。小镇就这么大，谁不熟悉谁呢。我就晓得他姓殷，他的妹妹、弟弟和我同过学。他晓得不晓得我的名字，难说，但我常来，逢到星期日，有时一待就是一天，他一定印象深刻。
      见我无语，营业员突然改变了口气，说：“你今天看完，就插在书架上吧，万一有人买走，没关系，店里还有一本库存，保证你下次来了有得看。”
      我真的很感动。
       又花了四天时间，紧赶慢赶，总算把《镜花缘》读完。长舒一口气。我的运气真好，今天刚读完，改天，这书就被他人买走了。此后，也没见补上新书，敢情连库存的那本也卖掉了。
       事后——过了很久的事后，我在一位亲戚家作客，偶然碰上了书店的另一位营业员，女的，我从她口里得知，那天上午，在我把《镜花缘》藏起来之前，中学的马老师恰巧也看中了这本书。他犹豫了一下，因为要去教育局开会，打算下午散会，再来买。他还要挑其他的书。当他下午来时，怎么也找不到《镜花缘》。“老殷和我都确信没有卖出，那么，难道是被人偷走了？我们知道你在看那本书，也相信你不会偷——这个镇上的学生，数你最用功，哪天你没来看书，我和老殷还会念叨你。第二天，你又来了，手里又捧起《镜花缘》。老殷向你问明了情况，就跟马老师打招呼，让他过几天再来取。”
     “殷大哥跟我说，店里还有一本库存的呀。”我问。
     她笑笑：“那是骗你，不，安慰你的。”
       ……
       一本《镜花缘》，使我留住了那一代人，那一份自由阅读的空气，那一坨凝固在时间之外的时间。


春行随句
成建东

      三月艳阳天，风吹草蔓延。
      闲居看绿野，独步品歌弦。
      柳下清光照，溪头碧水涟。
       也于桥上过，目眺远方船。

故乡
尹红芳

       宽敞的水泥坪前，一朵朵丰硕的月季花绽放在盛密的绿叶上，一棵老梧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风起时，碎小的乳白色小花飘洒在脸上，令人神清气爽。
       此境此景，恰似定格在一处最悠远的地方，可却那般贴近，清晰，而温暖。
       印象中太美丽，因此，我不愿相信，这只是记忆。太想而又不想再次临近那里，情愿那美丽是永远存在的，只是我未曾相见。
       故乡，这种情结，奇妙地陪伴了我10余年。而老爸一席似命令非命令的淡淡之邀，让我不得不将情绪重新梳理。
       大年初三，我们踏上了返乡的行程，去给“返璞归真”甘居田园的二伯父拜年。
       而我明白，内心深处的最大盼望，便是看看阔别已久的家乡，看看童年间日夜嬉戏的花坪草场，还有那浸润着乡土气息的稻田池塘。这些记忆，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存留着一份难以比拟的美丽。心中不禁隐隐激动。
       车子徐徐驶向老家，一路上，我一脸的虔诚，看着路边多年不见的村道，断断续续道：“这是罗家……这是徐家……这是曾家……”老弟不怀好意地窃喜，并挖苦道：“好像，你都20年没到过这个地方！”
       “是啊！”我装腔作势诗情画意地道：“这是我梦里最美丽的故乡……”
       旁边的司机窃笑，和老爸谈道：“这小女子多年没来，确实难得分清啊……”
       老爸随声附和道：“确是辨不清了，她真是多年没来过了！”
       相视一笑，我依然独自“投入”地欣赏路边的风景，之后的闲聊淡语，掠耳风清。
       情景越来越熟悉，心情也越来越畅明。那些存留心底的悠远的场景，近在眼前。
       踏下车，看眼前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不平静。
       刹那间，欣喜和失落感交错而至。
       “这是田田哈！”同村的叔叔热情地呼唤着我的小名。他一眼就看出我来了！这让我顿时觉得无比亲切。“原来，我真是没怎么变吗？”我试探性地问老爸。老爸开心地笑道：“是没变什么啊！样子没变什么，只是长大了嘛！”我倒是有几分得意起来，要是老弟在身边，我一定又会向他炫耀起来了：“你看你，这么些年，变化多大啊，真不如我……”这种莫名的自恋情节，每每在亲人这里展现，才会显得真实可爱透顶。我十分享受这样的评价，亦如十分享受念起故乡而生的快乐和温暖。
       可我知道，其实我们都变了。
       几度新月变圆，几场春日芳菲，不变是记忆，变化是永恒。
       19年前，从我真正离开这里，这一切，都得以改变。而这让我明白，在人生的历经里，某一处的断点，都是命运的一次变迁。
       那一年，在老爸工作发展的机遇下，在二伯父的关爱和支持下，我顺利地踏进了省重点初中。而从此，我的行程轨迹发生了颠覆从前的变化。从此，我不再每天可以见到亲爱的父母，也不再只行走在村间弥漫鸟语花香的小道上；从此，我疏远了童年情真意切的一群小伙伴，也远离了山花烂漫的田间土壤。那时的想法是如此的简单——走出去，上“最好”的学校，成就一个辉煌的梦想。从此，我一心一意地追逐着自以为的成就和荣耀，一切外在皆如云烟虚无缥缈。从此，我真正疏远了童年，疏远了家乡。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我顺利念完了初中、高中，进而大学。暮然回首间才发现，故乡的那些美丽风景，已然离我太远太远，不经意间，我丢失了太多的美丽和欢颜。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历经，变成了怀念。
      我情愿，那些美丽，始终停驻在那里，而千万别是记忆。
       这一愿，刹那10余年，而终究成为梦境。
       我拿起相机，努力地探寻昔日熟悉的场景。那家旁爸爸亲手摘的一片小桔林，还有花园似的小操坪，操坪前的老槐树和月季，通往一个清水塘的缓缓小径，小径旁那青翠的草坪，都在哪啊？我内心一片孤寂，犹如这毫无生机的冬日的萧条的景。
       故乡，如今只有不远处那一塘清清的水，能给我带来些许的安慰。我郑重地拿起相机，将这难得的景，虔诚记起。
       看着老爸走过来，我不甘地问：“为什么这些都要改变？连池塘都不像以前的了，都变小了！”老爸却多了几分笑意：“如果不是二伯父，不是叔叔们大家一起出资把前面的路修好，把前面的操坪重新修葺，说不定你连这小池塘都看不到了，这一片地方，进都进不来了！”
       老爸说，这些年，老家的年轻人都出去了，田也没人耕了，地也没人种了，多年没人管，连小池塘都差一点塌方了。大家离开这里，融入了繁华的都市里，连回村的人都很少了！
       是啊！好似一眨眼，昔日儿时的伙伴，从近在咫尺的手牵手里，飘洒到远在天涯的意念之中。
        我是多么怀念他们，亦如二伯父们多么怀念自己的家乡。他们返乡，重修新房，只为得一个个日日夜夜的心安吧！

有书当枕
王凌昕

      当寒星点点、万家灯火之时，居一小室，让柔和的灯光洒满桌案，翻一页书，临一帖字，盈一室香，任文字弥漫暗夜的每一个角落，任浅墨滴满心头的每一种情怀，满腹喜悲，一腔闲愁，在这一刻，皆如冰遇火而溶化。
      读书，可以让你摇曳的心境安稳下来；读书，可以让你浮躁的功利心平和下来；读书，可以让你纷乱的灵魂平静下来；读书，让你心无旁骛如入无人之境。
      为观众朗读古典诗词的叶嘉莹先生，曾教授古典诗词70年。其诗词记载着她不平凡的人生：17岁丧母曾有“窗前雨滴梧桐碎，独对寒灯哭母时”的思念；丈夫被无辜入狱后抱着寄人篱下有“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的无奈；中年丧女有“万盼千期一旦空，殷勤抚养付飘风”的凄苦。叶老定居南开实践千年梦时，又有“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的爱国情怀。其一生，因书、因诗词而丰满！
      著名女作家冰心读书写作了一辈子，晚年疾病缠身，却豪迈宣言：“生命从80岁开始”！一句话，充分诠释了读书人永远美丽的内涵。
      记得在我十几岁的时候，经常细心地听父亲讲《聊斋》。那些诡异的故事，开启了我童年时代对文学的向往与渴求，开启了我从书中汲取营养的读书之路。
      “读一本好书，就如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人可以活得物质平庸，但绝不能精神平庸。
      “三更有梦书当枕，千里怀人月在峰。”一生有书香伴眠，有书声相随，生活会更丰富，生命会更光彩。

写给女儿的一封信

家静：
      你好！
      爸今天给你写这封信，主要想和你聊聊青春的话题。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已的青春，人生中青春是最美丽的，很精彩的。
      记得我14岁刚踏入中学那一天，望着这所陌生的学校，我不知所措。我心想，该如何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快乐生活。
      青春路上，我也曾畏惧过。进入中学后，内心孤僻的我，很畏惧与陌生同学交往，很畏惧新的学习环境的竞争。
      青春路上，我也曾迷茫过。进入中学后，学习政治时，我对我们国家为什么从封建社会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感到很迷茫？教我们政治的谷庆林校长知道后，给我深入浅出的讲了我们国家的历史特殊性。我听了谷庆林校长的话，终于懂了。
      青春路上，我也曾勇敢过。在学习的重重压力之下，我内心很苦恼，也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与我分忧。终于有一天，我内心压抑不住了，试着与同学交谈，这样，我们增进了友谊，增添了好的学习环境。
      青春路上，我也曾奋斗过。我喜欢美术，尤其喜欢画人物素描。空闲时，我和堂弟王欧之画毛主席像，看谁画得好。很快，画好的两张毛主席像放在一起比较了。一比较，我傻了。堂弟王欧之对我说，大哥，鼻子应该是眉毛和脸下额距离的一半，三庭五眼，你理解透彻了，才行哟！我听了，懂了。最终，在校美术比赛上，我得了二等奖。
      畏惧、迷茫、勇敢、奋斗等种种构成一条多彩的青春路。
      爸和你提这些陈年往事，就是希望你要懂得，青春的路上，有太多的不确定。青春的路上，有阳光明媚，也有阴雨满天。希望你要以自信的心态，昂首前进。希望你与困难携手，与打击和冷潮热讽相抗争，用你青春的自信，在你的舞台上绽放光彩。
      好了，二女儿家静，信就写到这儿了，早点休息，晚安！
                                      爸 王恩之

杏园芳·春湖行吟
张艺华

      依依岸柳新青，亭台细雨初晴。花枝滴露亮晶莹，有啼莺。    轻烟淡雾随风散，湖心岛上琴筝。云朋霞友棹兰汀，泛歌行。

较真人生，不如快意而活
江苏省淮阴中学  高二（5）班  陈 骁


       横渠先生曾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短短四句，道尽的是中国文人不愿苟活的崇高情怀与理想人格。
      想来也是。华夏大地上的志士君子们，莫不是秉着“立德立功立言”的昭昭之火前行了3000余年。钩沉瀚海古史，从不缺席未雨绸缪以天下事为己任的文臣。纵观诗园文苑，浸染着骚人墨客忧国忧民的赤诚底色。深究其理，是中华文化中对人生的勤恳与认真，奠定了深植入他们灵魂的道德信仰。
      世人从不吝啬溢美之辞以誉之。可又有谁看到他们生命的疲态？较真人生并非错误，但他们又是否扪心自问过端着腔、板着脸的自己：疲否？累否？心安否？索然无味的生活湮灭了他们人性中那自由而生快意而活的向往。而这沉重却虚无的信念，是否有朝一日会从催人奋进的动力，演变为奥林匹斯山上束缚住普罗米修斯的锁链与镣铐？
       不如转换方向，以诙谐幽默的“游戏精神”，为快意的生活点睛。
       且看那“不愿清醒，宁愿一世无悔追逐”的王小波，何尝不是借着“王二”之口，戏谑荒诞地勾勒着生活的黑色幽默？台海对岸更是有李敖者，将“玩世不恭”演绎到了极致，在政坛上纵横捭阖，借着一支辛辣尖锐的笔笑骂人世百态。
       拒绝来客拜访，以幽默之风行于世间的启功老先生在门头上挥毫公告——“启功冬眠，谢绝参观。敲门推户，罚一元钱。”这种不较真于生活的游戏精神，岂是年轻人肤浅之笑轻浮之言？这是他们与生活的大风大浪搏斗半生后，与生活握手言欢，皈依人性的坦荡潇洒。其快意而活，盖若此耳。
       不由想起那素以端庄肃穆为称的故宫，近年来却频频以推出轻松活泼的文创产品走红：朱批“朕知道了”印上书签，“《千里江山图》”被放在文件夹上，就连最不可被戏耍玩弄的天子皇帝们，如今也在马克杯与布袋上“卖起了萌”。故宫这番举动，与其说是对年轻人的“刻意逢迎”，不如说是在其600岁诞辰之际，以游戏之青春风采焕发新的生机，犹如源头活水汩汩而来，而非因循守旧抱古而终——既无游戏的精神，又何以来生活的多姿与可爱？
      但这快意而活的生命姿态，从不意味着无知的愚昧。以“游戏精神”为借口大张旗鼓放任放纵，以致玩物丧志神魂颠倒，何尝不是在变相地吮吸着堕落的**？不较真人生，不等同于放弃人生。唯有将这份洒脱建立在高度的自我尊重之上，守住这根“低熔点”的保险丝，方能在柳暗花明之后开出人生靓丽的鲜葩。
      周国平言“吾愿此生辽阔”，贾平凹道“我愿人生从容”。与其较真人生，不如快意而活。生命之乐，自蕴藉其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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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