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禄：灵性的向日葵

杨培德

陈延禄：灵性的向日葵

向日葵，是具有灵性的植物。     
       向日葵的灵性是沉默的。新春伊始，积雪消融，哞哞耕牛在北归的大雁呼唤下，犁开了黑土层，向日葵便先于其他植物破土萌芽了。它的籽粒是不娇气的，即使陈籽也不择土地是否肥沃贫瘠，哪怕白花花的盐碱癞疤地，硬梆梆的黄土层，只要翻开播种下去，它不抱怨，不记恨，一场春风化雨，就在泥土里悄悄地钻出两瓣鲜嫰浅绿的幼芽。几周过后，便泛滥成一片片绿色的汪洋。        阵阵春风，场场春雨，一株株向日葵像快乐贪长的孩子，拼命抻长身体，去迎接太阳。它的茎秆青绿笔直，毛绒绒又粗又长，完全赶上小弟弟的胖胳膊喽！特有精神气！       瞧，它的叶子又宽又大，但并不多，七八片左右，不过样子却挺逗，每每看到，我就会想起奶奶摇起的那把大蒲扇，呼扇呼扇。      夏日一到，向日葵就忙着在头顶探出了绿色的小脑袋，那是花盘。随着一天天长大，小花蕾也不示弱，皱巴巴地慢慢舒展，羞答答透出半个鹅黄柔嫩的脸，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那亭亭玉立小家碧玉的样子还需仰视才可见到呢！可是没几天仿佛一夜间一起把眼睁开，几十片花瓣手挽手，串成串，像迎风招展的小黄旗精神抖擞，让你忍不住轻轻抚摸，却是丝绢般的柔嫩光滑，它们应该是太阳和月亮泼洒的合金吧，若不那纯金的光泽怎会发出鲜亮抢眼的光芒。整个花盘开放得珠光宝气， 光彩怡人。花瓣守护着花心，金灿灿的花粉香气清新馥郁，弥漫了周围的天空，吸引了蜜蜂前来嘤嘤嗡嗡吵吵闹闹，多日也不肯离去。花盘在吵闹声中撑得硕大硕大的，如一个笑容满面的脸盘，如爷爷头顶的草帽，也像母亲烹煮野菜的锅盖。       不需多日花盘中间成长出头顶花粉的小花柱，密密匝匝，检阅的士兵一样，闪烁着经纬有序的光彩。       向日葵对太阳的热爱与忠贞，那是一种极致的灵性。哪里有阳光就朝向哪里。每天都是正能量的脸，无声记录着太阳的辉煌。        向日葵每天一大早就用天真的笑脸，迎接冉冉升起的太阳，迎着第一缕阳光，蓬勃地生长着希望；中午太阳炽热当空，它微笑着扬起脸庞，金色的阳光直射进它的心里。日暮时分，它也面向太阳落下的那端，无限深情地守望，不由地让人吟起“更无柳絮因风起，未有葵花向日倾”诗句来。       向日葵为什么这么神奇执着？为什么转动脸庞感知追随？资料上介绍它有分辨太阳方向的感官器，这是天性。这样的说法难尽人意。我更喜欢这个美丽的传说：一位仙女因为爱上太阳神阿波罗，仙女因此被贬成向日葵，放弃了自己高贵的生活，只为了一生追求阿波罗的方向，向日葵的花心也因此装满了仙女的眼泪。后来，我仔细端详葵花籽，确实是一颗颗泪珠。我明白了：向日葵之所以能迎着太阳，那是因为内心有纯真的向往，爱情的美好化身。    向日葵的灵性，还有它那与众不同之处：积极乐观拼搏进取。对挫折的不屈，对命运的抗争，堪称植物之最。记得在小时候的一个春天，突来一场罕见的天灾，牛眼珠般大小的冰雹劈头盖脸、噼里啪啦从天而降，给正在欣欣然生长的小向日葵们带来了个灭顶之灾，一地倒伏，狼藉一片，无数茎骨拦腰折弯。我们一家心灰意冷，只有父亲说道：“皮实，还能活。”我虽然相信父亲的经验，可怀疑向日葵的坚强。果不其然，没几日再去地里看望，它们却令人惊奇地成活生长了，纷纷呈“N”状，尽管弯曲了茎杆，也倔强地一路向阳，折断处都是自愈成形的瘤状伤疤。墨绿般的大“蒲扇”虽千疮百孔但仍然铺展张开，活脱脱谁也控制不住的模样。        每年秋风飒爽之时，向日葵也度过了朝气蓬勃的年青时代，开始由绿变黄，花瓣完成了守护使命。花盘沉甸甸的垂首，是因为背负的爱太沉重了，仍用袒露的脊背面向高远的天空，倔强地和阳光亲吻。           天气渐凉，果实日渐成熟，收获的日子到了，剪下沉重的圆盘，葵花籽在棍棒敲打催促下纷纷跳离蜂窝金色巢穴，成了我们口中香喷喷的瓜子。瓜子壳在唇齿间发出轻微清脆的炸裂声，品尝果肉口齿醇香。     如今我每年都要种一片葵花地，因为在它的身上，我看见了乡村的质补和纯真，永远饱含热情的生命力，永远保持理想的内心。       有人说：“睡在向日葵上，即使忧伤也会面朝阳光。”    当我失意的时候，我爱思考向日葵生命与意志。无论经历何种困难，心情也能像这灵性的植物一样，心中涌起向往的信念。       如果有来生，也做一株向日葵，在阳光的掌心，一路向往，一路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