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龙抬头(外一章) 文/陈俊 你是我的二月,你是我的龙抬头。 昨晚,我抬了一下头,灯光擦破了我的仰望。 这空无一物的天空,只剩几颗漏风的老掉牙的星星,我为天空一天天老担忧,为那几颗已松动就要掉下来的星牙担忧,也为人类一天天老担忧。我忧云掉下来,色块掉下来,孤单掉下来,爱掉下来,慈悲和信仰掉下来。 更忧它们掉不下来。老了还在天上飘,多不靠谱。要是它们下狠心乘着龙抬头掉下来,如果砸中的不是我呢?我忧,忧,忧! 唉,自从认识你,许多词语都跑到天空上去, 要我一再仰头挖回,锄头又不好用,我的站位使挖的准确率大打折扣。 翻开那么多与黑暗的聊天记录, 都未挖出一个土圪塔块下面, 鲜活的可以去钓鱼的蚯蚓。 你在江边微凉的晨光里发着微信,你说:龙抬头。龙就从江水中抬头,从你的日子里抬头。是的,抚摸你的是江风,是让你抬头的理由;与你肩并肩的是晨光,是让你抬头的理由。唯有我没有理由。 微信盛来的日子乱如麻。 江边短头发的姑娘,短头发的柳枝,都是新的气味。 一只春柳荡起的剪刀,剪开二月二。 爱之初的嫩黄,好看。 但文字的暗夜还在我这里。文字不肯穿过仰酸的黎明。不肯脱下挖乱的夜色。文字多么苦啊。 而我,翻着夜色里那点成果,攥紧余温的锄柄和一身焚过的痕迹,抹去泪水。 低头。 独坐。 看见硕圆的明月 像山洞被钻通,白水涌进身体,无边的春野和寂寞。 今夜在车声滚滚的桥头,在喧哗中,我猛抬头看见了你,看见你垂下的绳头和套索,你一个劲地把我向上猛提,仿佛在拎出我灵魂里的一桶井水。 那种打破昏睡的砰然一击,拎起就走的失衡和空茫,从暗向亮上升的离群的欢欣和痛。 在瞬间经历,在瞬间凝固。 仿佛我一心寻找而不得的真爱。 莹光悠荡,草木又绿,山河远阔。 重生之光的一只白鸽,挣脱了群山,挣脱了城市的楼群和车流的嘈杂,飞向天外。 春野的大地蓦然挤进了唯一的一个出囗。 谁敲响身体里的钟声,悠长过桥时这一刻的神体分离。 敲吧,敲出暗念和百里之外的另一个元神。 一匹琥珀,一匹巨洞,一匹孤绝而去的漩涡。寂寞高悬,纵千万人无力抵挡。 人世多好啊,一双双手抓着。真心虽然不藏,但也不至于突然让人抓住把柄。 唯有你,为了荣誉之冠,为了洁白自证的光,爬那么高,独自抱着一块环玉。 但我知道从明天起月圆月缺的伤口就会扩大,而忧郁的白发也会在我头顶生根。 与你对坐,面对面,不让眼中生出一个杂物,不让心头长出一点阻隔。 谁能在想你时平复心情, 若非深深陷入,谁会甘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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