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蓉：捡垃圾的老人

江山

捡垃圾的老人
朱蓉


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每日清晨六点钟，随着车轮链条发出缓慢的“嘎吱”声，一位60多岁老人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准时出现在教工宿舍楼前的垃圾桶旁。她佝偻着身子，戴一副红色塑料手套，手里拿着长长的大钳子，把垃圾桶里的瓶瓶罐罐、书本报纸等东西拣出来放进随身携带的编织袋里。一股股刺鼻的垃圾气味充斥鼻翼，可老人浑然不觉，仔细地翻找。

捡完垃圾后，老人不着急走，埋头把小区打扫得干干净净。小区的人告诉她，这里有专门的清洁工打扫，让她休息。她不多言，只笑笑，那黝黑的脸庞沟壑纵横，布满岁月留下的深深烙印。

每次我丢垃圾，老人都笑着热情地问好。认识时间久了，家里的纸盒瓶子废旧的报纸刊物或不穿的衣物，我都细心地用袋子装好，直接拿给她。她双手接过，忙不迭地连声道谢，眼里泛起点点波光。

那日，我上班，天阴沉，飘着雪花，路上湿滑，行人都缩着肩，低着头，小心走着。远远见老人弯着腰，费力地踏着三轮车，凌乱而花白的头发在风雪中飘扬。正是上桥，老人下车，一手把着龙头，一手拽着车坐垫，弓着背，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桥上移。我纳闷，这天寒地冻的，这么大年纪，也不在家歇歇，还出来捡垃圾，她的子女也不知道劝阻。突然，老人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车子龙头一歪，眼看车上捡来的纸箱和塑料瓶就要倾斜倒塌。我心一惊，忙停车，快步走上前在后面把车稳住，一直帮她推上了桥。老人转身见我，汗涔涔的脸上挂着感激地笑，不停地说：“姑娘，今天真谢谢你呀。”我摆摆手，不经意地顺口叮嘱了一句：“老人家，天冷地滑，您还是别出来了，小心摔伤了。”说完便开车离去。

第二日，天依然阴沉，我裹紧大衣下楼。老人正扒拉着垃圾桶，看见我，忙停下手中的活，紧几步迎上来：“老师，昨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会摔倒。”说完，摘下手套，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转身向小三轮车走去，很快，拎了一袋青菜，她有点局促地举举手中的袋子说：“老师，你别嫌弃，这是我大早在菜园子挑的，自家种的，一点农药都没有。”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我忙接过青菜，绿油油的，上面沾了霜带了泥。寒冷的清晨因这抹绿而有了温度。

一次偶然，我路过老人的出租屋，一间瓦房，简陋干净，院子的西角，石棉瓦搭的斜坡下，整理堆放着捡来的垃圾。老人热情和我打招呼，指给我看东角种着一些时令蔬菜，还有几盆花花草草，巴掌大的小院，弥漫着阵阵幽香，一年四季，你方唱罢我登台，桃红柳绿，日日好风光。

聊开后，老人告诉我，她年轻时老伴就去了，靠着摆小摊打零工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孝顺，做点小生意，一年也能赚个几万。前几年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楼房，她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赋闲在家打打小牌，理理家务，整日眉开眼笑。可好景不长，儿子因重病去世，欠了一堆的债，之后媳妇也走了。老人悲痛之余也想随儿子一走了之，可转念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一定要帮儿子还清所有的债务，让九泉之下的儿子安心。她接着说，靠着政府每个月给的补助，加上自己捡垃圾，打零工的钱，儿子借下的债已快还完了。

说着说着，她笑了，很淡的笑，透着轻松、坚强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