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红：邂逅惠山古镇

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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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邂逅惠山古镇
　　顾新红


　　江南的雨飘过千年，缠绵多少往事。烟雨的江南婉约成诗，迷醉了多少眼眸。四月的惠山古镇，细雨芊芊，迷蒙而浪漫，宛如一位温婉腼腆的少女，披着薄纱，缥缈绝尘，令人遐想。疏雨的午后，一场美丽的邂逅不期而遇。

　　三个人，两把伞，撩开细长的雨丝，迈入景区大门，踏上油润的青石板街。远山葱茏，近街清朗，长长的石板街和游人的身影牵引着我们的脚步，目光与千年古镇交汇，刹那间梦回汉唐，有平仄的韵脚在心底参差。街道两旁一色的粉墙黛瓦，掩映在茂林翠色中，高低错落如长短的小令在言语中浅吟低唱。杜鹃花随处可见，那一抹抹嫣红翠绿亮了眼眸，暖了心窝。两旁的商铺变着法子捕获着游人，刚进门不远，我们就被青稞面烤馍的香气逮住，乖乖当了俘虏。

　　街道仿佛宽阔的河道，支流遍布，延展出一条条幽幽的巷子。我们任凭双脚做导游，穿行于街道与小巷，仿佛乘着不羁之舟，任意停靠。停靠最多的是大大小小的祠堂。古镇的祠堂鳞次栉比，大小不一，一座挨着一座。这里藏风聚水，汇集了唐代至民国时期约八十个姓氏、近两百个名人及其家族的荣光。其中宰相祠堂九处，楚相春申君黄歇，唐相李绅、陆贽、张柬之，宋相司马光、王旦、范仲淹、李纲，清代李鸿章，都在这里留根延脉，可谓钟灵毓秀。放眼望去，马头墙、坡屋脊、观音兜、青瓦当，连同各式花鸟脊饰，叫人目不暇接。每座祠堂都是张名片，每个院落都有故事。古镇是本老书，祠堂是书中记述着家规家训、良序风物的一页页。迈入高高的门槛，古老而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砖一木镌刻着记忆，一图一字沉淀着文脉。先贤的道道法哲思、古人的忠孝节义，在一间间祠堂里坚守并默默陈述。恍惚间，那画像中的先贤龇须飘飘，眼眸清凉，有“之乎者也”脱口而出，声若洪钟……

　　信步走到范文正公祠门前，同行的范老师毫不犹豫迈了进去，我们也紧跟其后。范老师是位极具古典韵味的美女兼才女，她在祠堂内的《范氏世系大宗图》前站了很久，努力辨析着范氏根系支脉，那番寻根问祖的执着模样特别动人。整个公祠一共三进两院及一个后花园，精巧而不失大气，厚重而不失清雅。穿门而过来到第二进为“敦叙堂”，堂壁正中悬挂着范仲淹画像。目视这位北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和文学家，官服端正，面相敦厚，眉眼间透着慈祥，心生敬意却也觉得亲和。画像上方的匾额上“德行传家”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在脑海中久久浮现，挥之不去。

　　敦叙堂后为“后乐堂”，正中有文征明手书岳阳楼记，两堂之间石桥相连，倍添小桥流水的雅致。穿过后乐堂，一方小型的江南园林如水墨画卷徐徐展开。水榭亭台、假山池塘、花窗照壁，无不精巧别致，幽静怡人。廊前水侧，草木随意横弋，杜鹃、蔷薇恣意开放。水池东侧一条长廊凌水蜿蜒，长廊转折处有一座亭子，名为“先忧亭”。我们倚着亭子和长廊拍照，看着镜头，也看着对面照壁上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笑意温婉，意味绵长。

　　细雨渐止，空气中飘满花香。我们顺着古人的足迹穿堂入院，走走停停，灵魂在这暮春的色彩里飘荡，思绪去那历史的画册里搜寻。我们在惠山泥人馆驻足，跟无锡大阿福娃娃们相视而笑；我们在寄畅园流连，试图沾染些许康熙爷与乾隆帝留下的王道贵气；我们在费懿恭先生祠的门前留影，为那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门联而心动；我们在惠山古寺下仰望，在经声佛号里，灵魂似乎找到了皈依……

　　东西街巷的尽头，一间店铺里传出如水的笛音，水波里流淌着款款深情，牵动心的涟漪。我相中了一款白瓷红梅瓶状的陶笛，收入囊中，只为一见倾心。此后笛声咿呀，纵使无人听，无人懂，总有些凌乱的音符足以切合心意。

　　漫不经心地走进一条老旧的小巷，青石斑驳，落满光阴。有青苔和小草从石缝中爬出，繁芜春意。转角处，蔷薇爬满了老墙，翠的叶，粉的花，仿佛一幅经年的油画，吸引了好些游客和拍客。有温婉的女子，穿着绸缎旗袍，撑着油纸伞，在单反的镜头前千娇百媚。

　　沿着一条河道漫步，河水清澈，倒映着两岸的白墙灰瓦，涤荡着飞檐斗拱、木格花窗。河上架着一座座石桥，或拱形如虹，或板型如凳，无不古朴厚重，落满风雨的蚀痕。两岸的香樟绿意正浓，繁茂的枝桠伸向河心，在水面完成一次亲密握手。满树嫩黄的小花，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我们在一处廊檐的长凳坐下，歇歇脚，虽没有天下第二泉煮成的香茗，亦没有江南古琴的音韵，我和范老师却把一首首老歌唱成了古戏台上的水磨腔，唱出了水袖翩翩、情意绵绵。没有彩排，没有预演，一切都那么自然，契合着此情此景。相遇太美，如一树一树的花开，馨香甜蜜；亦如新出的酒醴，清浅甘甜，却绝不叫人忘了回家的方向。

　　在黄昏的雾霭中，我们告别惠山古镇。回望眼，小山远，黛眉浅，灯火未阑珊。暮鼓声声里，我们把一卷红尘的故事放入行囊，余生慢慢回味。